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日的軟磨硬泡,以及幕僚鹿文淵的不斷勸說下,胡延宴最終還是撥給嶽和聲三千石的糧食。


    與陝北延安府相比,渭北一帶也就是盜匪多了些,旱災、饑荒的程度倒沒有延安、慶陽嚴重。


    就在延綏巡撫前往西安府借糧的時候,陝西籍官員行人司行人馬懋才從山西平陽府入延安府。


    一踏入延安府,便能清楚的看到官道兩旁的田地已經荒蕪,土地因久旱少雨而龜裂,拖家帶口逃亡者不在少數。


    隨意找了幾個老鄉打聽一番,才知延安府自去年開始已經一年多沒下過雨了。由於長期不下雨,不僅草木枯死,甚至連百姓的日常飲水都成了問題。


    短短一日的行程,馬懋才便與隨行人員就像是經曆了人間煉獄一般。什麽賣妻鬻子、以草根樹皮為食、用白石充饑的現象隨處可見,這還僅僅隻是踏入延安府的第一日。


    若非一路上有隨行人員護衛,恐怕馬懋才沒走數裏就會被路過的百姓打劫了。


    馬懋才一行人並未直接前往延安府,而是先沿著延水抵達了延長縣。詢問當地百姓之後,才知道清澗、綏德、米脂等縣的旱情尤為嚴重,馬懋才隨即決定北上。


    接著,馬懋才一路探查了延川、清澗、綏德州、米脂、府穀等縣的災情。


    一個多月後,馬懋才方才抵達了延安府城西北方六、七十裏外的安塞城。


    在安塞縣城城西,馬懋才見到了此生令自己永遠都無法忘懷的一幕。隻見一兩個幼兒被人丟棄在了糞堆之間,孩子不停的哭嚎,卻無人理會。


    等到次日清晨,這些幼兒全部都沒了生機,緊接著便是新的幼兒被扔在糞場。


    從附近的百姓口中,馬懋才還得到了令人極為驚悚的消息。有人對落單的行人、孩童下手,然後煮人肉吃。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馬懋才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直到親眼看到有人鍋裏煮著肉,灶下燒著人骨,馬懋才信了。那一刻,馬懋才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無間地獄一般,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沒過幾日,馬懋才等人從延安府南下,開始探查西安府的災情與匪患。


    十月初,遠在京師的崇禎皇帝終於收到了來自錦衣衛的密奏,渭北旱情、以及王二造反的消息傳到了崇禎帝的口中。


    崇禎皇帝大怒,準備下旨將胡延宴革職下獄。隨後,與眾臣商議陝西旱情、匪患的解決辦法。


    恰逢其時,左副都禦史楊鶴向崇禎帝提出了自己的建議:“謀求天下大治的要領在於培植元氣。”


    《明史·列傳第一百四十八楊鶴傳》載:圖治之要,在培元氣。自大兵大役,加派頻仍,公私交罄,小民之元氣傷;自遼左、黔、蜀喪師失律,暴骨成丘,封疆之元氣傷;自搢紳構黨,彼此相傾,逆奄乘之,誅鋤善類,士大夫之元氣傷。譬如重病初起,百脈未調,風邪易入,道在培養。


    大致意思就是,天下大治的要領在於養元氣。大規模的征伐、戰爭,不斷的加派,會使得朝廷的財政緊張,百姓也會受到損傷。遼左、川貴兵敗,使得朝廷的元氣受到了損害。


    朝廷內官員結黨,相互傾軋,閹黨也謀害好官,士人的元氣受到了損害。如今,國家大病初愈,還沒有調理好,應培植元氣。


    當時,許多人把楊鶴的這些話當成了名言。


    弘治年間,為了應付蒙古右翼滿官嗔部領主火篩的進攻,朝廷遣重臣總督陝西、甘肅、延綏、寧夏軍務,但此後多次廢除。直到嘉靖朝時期,三邊總督才成為定製,開府固原,秋防移駐花馬池。


    如今,擔任三邊總督的是都察院右都禦史兼兵部侍郎武之望。但,武之望在崇禎二年三月因國事憂鬱成疾,自殺身亡。


    接任武之望的便是那位提出“培植元氣”的楊鶴。


    身為朝廷的靖遼侯,劉卓對於朝中的一些事情自是能夠通過朝廷的邸報得知。


    崇禎元年的五六月份,當在邸報上看到陝西的旱災與匪患,劉卓立馬就想到了西安府的高胡二人。劉卓隨即就給二人去了一封信,囑咐二人沒有自己的命令,切勿輕舉妄動。


    盡管劉卓的所為影響了曆史走向,但是陝西境內的農民的旱災、農民起義則是依舊在原有的軌道上發展。


    沒有了遼東建虜的禍亂,朝廷必然會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陝西的亂局上來,如此便會對現今的遼東、山東少了些關注,這才是劉卓所希望的。


    陝西境內的第一波農民起義,如王二、王嘉胤、王大梁、王左桂、神一魁等農民起義首領,很快就被官軍所殺。


    高迎祥雖然堅持的時間比較久,但也在崇禎九年被孫傳庭伏擊,兵敗被俘後押送京師。


    在清剿農民起義軍的過程中,有一人表現的極為亮眼,此人就是洪承疇。


    不僅多次擊敗農民起義軍,還殺了不少起義軍首領。


    短短數年的時間,洪承疇便從四品的陝西督糧參政升為三邊總督。並且以功加太子太保、兵部尚書銜,總督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五省軍務,成為明廷鎮壓農民起義的主要軍事統帥。


    無論是在封建社會,亦或者是前世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社會中,嚴重幹旱造成的直接影響就是農作物減產、歉收。若是幹旱長期持續,則會使得農作物顆粒無收。


    此外,幹旱還會導致湖泊、河流的水位下降,部分河流斷流、幹涸,嚴重影響百姓的生活。


    解決明末幹旱的辦法隻有兩個,其一多墾田地,增加糧食產量,或從南方、南洋其它國家運送糧食到中原地區。如暹羅、安南、呂宋、蒲甘、吳哥等國。


    第二種辦法就比較殘忍了,人為或者自然的降低人口數量。如天災、戰亂、人為屠戮等。


    前世,一些曆史學家與人口學家認為明末時期的人口大約在六、七千萬左右。與明初洪武年間的人口(明初人口七千萬左右)沒有太大差別。


    這是不客觀的,明朝立國兩百多年,雖然內部並不穩定,但整個王朝並沒有大規模的征戰與自然災害。在此基礎上,人口數量翻一番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因此,許多學者估計,明末的人口至少過億,甚至達到了一億五千萬人。


    要知道,即便是身處那個經濟發達的社會,全球人口過億的國家也僅僅不過十六個。


    而在這十六個國家中,亞洲的國家就占了一半。


    人口基數龐大,有利有弊。


    在這個封建社會,人多意味著國家可征收的賦稅就多了,朝廷能夠調動人力就多,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但,船大難掉頭,同時也意味著,朝廷抗擊、應對自然災害的能力下降。


    與陝西相隔數千裏之外的遼東。


    早在努爾哈赤執政時期,遼東地區就經常遭受水旱災害。作為一個落後的奴隸製政權,努爾哈赤為了獲得糧食,不得不發動戰爭來解決物資匱乏的困境,甚至還多次向朝鮮借糧。


    曆史上的遼東鬧饑荒,皇太極為了節省糧食甚至不讓蒙古各部的王爺前來朝見。


    努爾哈赤除了打仗、漁獵之外,也帶人墾荒屯田,但是常常無法自足。許多戰事進行到一半,便被努爾哈赤叫停。


    劉卓之所以將目光瞄向東北,確實是因為東北的肥沃的黑土地與極好的自然環境,以及便捷的水運。


    曆史上,自清朝開始,沙俄始終對對中國東北的疆土虎視眈眈。第一次鴉片戰爭以後,清政府的國力不斷衰弱,對邊疆的控製能力也大不如前。


    從1858年至1878年,沙俄派出了多批軍隊非法入侵東北鬆花江等地。


    鹹豐十年(即1860年),清政府對黑龍江實施了局部開禁的政策,鼓勵百姓移民邊疆。


    十多年後,清政府徹底取消了禁止漢人移居東北的所有禁令,“闖關東”由此開始。在清政府的鼓勵下,大量的關內百姓不遠萬裏來到了東北地區,也是曆史上的第一次大規模開發東北。


    清政府通過增加東北地區的人口,不僅抵禦外來入侵,還發展了東北的經濟。


    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時,東北人口約為三百萬,但到了新中國成立前夕,東北的人口總數超過了一千八百多萬。


    第二次大規模的開發東北是在新中國成立後的五十年代,中國在三江平原、黑龍江沿河平原、以及嫩江流域進行大規模的開墾與農場經營,一度使得北大荒有了“北大倉”的美譽。


    即便是崇禎年間全國大旱,黑龍井、鬆花江等地依然不受幹旱的影響,算是一塊寶地。


    但僅憑遼東不足百萬的人口、以及各地的野人女真部落,是無法完成對黑龍江的開發的,即便是從各地不斷的遷移流民至遼東。


    所以,劉卓在將目光瞄向遼東的時候,又與鄭芝龍合作,不斷的從南洋各地運糧食至山東。至此,劉卓在大明各處的布局算是徹底告一段落。


    自從大敗遼東建虜後,或許是因為自身實力大損而缺乏安全感的緣故,劉卓心中那股稱霸天下的想法也淡了許多,反倒希望能過些安穩平靜的日子。


    如今的山東,既不會麵臨建虜的不斷劫掠,更不會在登萊二府重現吳橋兵變,算是明朝境內不錯的安居享樂之所。


    即便是毛文龍被袁崇煥殺了,曆史上的吳橋兵變再次在山東上演,自己也可翻手鎮壓。


    曆史上,山東在經曆了吳橋兵變後,局麵變得極為混亂,盜匪四起。不僅對山東地區的社會與經濟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對日漸衰弱的大明朝也是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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