沐珺婉的茶杯見底的時候,今晚的聚餐也接近了尾聲。


    大家陸續從村長家出來,沐珺婉和嚴嘉和迴去的路上,在金家附近的拐角處還圍觀到金海生和秀姐糾纏不清的現場。


    剛剛吃完飯後,沒一會兒,金海生便離開了,拒絕了村長的喝茶邀請。


    “秀秀你吃醋了。”金海生的語氣是肯定。


    “我沒有!”秀姐大聲地反駁道,接著語氣帶著嘲諷地說道,“我有什麽資格吃醋?”


    金海生微微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秀兒我走之前,你不是答應過我嗎?等我這次學習交流迴來,我們就結婚。”


    “我反悔了,大海你值得很好的,而不是找我這樣的寡婦。”說到後麵,秀姐的語氣帶了哽咽。


    “秀秀我不會再放開你第二次,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秀姐看著眼前目光誠摯的男人,含著淚搖頭。


    金海生外出交流離開的前一晚,秀姐確實答應過他,等他迴來就公開兩人的關係。


    但是前幾天,秀姐無意間聽到村裏的嬸子們議論金海生和沐醫生的時候,她又退縮了,心裏的自卑難以抑製。


    她想起小軒生病的第二天,金海生和沐珺婉一起到她家看望小軒,兩人站在一起的畫麵那麽美好,像沐醫生那樣的才配得上她的大海哥,而不是自己這樣一個寡婦。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金大嬸輕輕地咳了幾聲,驚動了僵持住的兩人。


    秀姐匆匆離開。


    等金海生進了金家大門後,沐珺婉和嚴嘉和才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來。


    沐珺婉說道:“一看就是對苦命鴛鴦,我們得幫幫他們。”


    “可是……秀姐不是不願意嗎?”嚴嘉和說道。


    沐珺婉瞪了他一眼:“笨!你沒看到秀姐看向金海生的眼裏,充滿了不舍和眷戀嗎?”


    嚴嘉和搖搖頭,這麽黑,怎麽看得見?


    沐珺婉懶得和他解釋,兩人在金海生後也迴了金家。


    沐珺婉洗漱完,一個人躺在床上,方媛在院子裏洗澡,她先思考了一下秀姐和金海生的事情,其實秀姐拒絕金海生的理由,顯而易見,秀姐一個寡婦當然會擔心世俗的偏見,畢竟金海生可是村裏唯一的大學生,加上後來打斷兩人的金大嬸,不能猜出,金大嬸並不同意金海生和秀姐的事情。


    其實郎有情妾有意的兩人,撮合起來挺簡單的,隻要把中間鑽牛角尖的人說通了,其他都好辦。


    秀姐的心情沐珺婉真的很理解,前世她對嚴嘉和也是這種心情,內心深處充滿了自卑,覺得自己就是在拖累嚴嘉和,嚴嘉和明明可以找更好的,他找一個正常的女朋友會更加輕鬆。


    當時的嚴嘉和也和金海生說了同樣的話——“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沐珺婉正是因為這句話,所以想要幫助秀姐和金海生。


    就在沐珺婉出神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手機一看。


    是方媛、孫英和她的小群,這個群是方媛把她拉進去的,沒有李可晴,畢竟李可晴算是她們的領導,有些吐槽的話不能讓領導看見;沒有陸芊芊,因為她們三人都不喜歡陸芊芊。


    孫英:從你們走後,陸芊芊就進了浴室洗澡,已經呆半個多小時了還沒出來。


    孫英:這裏用水緊張她不會不知道吧?她進去以後水聲就沒斷過!!!


    在沐珺婉迴複前,方媛在下麵發了一個憤怒的表情包。


    過了幾分鍾,方媛擦著頭發進來了。


    方媛進來後,馬上氣唿唿地向沐珺婉吐槽道:“真沒素質啊!不知道節約用水嗎?”


    等沐珺婉和方媛熄燈後,沐珺婉閉上眼睛,方媛忽然叫了她一聲:“沐珺婉!你看群裏!”


    沐珺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還不等她拿出手機,方媛馬上將群裏的最新消息告訴了她。


    “孫英說,陸芊芊從浴室裏出來後就很不對勁,剛剛她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陸芊芊從村長家出去了!”


    這個消息讓陸芊芊的睡意消退了不少,這麽晚了陸芊芊出去幹什麽?


    不過這個答案除了陸芊芊本人,沒人知道。


    沒過幾天,孫英在群裏吐槽,她在村長家洗澡的時候,又出現了那種感覺,感覺有人在偷窺她,之前她和方媛在金家洗澡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


    於是,孫英再一次洗澡的時候,方媛和沐珺婉圍著村長家附近轉了一圈。


    還真讓她們在村長家背後的牆角發現一排腳印,以及藏在荊棘叢裏的一把木樓梯。


    她們三人一合計,一定要把這個殺千刀的壞人揪出來,首先就是不能打草驚蛇。


    在方媛和孫英的遮掩下,沐珺婉用手機拍下了腳印和木樓梯。


    她們迴去以後並沒有把這件事鬧大,隻和李可晴和嚴嘉和說了,首先李可晴是組長,這麽大事情得告知她,其次她們幾個女生行動不安全,還是需要一個男生一起,除沐珺婉以外的其他人都覺得嚴嘉和最合適。


    她們心中已經有了計劃,她們把計劃告訴了李可晴,得到了組長的支持,嚴嘉和躲在暗處配合她們就好了。


    這天下課後,她們三人手挽著手走在鄉間的路上,用著正常的聲音聊著天。


    孫英略作苦惱地說道:“我不敢在村長家洗澡了!每次洗澡心裏毛毛的。”


    沐珺婉提議:“那你來金家洗吧,金家浴室的窗戶比村長家的高。”


    方媛也讚同道:“對,你過來洗唄!”


    前天,沐珺婉讓嚴嘉和洗澡的時候,把浴室裏的窗戶打開,就一直沒關過,不知道那人注意到沒有。


    孫英思考片刻說道:“行!我一會兒迴去收拾東西,然後到金家洗澡。”


    孫英從村長家走出來,手上拎著一個小桶,小桶裏裝著洗護用品。


    孫英到了金家後,直奔浴室,過了一會兒,熱騰騰的霧氣從浴室的窗子飄出去。


    這時,水聲停止,孫英朝著外麵大喊了一句:“方媛!沐珺婉!你們在嗎?我的毛巾忘了拿了,你們能不能借我一塊!”


    方媛的聲音從樓上傳來,她說道:“我們現在有事,你自己出來拿一下!”


    孫英繼續扯著嗓子地喊道:“麻煩你們送一下,我衣服脫了!”


    趴在金家外牆的一道猥瑣的身影,在縮著腦袋從那扇開著的窗戶邊往裏看。


    下一秒,那人下流的眼神對上孫英犀利的目光,而浴室裏的孫英穿戴整齊,哪裏像她嘴裏說的“衣服脫了”。


    壞人馬上就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從牆上下來,和他一起跳下來的,還有藏在二樓窗台處的嚴嘉和,嚴嘉和踩著牆壁,借力從上一躍而下。


    他追著那人一路狂奔,那人是村子裏的人,有地理優勢,專門往沒路的地方跑。


    “唉喲!”


    跑到河邊的時候,那人跳進了河裏。


    岸邊,是被他撞倒的秀姐。


    嚴嘉和追到河邊的時候,那人已經順著水流不見了蹤影,嚴嘉和隻好先扶起摔倒的秀姐。


    “謝謝!”秀姐向嚴嘉和道謝,然後好奇地問道,“嚴老師,你追季南幹什麽?”


    “季南?”嚴嘉和問道,“剛剛那人的樣子,你看清楚了?”


    秀姐不明所以地點點頭:“看清楚,是季南。”


    沐珺婉對季南這個人有印象,就是那個懷疑自己有心髒病,還把自己老爹氣死的季南!


    那人一看就賊眉鼠眼,不像個好人。


    有人證物證在,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了村長,村長家屋後的那把木樓梯還在,而村長說,這不是他家的東西,並且,村長家屋後並沒有其他人家,後麵是片菜地。


    加上秀姐的指認,村長帶著幾個村民去季南家抓人。


    但是季南可能是猜到他們會來家裏找人,已經人去樓空。


    季南的母親幾年前生了一場大病,季南不願意拿家裏的錢給他媽看病,眼睜睜地看著他媽病死,接著又氣死了親爹,一整個混不吝。


    爹娘去世後,季南便一個人生活,以前還有爹娘給他擦屁股,約束著他,後來他孤家寡人一個,日子過得越來越荒唐,整天遊手好閑偷雞摸狗。


    之前他隻不過是在語言上調戲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次他踢到了鐵板,沒想到今年來的幾個女娃子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主。


    這天課上,沐珺婉給學生們科普一些生理知識,課後幾個女生找到沐珺婉,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話。


    沐珺婉聽完後,恨不得將季南碎屍萬段。


    其中一個女生是金海潮的好朋友,下課後,金海潮跟著沐珺婉他們一起迴家,金海潮告訴沐珺婉,季南對她好朋友做過的事,之前也和她說過,但是除了她以外她的朋友不敢和其他人說,因為季南威脅她們,敢說出去就讓她們全家好看,而季南是出了名的小混混,之前他還跟隔壁村的人打架,打到對方進了醫院,所以她們非常害怕,一直沒有和父母說。


    沐珺婉摸了摸金海潮的頭,對受害者更加心疼。


    第二天早上,沐珺婉去辦公樓的時候,經過村長家,在村長家門口看到幾個抬著鋤頭的男人,他們全都陰沉著一張臉。


    後來方媛告訴她,這幾個男人,都是受害者的爸爸,他們來到村長家,是希望村長給他們主持公道。


    沐珺婉和方媛都不知道村長和這些家長說了什麽,但是之後的幾天,她們看到這些家長拿著農具,在河邊山上轉悠,像是在找人。


    當然,也有另一種聲音。


    比如沐珺婉科普生理知識後的第二天開始,有幾個女生再也沒有來學校。


    方媛曾在課堂上問起那幾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的弟弟舉手告訴她:“方老師,我媽不讓我姐再來學習了,我媽說我姐丟人。”


    方媛和沐珺婉都記得這個男孩的姐姐,正是生理課下課後第一個來找沐珺婉的女生。


    方媛很氣憤,沐珺婉覺得很悲哀。


    很多受害者不敢說出口的原因,除了受到季南的威脅,可能也有家長的刻意掩蓋,他們覺得這種事說出去,丟的是自家的臉。


    後來沐珺婉和李可晴親自去了沒來上課的那幾家同學的家裏。


    毫無例外,第一次登門的時候,看見沐珺婉,他們的家長第一反應就是不讓沐珺婉進門。


    是沐珺婉和李可晴站在外麵,鍥而不舍地敲門,大有一副你不開門我就不走的架勢。


    她們兩人,就這樣一家一家的登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講道理,告訴他們,孩子並沒有錯也並沒有丟人,她們不應該受到白眼和責罵,應當受到懲罰的另有其人。


    從最後一家出來後,李可晴問沐珺婉:“能陪我走走嗎?”


    沐珺婉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當然可以,學姐。”


    這個村子,是李可晴第二次來,去年的暑期實踐活動,她也是被分到這個村子。


    隻不過去年她不是帶隊的學姐,而是普通的組員。


    去年她走訪過很多人家,今天她們上門的這幾家女生,其中幾個她有印象,她去年就發現了她們的心理狀態不太好,當時她以為是因為家裏的重男輕女、以為是父母外出務工,她怎麽也沒往可能被壞人侵害這方麵想。


    她去年沒發現季南做的壞事,今年也沒發現,反倒是沐珺婉和其他幾個學妹逐漸挖出季南掩藏的惡行。


    她在給受害者女生做心理疏導的時候,會忍不住自責,如果她去年就發現,是不是可以早一點拯救她們。


    李可晴作為心理學專業的學生,她知道這樣灰暗的心情不可取,所以她才提出要和沐珺婉出來走走,看看廣袤的天地、清澈的河水……改善她的心情。


    沐珺婉默默地跟在李可晴身後,走過小河、路過田野,剛剛從地裏迴來的村民給了她們兩根黃瓜,她倆就著河水洗去表麵的灰塵,然後啃了起來。


    李可晴忽然和她說:“學妹,認識你真好。”


    原本注意力都在清脆的黃瓜身上,沐珺婉聽到李可晴的話,反應了幾秒後,眼眶逐漸濕潤,鼻子有些酸澀,她低著頭,裝作在看手裏的黃瓜。


    她說道:“學姐,我也覺得認識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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