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兵衝著龐文斌發完脾氣,三個人一時之間都靜默在那裏。


    龐文斌跟侯利麵麵相覷,正奇怪於小兵今天的狀態,就看見陳廣軍走了過來。


    “你們三個幹嘛呢?相麵呢?”陳廣軍說。


    於小兵扭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侯利衝著陳廣軍使了個眼色,又做了個鬼臉,也沒說什麽。


    “我要迴家,可是這個臭小子非讓我坐爬犁,他拉著。”龐文斌莫名其妙地說。


    陳廣軍走到於小兵跟前,瞅瞅他的臉,說:


    “這咋還生氣了呢?這點事兒不至於吧?”


    於小兵扭了一下身子,還是不說話。


    “哎呦,你這是幹嘛呀?整的娘們兒唧唧的。你能不能痛快點,咋學這樣呢?”陳廣軍又笑著說道。


    “你才娘們兒呢!胖子,你到底坐不坐?”於小兵還是有氣憋在肚子裏。


    “坐!坐!龐文斌,你趕緊坐下,我拉著還不行嗎?”陳廣軍說道。


    幾個人實在沒辦法了,都不知道於小兵到底因為啥生氣。


    龐文斌恍惚猜到是因為那兩個老女人,可是他也不知道到底因為啥。


    龐文斌聽了陳廣軍的話,看了看於小兵執拗的樣子,就也不再糾纏,直接坐到了爬犁上。


    侯利把玩具放到龐文斌懷裏,就走在爬犁後麵。


    陳廣軍彎下腰,撿起拉爬犁的繩子,就把爬犁拉了起來。


    龐文斌盡管很壯實,但冬天的雪地上很平滑,爬犁走在上麵,很平穩順暢。


    隻有上坡的時候會比較沉重。


    到了河邊斜坡處,侯利就蹲下去推著龐文斌的後背,爬犁很輕鬆地就到了河沿上。


    於小兵帶著大黑,沉悶地跟在爬犁後麵。


    大黑也感覺到了於小兵的不快,就也搖著尾巴,靜悄悄地在於小兵身邊走著。


    很快,幾個人就到了龐文斌家,他們家裏沒人在家。


    進了屋,龐文斌就走進了他家的裏間屋。


    於小兵他們幾個也跟著走了進去。


    龐文斌關好門,就上了炕。


    他慢慢地脫掉了外衣,又脫裏麵的棉襖。


    棉襖脫的就有點慢,因為棉襖袖子比較緊。


    龐文斌胳膊有傷,所以就脫的慢了些。


    於小兵上前去幫他,棉襖終於也脫了下來。


    棉襖裏麵,還有一件看不出本色的秋衣。


    秋衣已經洗的發白僵硬,補丁摞著補丁。


    龐文斌褪下右臂的袖子,又把自己的頭從領口脫了出來。


    然後才開始慢慢地脫左臂的袖子。


    當袖子脫到臂彎兒的時候,龐文斌又不禁“嘶”地一聲,抽了一口涼氣。


    於小兵幾個人上前一看,隻見臂彎兒胳膊肘處已經有一片血凝固在了上麵。


    “胖子,我就奇怪了,你穿著這麽厚的衣服,怎麽還能把胳膊卡禿嚕皮了呢?”陳廣軍驚訝地說。


    於小兵也不說話,拿起龐文斌的那件破秋衣,就翻看了起來。


    他把左邊的衣袖翻過來,找到臂彎兒處,就看到了臂彎兒處的衣袖也是一片血漬。


    於小兵用手摸了摸,感覺有些紮手。


    他又用手摳了摳,就見衣袖臂彎兒處,有一處破裂的地方卷了起來。


    他又把衣袖翻迴來,看到臂彎兒的地方補了又補的補丁。


    站在於小兵身邊看著的侯利,也跟著於小兵觸摸著那幾塊補丁,感覺硬硬的。


    “龐文斌,你家沒別的衣服啦?這件衣服都這樣了,咋還穿呢?都是你這補丁害的。”侯利說。


    “胖子,你可真是的。”陳廣軍眼睛紅了紅,說。


    原來,龐文斌家的孩子,都沒有穿過線衣線褲,冬天的時候,隻有直接穿棉襖棉褲。


    十冬臘月太冷的時候,他們就在棉襖裏麵,再挑一件秋天穿的厚衣服套在裏麵。


    龐文斌這件衣服也不知道是誰家給的了,已經穿了好幾年了。


    現在穿在裏麵短啾啾的不說,因為洗過太多遍,已經看不到本來的顏色了。


    加上壞了又壞,補了又補。而且大多又都是臂彎兒的地方,所以補丁多的地方就會僵硬的很。


    有時候,龐文斌的媽媽害怕衣服壞的太快,在有撈飯剩下米湯的時候,還會把衣服給漿洗一遍。


    現在龐文斌穿的這件,就是因為剛剛將洗過,加上裏麵的袖彎兒處沒有補上破裂的地方,所以就會硬的有些紮手。


    因為今天著急去滄浪河玩兒,所以龐文斌也沒有仔細平整一下,就穿在了棉襖裏麵。


    再加上當時又著急撲救於紅,撲倒在地上的時候,他用左手臂先著在冰麵上做支撐,右手去抱於紅。


    慣力加上破衣服的僵硬,因此左臂胳膊肘就磕破了。


    陳廣軍默默地拿起棉襖,給龐文斌披上。


    侯利又把龐文斌的棉襖前襟拽了拽,幾個孩子都沒有再吭聲。


    龐文斌的爸爸龐大軍,也是參加解放戰爭後退役的軍人,當初是安排在省城一個電機廠工作的。


    但那時龐大軍老家在於家縣的靠山屯,家裏除了年邁的父母外,還有爺爺奶奶。


    而龐大軍是他們家那時候唯一剩下來的男孩子,如果去省城,一大家子僅靠龐大軍一個人的工資,有沒有房子,就沒辦法生活。


    所以在龐大軍的要求下,組織批準他迴到了於家縣,被安排進了供銷社工作。


    後來,龐大軍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早就在老家訂了婚的趙豔麗。


    兩個人結婚後,家一直安在靠山屯。


    一直到幾個老人相繼去世,他們才搬進了縣裏。


    當初老人在的時候,因為農村還有地,加上龐大軍又有工作,雖然隻有十八塊錢的工資,但他們的生活還過得去。


    可是隨著孩子的不斷降生,他們的生活就越來越捉襟見肘了。


    趙豔麗沒有工作,待在家裏隻靠龐大軍的工資。


    而他們卻生了十個孩子,除了龐文斌上麵夭折一個男孩兒以外,還有九個。


    姐姐們都嫁了出去,生活也是隻顧得上自己,很少貼補家裏。


    1965年,趙豔麗生下最後一個男孩兒,終於沒有再生。


    可是,他們家裏的條件卻是越來越差了。


    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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