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沐珺婉做作業的效率出奇的低,一張英語周報寫了一個多小時,她的腦海裏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嚴嘉和的模樣。


    等在學校門口給她帶早餐的嚴嘉和、三千米長跑後和她接吻的嚴嘉和、老家廣袤星空下向她表白的嚴嘉和、幫她過生日的嚴嘉和……


    像是想到了什麽,沐珺婉拿出手機給安然打了個電話。


    “喂!”


    那邊隔了好久才接通電話。


    “安然!”


    “婉婉……”


    安然的聲音很低落,懨懨的。


    “安然你怎麽了?生病了嗎?”沐珺婉已經忘了自己打電話給安然的目的,隻關心著安然的身體狀態。


    “沒有……”


    “最近怎麽一直請假?”


    “家裏有點事……”


    “安然,你還當不當我是最好的朋友?”


    迴應她的是無盡的沉默。


    “算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


    “嗯,婉婉……”


    安然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不過她隻說自己能處理好,讓沐珺婉不要擔心。


    掛斷電話後,沐珺婉還是有些擔心安然。


    第二天安然依然沒有來上課。


    她努力迴想了一下前世這個時間點安然家發生了什麽,無果。


    當時她一心撲在嚴嘉和身上,每天都在思考如何讓嚴嘉和喜歡上自己,安然請假幾天的事情她完全沒放在心上。


    放學後她一個人去了安然家。


    看到沐珺婉來了,安然的媽媽很高興,但是依然不能掩飾她憔悴的臉色。


    安然的房間裏拉著窗簾,裏麵一片烏黑。


    雖然是傍晚但是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外麵一片明亮,安然的房間裏卻猶如黑夜,伸手不見五指。


    沐珺婉試探地喊了安然一聲:“安然?”


    “啪”地一聲,安然打開燈,忽如其來的光亮讓沐珺婉晃了一下眼。


    她看見披頭散發穿著睡衣的安然坐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沐珺婉。


    “安然,你怎麽了?”


    來安然家的路上,沐珺婉一直在反思自己,前世自己太過戀愛腦忽略了安然,重活一時她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把生活的全部重心放在嚴嘉和身上,她和安然之間明明她比安然還大幾個月,可是安然一直扮演的都是姐姐的角色讓她依賴,自己對安然的關心真的不夠。


    “婉婉……”


    沐珺婉聽到安然叫自己,她走過去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和安然的距離挺近,她還能拉過安然的手。


    “安然,對不起,我現在才來看你。”


    “傻瓜,我故意沒告訴你的,而且,如果可以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


    “安然……”沐珺婉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該來,她應該尊重安然的意願。


    “婉婉,你能抱抱我嗎?我好難受。”


    說著,安然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落下。


    沐珺婉起身,坐到安然的床邊,摟過安然單薄的肩膀。


    安然聞著沐珺婉身上熟悉的氣味,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來。


    “婉婉……嗚嗚……我好難受……婉婉……”


    這還是除了小時候,沐珺婉第一次見安然哭,在她的記憶裏安然很少哭,看到安然的眼淚她有些手足無措,隻能輕輕地拍著安然的背,像在哄小孩。


    “沒事了安然,我在這裏……”


    “我沒有爸爸了婉婉,我不敢和別人說,我怕你們笑話我,但是我真的好難過!”


    “是不是你奶奶又罵你了?”


    沐珺婉知道安然的奶奶非常重男輕女,從安然出生就對安然不滿意,她隻想要孫子不想要孫女,但是安然的媽媽是機關單位的公職人員超生會丟工作,而且安然的媽媽覺得安然就很好,兒子女兒都一樣,這麽多年婆媳矛盾、奶孫矛盾不斷升級,好在安然的爸爸是個明白事理的,他堅定地站在安然母女倆這邊。


    “不一樣了婉婉,這次,是我爸爸自願的,他出軌了,他不要我和媽媽,他走了,他丟下我和我媽和別人走了,他想要兒子,找了個剛剛十八歲的打工妹,那個女人懷孕,馬上就要生了,婉婉,我爸媽離婚了!”


    沐珺婉聽完也有些吃驚,安然的爸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沒想到出軌了一個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幾歲的女人,難怪大學畢業以後留在本市工作的安然很少迴家,找了個需要經常出差的工作,全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地。


    “婉婉你知道嗎?他也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小三,他隻不過想要一個兒子,他和我媽說如果生下來是個兒子他就抱迴來給我媽養,我媽很失望和他離婚了……”


    說完安然又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多年積攢的委屈此刻終於爆發出來。


    “我知道奶奶不喜歡我,所以我努力讀書,我以為隻要我成績好爺爺奶奶就會多喜歡我一點,我讀的高中是重點高中,我堂哥初中就輟學,但是在我爺爺奶奶眼裏,我連堂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我以為在我爸爸眼裏,他和我媽一樣,覺得男孩女孩都一樣,原來不是,他和我媽說他家的香火不能斷在他這裏,他也想要兒子!”


    沐珺婉心裏挺難過的,如果她是安然她估計得恨死爸爸,說來說去還是嫌棄安然是個女孩,現在什麽年代了還有這麽腐朽的思想,他家是有皇位需要繼承嗎?


    安然的爸爸來自農村,娶了城鎮戶口的安然媽媽,本來就是低嫁,但是這麽多年安然的奶奶一直因為安然是個女孩為難安然的媽媽。


    “都是假的,我爸爸沒讀過大學,他年輕時候在我媽的大學附近打零工,對我媽一見鍾情,他給我媽寫情詩給我媽送花,我媽還沒大學畢業就和他談戀愛,工作以後就結婚,我原本以為我爸媽自由戀愛是真正的愛情,都是假的!”


    “……”


    此時沐珺婉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安然,隻能陪著安然任她發泄。


    “家裏的車子房子大頭的錢都是我媽出的,現在他們離婚,這些東西都留給我媽,沒有財產糾葛,你知道為什麽我爸這麽幹脆就和我媽離婚嗎?就因為小三肚子裏的是個兒子,小三用肚子裏的兒子威脅他離婚,他馬上就和我媽簽字,這麽多年的夫妻感情,他放棄了我和我媽!”


    哭了一會兒,安然安靜地靠在沐珺婉身上,靜靜地訴說著這麽多年的委屈,以及被爸爸背叛欺騙的不甘。


    過了好久,沐珺婉發現安然靠在她肩上睡著了。


    沐珺婉注意到安然眼下的青黑,這幾天她都沒休息好吧。


    安然此刻的狀態讓沐珺婉很不放心,她從安然房間裏出來,安然的媽媽坐在客廳裏愁雲慘淡。


    “婉婉,安然沒事吧?”


    “沒事的阿姨,她剛睡著。”


    “明明是大人的事情,是我對不起安然……謝謝你來看安然……”


    “阿姨我今晚可以留下來和安然睡嗎?”


    “好啊,安然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沐珺婉坐在安然媽媽身邊安慰了她好久,晚飯是沐珺婉給安然的媽媽打下手做的,中間她打了個電話迴家告訴爸爸媽媽今晚不迴家,睡在安然這裏,沐爸爸對於安然家的事情也有耳聞,但是他怕沐珺婉在外麵亂說話才沒告訴沐珺婉,他在電話裏叮囑沐珺婉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安然。


    晚飯做好以後,沐珺婉去叫安然出來吃飯。


    安然驚訝她還沒走。


    “好久沒和你一起睡了,然貴妃,朕今晚翻你的牌,還不快謝主隆恩。”


    “你睡相差死了!還會打唿嚕!”


    “瞎說,仙女不會打唿嚕!”


    “我今晚給你錄下來!”


    安然的媽媽看著兩人說笑,麵露安慰,她的女兒明明這麽乖巧可愛,憑什麽要麵對婆家的萬般嫌棄。


    安然房間裏的書桌隻夠一個人做作業,吃過飯後安然的媽媽把飯桌收拾出來讓兩人在上麵寫作業。


    雖然安然這幾天隔三差五地請假沒有去學校,但是每次請假都在家裏自學,沒有落下功課。


    “學霸就是學霸,在家也這麽自律!”


    安然拿筆敲了一下沐珺婉的頭:“專心寫作業。”


    寫到一半,安然忽然說道:“我要考重點大學,以後找個特別好的工作,我要活得非常有出息,讓我爸那邊的人看看,我是女孩怎麽了,我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你一定可以的!前世在她死之前安然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在業內小有名氣。


    晚上的時候安然拿出一套幹淨的睡衣給沐珺婉,兩人洗完澡以後並排躺在床上。


    “婉婉,好像是因為我才讓我爸媽離婚的,如果我是女兒……”


    可能是因為深夜來了,安然一改往日的自信,開始懷疑自己,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沐珺婉找到安然的手,緊緊握住。


    “可如果你是男孩子,我是不會和你玩的。”


    “噗——”


    沐珺婉的話讓安然停止了胡思亂想。


    “那可不一定,也許我是男孩子的話,你的初戀就不會是嚴嘉和。”


    “我覺得可能性很大。”


    “婉婉我要考北大,我要讓我爸爸那邊的親戚看看,我比誰都好!”


    “好啊,那你可不能再請假了,明天要跟我一起去學校!”


    “嗯!”


    “婉婉,我家的事情不要和其他人說,陳珺齊也不行。”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這點還是知道的。”


    “你不是嗎?”


    “禁止語言pua!”


    “什麽是pua?”


    “pua就是……”


    兩人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兩人一起出發去學校,路上經過她們以前的小學,看到兩個看著三四年級樣子的小女孩手拉著手走在她們前麵,安然感歎道;“還是小時候好啊,無憂無慮的。”


    沐珺婉說她說話老氣橫秋的,她們現在還沒成年也算小時候。


    因為擔心安然,沐珺婉每次課間都要來找安然。


    “婉婉,我沒事的,你不用特意陪著我,該幹嘛幹嘛,我沒那麽脆弱的!”


    “可是我需要人陪,我都沒同桌,沒人和我說話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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