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夫人自始至終都隻是跪著看著老燕王,聽著燕蘇問,也沒有迴答他。


    王後這一手猝不及防,嫻夫人根本沒想到還有吳婆子這個存在。如果說剛剛一個桂枝,嫻夫人還有恃無恐的話,那現在才是真正重視了這件事了。


    見嫻夫人要說話,王後搶先一步打斷,揚聲問:“怎麽,嫻夫人不會是要說這人證也是假的吧?”


    吳婆子道:“民婦早已半身入土,今日得以作證當年之事,已是萬幸,如有半句虛言,可教我不得好死。”


    王後朝吳婆子點點頭,看向老燕王道:“大王自然會主持公道的。”


    嫻夫人攥了攥衣袖,轉頭,問王後:“醫藥局掌事與姑姑之死是何人所為,王後娘娘心裏比我清楚,入冬後宮裏才開始準備著要整理舊籍,這麽快王後娘娘就找到了當年的接生婆,未免有些太明顯了吧。”


    老燕王到底是寵了嫻夫人多年,她一開口,連老燕王也看了王後一眼。


    “整頓六宮是本宮的責任,出了事,自然是要迅速徹查的。”王後不在乎這麽點小漏洞,她已經迫不及待了,不能再等一分一秒了。


    老燕王何嚐不知道這是王後為扳倒嫻夫人專門設下的局,但他不管是不是誰有所準備的圖謀,他隻在乎嫻夫人到底有沒有這麽做,當年林夫人是不是她害死的,自己枕邊的女人,是不是一個表裏不一的毒婦。


    “那你這是認了嗎?”


    王後被老燕王含著威壓地看了一眼,惶恐地跪下:“大王懷疑臣妾嗎?”


    老燕王撇開眼,抬手示意她起來,無論王後是不是早有預謀,這都不足以論罪,隻要嫻夫人真的做了,那這些罪名就全是她的了。


    侍衛上來稟報:“大王,太醫令招了。”


    這麽快!嫻夫人心頭一跳,暗道不好。


    侍衛拖著半身傷的太醫令進來,太醫令身上傷口不少,深得幾條可以見骨了,這會兒被扔到殿中,勉強撐著朝老燕王磕了個頭,聲音斷斷續續的:“是嫻夫人,嫻夫人讓我殺人滅口的,是她,都是她,大王饒命啊大王,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嫻夫人迴頭怒瞪太醫令,嗬斥道:“胡說,我何曾有過。”


    太醫令不敢看她,聽了她這話也不急,吊著一口氣說:“我,我櫃子裏,有嫻夫人當時收買我為她所用的時候給我的燕京的一處宅子的地契。”


    嫻夫人袖底的手控製不住攥了起來,太醫令確實是她的人,當初收買她,嫻夫人給他了一座宅子,雖然不是她本人名義買的,但查一查很快就能查到她頭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王後,玩的一手好策反!


    老燕王身子向前傾了傾,強大的壓力感像嫻夫人襲來,撲得她向後一坐,愣愣的看著老燕王,這麽多年了,老燕王第一次拿帝王氣勢來壓她,讓嫻夫人心底一陣酸澀之後被惶恐占滿了。


    她怕是,真的要失寵了。


    “你有還是沒有?”老燕王渾濁而有神的一雙眸子凝視著嫻夫人的臉,這張臉,長得溫柔嫻靜,他愛了很多年,真心的喜歡過她的溫柔善良,如今麵容狠狠的揭露開,老燕王想親口聽她說。


    嫻夫人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在她眼中露出慌張的那一刻,老燕王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沒了,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環視著這一殿的人:“好,好,好!”一連三個好,一聲比一聲低沉,聲聲敲在嫻夫人心上。


    知曉自己完了的嫻夫人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王後低著頭,借著老燕王坐在上麵看不見的視角裏偷偷勾唇笑了一下,隨即收迴了表情。


    燕蘇說不出什麽感覺,他知道這裏麵有的事情嫻夫人沒有做過,有的是王後的陷害,但當年母妃難產的事,卻實實在在的是她的手筆,可她又是真心的對他們兄妹二人好過,燕蘇能感受到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心,這不可能是假的。


    宮殿裏一時間誰都沒有出聲,靜地每個人都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強烈。


    又一個侍衛上來稟報,像是知道了已成定局,嫻夫人連眼都沒眨一下。


    她已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了。


    “大王,宮女穗兒已經招了。”


    嫻夫人猛地抬頭看向王後,一下子想要撲過去,被王後的侍女擋住了。“你敢動我宮裏的人?”嫻夫人目眥欲裂,狠狠的盯著王後,像是隨時會張口把王後吞了似的。


    王後坐在位子上,紋絲未動,眨了一下眼睛,還是像往常一樣的語氣說:“本宮是後宮之主,後妃犯錯,本宮抓你的大宮女審訊有何不妥?”


    嫻夫人浸毒般的目光裏,剛剛負責帶著吳婆子出去那個宮女迴到了王後身邊,朝著嫻夫人的方向行了個禮。


    老燕王:“帶穗兒。”


    穗兒一身是血,幾乎是有進氣沒出氣了,被拖著進來的時候地麵上留下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跡,比剛剛的太醫令嚴重了數倍不止,一看就是重刑加身的。


    穗兒已經神智迷糊了,但能感覺到已經到了大殿上了,開口小聲地一個勁的重複:“是我,都是我幹的,不管我們夫人的事,是我,都是我……”


    侍衛狠狠地踹了穗兒一腳:“剛剛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嫻夫人心痛似絞,大喊穗兒的名字撲過去,推開那侍衛抱住她:“穗兒。”


    穗兒被踹地吐了一口血,口齒不清地繼續重複:“是我,都是我幹的……”她感覺到好像有人抱住了自己,摸索著握住嫻夫人的手,艱難地朝她裂開一抹笑容。


    嫻夫人的反握住穗兒的手,緊緊抱住她,淚水啪嗒啪嗒兩下打到穗兒身上,嫻夫人紅著眼眶語無倫次:“別說了,穗兒,不關你的事。”


    “下輩子奴婢還要伺候夫人……”穗兒看不太清楚嫻夫人的臉了,但好像又看的很清楚。這麽多年在昭陽宮裏,她看著她倚窗淺笑,從撲蝶嬉笑的少女到兩個孩子的母親,她的淺笑盈盈是刻在了穗兒的腦子裏的,說完最後一句,支撐不住的穗兒沒了最後一口氣。


    嫻夫人不知所措的拉住穗兒早已沒了生機的雙手,哭得肝腸寸斷:“穗兒——”


    與此同時,外麵的燕匡已經不顧侍衛阻攔快要闖進來了。


    “母妃!”


    燕匡在王後身邊的大宮女來把穗兒帶走之後就知道出事了,一直在這裏等著,卻不得召見,無法入內,剛剛穗兒被渾身是血地拖進去的時候燕匡就著急了,想要闖進去,侍衛橫加阻攔,燕匡也顧不上冒犯了,跟外麵的侍衛動起手來。


    燕匡是老燕王看重的兒子,這樣的場麵並不想要他摻和進來,朝著常公公一個眼神,常公公心領神會地出去了,沒一會兒外麵就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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