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上山,行了一個多時辰,道路便越來越險峻,躡亂石,冒懸崖,屈曲而上,到得離空中樓閣不遠時,新月已從天邊出現。兩人歇了片刻,唐阻成道:“雲浩,你累了?”林雲浩搖頭道:“不累。”唐阻成道:“好,咱們再上。”

    又走了一陣,隻見迎麵一塊大岩石當道,形狀陰森可怖,林雲浩心中正有些害怕,忽聽嘡啷一聲,不知腳上踩了什麽東西。林雲浩嚇得大叫了一聲,低頭看時,滿地都是劍。

    唐阻成拾起地上的劍,上麵仍刻著白山派,心中暗暗驚奇“莫非白山派真的有麻煩?”

    他二人繼續上山,漸漸看到前方的空中樓閣。當他兩離的近些時,空中樓閣的輪廓便清晰可見了。林雲浩看了看空中樓閣,不禁目瞪口呆。

    那是一座大宮殿。

    它好比一望無際的水麵飄過的一艘豪華大船,遼闊無邊的天空掠過的神雕,在宮裏足以舉目千裏,足以俯仰天地。左顧是雲上雲,右盼是天外天。當林雲浩到了近處,才看明白,整個宮殿的下麵是透明無暇的冰,離遠看去,就像懸在半空中一樣。林雲浩順著冰梯,走近看時,隻見:金丁朱戶,碧瓦雕簷。紅泥牆壁,玉柳瓊花。翠靄樓台,祥光淡淡。窗橫龜背,香風冉冉。簾卷蝦須,皓月團團。

    他倆穿過前殿,唐阻成抬頭向空中樓閣主殿軒轅閣望去,忽見屋角邊白光連閃,似是有人正使兵刃相鬥,隻是相距遠了,身形難以瞧見,刀劍撞擊之聲更無法聽聞。

    唐阻成心中一動:“有誰這麽大膽,竟敢到軒轅閣去動手?今晚之事,實是大有蹊蹺。”便帶著林雲浩趕去瞧個明白。

    這空中樓閣十分壯觀,共分前殿,主殿和後院三部分,且前殿和主殿都建在透明無暇的冰立方上,遠看有如懸在空中,空中樓閣也就因此而得名。前殿與主殿相距甚遠,中間還隔著一個華仙池。池水從不結冰,原來這華仙池是個泉眼,不僅水不結冰,而且還很溫熱,熱氣在這冷山上蒸騰,這池子看起來就像神仙的浴池一般,所以稱為華仙池。客人到來,一般都在前殿等候主人接見,也就是剛才林雲浩所見的宮殿。主殿和後院相距不遠,主殿共有四閣,環繞在一個太極大廣場外。所謂太極大廣場,就是一個圓形大廣場,上麵繪製著黑白魚,正是一個大大的太極圖。這個大廣場是白山派弟子練武之處。那四閣,正麵是未央閣,一般用來弟子上早課,練習內功。未央閣後是主閣軒轅閣,是掌門與教中弟子商議大事之處。左麵是長青閣,是白山派長輩人創習武功之處,右麵則是藏籍閣,白山派武學典籍,盡皆藏與此處。後院則是白山派的寢室。而白山派的瓜果蔬菜則種在長白山下溫暖地帶。

    且說唐阻成帶著林雲浩奔到華仙池邊,但見眼前一片水光,右手長劍揮出,斬下池邊一棵楊柳的粗枝,隨即拋下長劍,雙手抓起樹枝,遠遠拋入池中。他抱起林雲浩,足下用勁,身子騰空,右足尖在樹枝上一點,樹枝直沉下去,他卻已借力縱到了對岸。唐阻成向空中樓閣奔去,忽聽得鍾聲鏜鏜響起,正從空中樓閣的主殿軒轅閣中傳出。鍾聲甚急,似是傳警之聲。唐阻成抬頭看時,見空中樓閣後院火光衝天而起,不禁一驚:“原來空中樓閣今日果然有敵大舉來襲,須得趕快去救。”當下抱著林雲浩,向山上疾奔。他展開身法,片刻間已縱出數十丈外,不到一盞茶工夫,奔到軒轅閣前,但見烈焰騰吐,濃煙瀰漫,火勢甚是熾烈,但說也奇怪,空中樓閣中竟無一個出來救火。

    唐阻成暗暗心驚,見十餘幢屋宇疏疏落落的散處山間,

    後院火勢雖大,主院尚未波及,主院中卻是吆喝斥罵,兵刃相交之聲大作。他將林雲浩放在牆外的安全地方,雙足一蹬,躍上高牆,便見一片大廣場上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正自激鬥。定神看時,見五十名青年正與百餘名敵人相抗。敵人高高矮矮,或肥或瘦,一瞥之間,但見這些人武功派別、衣著打扮各自不同,或使兵刃,或用肉掌,正自四麵八方的向這五十名青年狠撲。看來這些人武功不弱,人數又眾,那五十名青年已落下風。隻是敵方各自為戰,五十個青年卻相互唿應,守禦嚴密,敵人雖強,卻也盡能抵擋得住。

    唐阻成待要喝問,卻聽得殿中唿唿風響,尚有人在裏相鬥。從拳風聽來,殿中相鬥之人的武功又比外邊的高得多。他從牆頭躍落,斜身側進,東一晃、西一竄,已從眾人空隙間穿了過去。眾青年大駭,以為又來了個敵人,紛紛擊劍示警,隻是敵人攻勢猛惡,無法分身追趕。大殿上本來明晃晃的點著十餘枝巨燭,此時後院火光逼射進來,已把燭火壓得黯然無光,隻見殿上排列著兩個蒲團,兩個人盤膝而坐,左掌相聯,各出右掌,抵擋身周二十餘人的圍攻。唐阻成已瞧出那二人是空中樓閣的兩大震教使者,那二大使者武功本也高強,隻是前兩日練功不當,受了內傷。唐阻成見後,張口喝道:“大膽賊子,竟敢到白山派來撒野?”雙手伸處,已抓住兩名敵人背心,待要摔將出去,哪知兩人均是好手,雙足牢牢釘在地上,竟然摔之不動。唐阻成心想:“哪裏來的這許多硬手?難怪白山派今日要吃大虧。”突然鬆手,橫腳掃去。那二人正使千斤墜功夫與他手力相抗,不意他驀地變招,在這一掃之下登時身子騰空,破門而出。敵人見對方驟來高手,都是一驚,但自恃勝算在握,也不以為意,早有兩人撲過來喝問:“是誰?”唐阻成毫不理會,唿唿兩聲,雙掌拍出。那兩人尚未近身,已被他掌力震得立足不住,騰騰兩下,背心撞上牆壁,口噴鮮血。其餘敵人見他一上手連傷四人,不由得大為震駭,一時無人再敢上前邀鬥。唐阻成上前扶著兩大使者,慢慢將他二人扶起。其中一個使者微微一笑,說道:“師兄迴來,一切就好辦了。”唐阻成尚未迴答,隻聽背後有二人同時打了一聲哈哈,笑聲甚是怪異。他當即轉過身來,隻見身後站著二人。一個身披紅袍,形容枯瘦,是個中年人。另一個身穿青色錦袍,手拿長簫,作貴公子打扮,約莫二十來歲,樣貌十分瀟灑,唐阻成見兩人氣度沉穆,與其餘敵人大不相同,當下不敢輕慢,抱拳說道:“兩位是誰?到此有何貴幹?”那貴公子道:“你又是誰?到這裏幹甚麽來著?”口音不純,顯非中土人氏。唐阻成道:“老朽是這白山派的人,到這自然是迴家來了。”那貴公子冷笑道:“瞧不出白山派中居然還有這等厲害的人。”他人年輕瀟灑,但說話老氣橫秋,甚是傲慢。唐阻成聽他言語輕佻,心中微微有氣,但他乃一代宗師,氣度非凡,隻道:“兩位與白山派有何仇怨?這般興師動眾,放火燒我空中樓閣?”那貴公子冷笑道:“你又不是掌門,此間容不到你來說話。”旁邊的那些青年,都是兩大護法帶上山的,雖未行拜師之禮,但也都認定自己是白山派弟子,見兩護法叫這老人師兄,便已知道這老人就是自己的掌門。聽他如此對本派掌門說話,氣憤道:“你們對掌門如此說話,未免也太橫蠻。”此時火焰逼得更加近了,眼見不久便要燒到空中樓閣主院。

    那貴公子輕輕擺擺長簫,踏上一步,笑道:“原來老前輩就是唐掌門,晚輩向您行禮了。”說著舉手拜了拜。唐阻成乃是前輩高人,那公子就算跪下磕頭,也是受得起。隻是唐阻成氣度大,並不在意這些,也就沒理會。那公子又道:“這些朋友都是我帶來的,隻是想來此接一位貴客。隻要唐掌門交出這位貴客,便饒你白山派一幹人的性命,如何?”

    唐阻成見他狂妄至極,且他們人多示眾,白山派的情況也是十分的危急,當下不願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的長簫,猛往懷裏一帶,他若不撒手放簫,就要將他身子拉將過來。

    這一拉之下,那貴公子的身子晃了幾晃,長簫居然並未脫手。唐阻成微感驚訝:“此人年紀不大,居然抵得住我這一拉,他雖非中土人,內力的運法卻和我白山派武功門戶相近。”當即手上加勁,喝道:“撒手!”那貴公子臉上鬥然間現出一層紫氣,但霎息間又即消退。唐阻成知他急運內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時加勁,內髒非受重傷不可,心想此人練到這等功夫實非易事,不願使重手傷他,微微一笑,突然張開手掌。長簫平放掌心,那貴公子奪勁未消,但唐阻成的掌力從長簫傳到對方手上,將他的奪勁盡數化解了,貴公子使盡平生之力,始終未能有絲毫勁力傳上長簫,也就拿不動長簫半寸。貴公子心下明白,對方武功遠勝於己,隻是保全自己顏麵,未曾硬奪長簫,當下撒手躍開,滿臉通紅,說道:“唐掌門的武功的確厲害,晚輩這裏獻醜了。”語氣中已大為有禮了。唐阻成道:“我白山派都是粗野漢子,沒有公子的貴客。公子若無他事,就請迴吧。” 那貴公子見他手底下功夫當真是深不可測,若是再鬥下去,卻是自取其辱。便道:“前輩武功驚人,晚輩極易拜服,晚輩今日來白山派,並不是有心搗亂。隻是奉姨父之命,來此接林雲浩林公子到府上一趟,還望唐掌門行個方便。”

    唐阻成聽後一驚,心道:“雲浩剛隨我到這山上,怎的他們就知道?”未等唐阻成開口,忽聽殿外一個小女孩用契丹語說了一些話。那貴公子聽後,微微一笑,向唐阻成弓身行了個禮,便走出殿去。唐阻成見這群人之中形貌特異者頗為不少,或高鼻虯髯,或曲發深目,並非中土人物,心中存了老大疑竇,隻聽得殿外廣場上兵刃相交與吆喝酣鬥之聲漸止,知道敵人正在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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