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穩婆攔不住,就聽到裏麵炕上躺著的沁雪道,“別進來!”顧炎林已經到了跟前,一把握住沁雪的手道,“好雪兒!你叫的我心驚肉跳,可是疼的厲害?要不我給你揉揉!”穩婆聽的牙疼,這都什麽時候了,說的這話都臊的不敢聽,眼裏卻露出羨慕,這生娃的奶奶,得多受寵才能讓爺們說出這樣的話來。


    沁雪喘了一口氣,抓著顧炎林的腰肉,道,“你出去,我這裏用不到你!”


    顧炎林不放手,道,“你生的是我們的孩子,我守著你生下他。”


    廖夫人在門外道,“快把大爺從裏麵叫出來,這可怎麽好,這傻孩子,女人生孩子,他添什麽亂呐!”


    顧炎林緊握住沁雪的手,放在自己唇上親著,道,“別怕,我在這裏,沒什麽好怕的,這臭小子,怎麽不快點出來!”


    沁雪聽顧炎林在安慰她,心裏暖哄哄地,他也是心裏害怕,要不然也不會這樣說臭小子了。


    又一陣疼,沁雪叫了一聲,顧炎林三魂去了兩魂,自己將臉貼在沁雪的臉上,低聲道,“雪兒,你忍著些,早知道生孩子這麽艱難,不如當初不要的好!”沁雪又叫了一聲,喘口氣道,“你當著孩子說他,小心以後他不認你!”顧炎林一聽即可閉了嘴,摸摸沁雪的肚子,暗道,別生氣,這可是安慰你娘呢!給你娘激將用的,你可不能當真。


    顧炎林心裏嘰咕一下,道,“他不會不認,我和兒子說好了。”沁雪忍著肚疼推了一把顧炎林,“你快出去!”顧炎林道,“別人的媳婦巴不得讓她夫君在跟前守著!”顧炎林皺著眉頭不想出去。平日裏沒少和沁雪兩人摸著肚子做胎教,此刻就聽到外麵靖國公的聲音,“臭小子,你還不出來,在裏麵個做什麽。”兩個穩婆拉著顧炎林將他要送出了耳房。就在此時,沁雪忽然又大口喘起氣來,陣痛又開始了,沁雪的眼裏露出緊張,嘴裏說著要顧炎林出去,可是顧炎林看到沁雪的眼裏露出不舍,不由動容,道,“我不走,就在這裏!”


    門一開,顧炎林看到院裏除了靖國公和廖夫人。還有清韻居的丫鬟婆子。廖夫人上前將顧炎林從裏麵往外拉,顧炎林道,“母親,就讓我守在沁雪的身邊,我們夫妻風雨同舟,患難與共,沒有什麽不能做的,請母親成全!”


    廖夫人的手一頓,慢慢鬆了下來,道,“我和你爹就盼著你色~色出眾,守護妻兒沒什麽錯,你想這樣做,那就去做吧!”


    顧炎林心裏歡喜,道,“謝母親!”


    廖夫人笑著道,“你爹那裏,我去說!”廖夫人推了顧炎林一把,顧炎林依言點頭,眼裏都是感激。


    廖夫人退出二房,靖國公道,“夫人,你怎麽讓他……”


    廖夫人拍拍靖國公的胳膊,道,“老爺,這孩子重情,和你一樣!”靖國公一滯,忽而也拍拍廖夫人的手,道,“就依你吧!”


    八月初六旭日東升之時,沁雪生下一個六斤八兩的兒子。


    靖國公給他取名方宇,沁雪和顧炎林起了小名叫豆豆。


    豆豆滿月靖國公大擺宴席,賓客盈門,同一天,皇上將世子職位封予顧炎林,沁雪封夫人,承三品淑人,成為靖國公府第三位有誥命的夫人。第二位是二房的劉夫人,但是因為方伯雄在京城外圍的宜州做知府,知府四品,劉夫人被封恭人,比沁雪的誥命低一等。


    劉夫人氣憤,卻又無可奈何,明知道這是皇上下的旨意,和沁雪沒有關係,劉夫人覺的被一個嫁進府門一年的晚輩壓在頭頂,心裏對沁雪越發氣恨。


    方江碩的腿養了大半年,能下地走路了,這才親自上門去接鄧珊珊,鄧珊珊鬧著要和離的事,方江碩請了大皇子說和,鄧家礙著大皇子的麵,不好再說出和離的話,方江碩趁機接了鄧珊珊迴到靖國公府。


    劉夫人自是越發見不得鄧珊珊,方江碩倒是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對鄧珊珊不像以往那樣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顧炎林被封世子職位自然沒有方江碩什麽事了,方江碩對人變得和藹許多。隻是沁雪隱隱約約卻覺得,方江碩之前那樣熱衷世子職位,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些反常,玉簪道,“夫人有沒有覺的奇怪,以前的鄧二奶奶和二爺水火不容,這一次,好像兩人有些和睦的跡象,可是也沒這樣快吧!”


    沁雪點點頭道,“表姐和方江碩的確有讓人懷疑的地方,以前還一直以為她會和方江碩和離,鄧家外祖父也不會看著不管。”沁雪想了想又道“丁香在府裏不是認識幾個小姐妹?你讓她打聽打聽二房那邊的事。”玉簪略略一想,道,“夫人,我明白了,我去找丁香。”沁雪笑,“別忘了給她銀子!”玉簪應了,出門去找丁香,第二天,丁香就來迴稟沁雪。


    “少夫人,二房那邊二少奶奶好像是和二爺去見過什麽人,那個人對二少奶奶讚不絕口,說她是巾幗不讓須眉,迴來後二爺就對二少奶奶好的不得了。昨兒,二少奶奶身邊的丫鬟提著一盒子吃的從屋裏出來,說盒子裏的東西對生過孩子的人吃最好。奴婢正好看到,想著這府裏隻有夫人是生下小爺的,就想知道是什麽東西。試著說想看一看是什麽好吃頭?那丫頭一見是我,好像驚嚇了,提著食盒就匆匆忙忙走了,連話都沒說一句。”


    沁雪道,“丁香,二爺二少奶奶去見什麽人,可是能打聽到?”


    丁香搖搖頭,道,“這個可能有點難,不過我會試試。”沁雪頷首,“要小心些?”丁香道,“我會小心地,夫人放心!”


    半夜裏,豆豆拉起肚子,哭喊著,小臉蠟黃,眼皮耷拉,兩隻小手揪著沁雪的衣領,沁雪抱著豆豆,心疼的要死。顧炎林跟著廖北州在文苑閣沒迴來,靖國公請了蘇太醫進府,廖夫人守在一邊,直掉眼淚,這可是跟挖了她心一眼。


    等到蘇太醫看完豆豆的病,臉色凝重,道,“小少爺這是中毒了!這要是一直拉到明兒,小少爺怕是要保不住了,這是什麽人這樣狠心!”靖國公擰眉,道,“老太醫可有良方?”蘇太醫道,“豆豆中這毒,得找我孫子來!”靖國公立刻吩咐管家道,“快去請小蘇大人!”


    小蘇大人此刻正和顧炎林一起從宮裏出來,管家派的人守在宮門外,一見顧炎林和小蘇大人,忙道,“世子爺,蘇老太爺請小蘇大人去靖國公府,事關人命,請小蘇大人上馬!”


    顧炎林驚異,緊跟小蘇大人道,“方義,府裏是誰病了?”叫方義的小廝,抹了一把眼淚,道,“世子爺,是小少爺。蘇太醫說小少爺中毒了!”


    顧炎林大驚失色,一看到小蘇大人還在馬下才蹬腳蹬,心急火燎,也顧不得藏拙,一彎腰,抄手撈起小蘇大人,上馬絕塵離去。


    顧炎林一氣嗬成,方義張著嘴半天合不攏,宮門內,瘦高個的太監,眼裏意味莫名,轉身去了大皇子的母妃,謝賢妃的宮中。


    靖國公府,沁雪求了廖夫人,這件事希望能讓她來處理,廖夫人這些年,因為一度失去顧炎林,精神狀態一直時好時壞,知道靖國公找到兒子,廖夫人失而複得,心情難以言明,現在又遇到孫子中毒這樣的事,心裏承受不住,沁雪一說,廖夫人當下就允許。


    顧炎林和小蘇大人到了府中,小蘇大人聽了祖父老蘇太醫所說豆豆的症狀,又親自看過豆豆後,確定,的確是豆豆中毒。小蘇大人不愧是對毒這種東西深有研究,給豆豆開了方子,又用金針暫時止住豆豆不拉肚子,隨後抓藥煎藥,親自動手,靖國公道,“老太醫,小蘇大人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老太醫欣慰看著小蘇大人,道,“這些年,他就搗鼓這些了!”沁雪抱著豆豆,喂了藥,豆豆這才安靜下來,折騰了一晚上,豆豆眼皮打架,不一會在沁雪的懷裏睡著了。


    小蘇大人道,“這毒下的蹊蹺,不像是一次就要豆豆命,但如果再有一次,後果不堪設想。”


    老蘇太醫頷首,看靖國公道,“孫兒的話沒錯!這也是我要說。”


    顧炎林送老太醫和小蘇大人出府,小蘇大人道,“世子,這內宅和廟堂一樣!”


    顧炎林低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小蘇大人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微變道,“世子什麽時候會武藝了!那一手老鷹抓小雞,玩的可是純熟至極!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就是一文弱書生,沒想到是藏而不露!要不是豆豆,你還要藏到什麽時候?”顧炎林淡笑,“小蘇,防身健體而已。”小蘇大人不置可否,默然點頭不再多說。


    送走小蘇大人和老太醫,顧炎林迴到清韻居,豆豆在裏屋大炕上睡著,沁雪坐在一邊,低頭看著豆豆,見顧炎林進門,道,“母親將這件事交給我處理,豆豆的兩個奶娘已經讓人看起來。”說著下了炕,走出屋子,坐在雲母鑲嵌的羅漢塌上,抬頭道,“前幾天,丁香說看到表妹房裏的丫鬟提著一個盒子,和府裏的人說,盒子裏是吃的東西,說是生過孩子的人吃了更好。我是想著,這府裏除了我生過孩子,就是豆豆的兩個奶娘就是因為她們兩個生了孩子,奶水好這才選進府中的。當時丁香就想問一聲,是什麽東西,可開口問那個丫鬟時,那個丫鬟的神情很慌張。”


    顧炎林杏眼一挑,這是聽出沁雪話裏的意思了,沁雪懷疑鄧珊珊身邊的丫鬟,不但懷疑丫鬟,連主子也一並懷疑上了,道,“雪兒,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你說方江碩和鄧珊珊兩個以前的打打殺殺都是做戲給我們看的,對不對?而且,鄧珊珊要和離,中間還搭上自己一個丫鬟的清白,能這樣狠心對待伺候自己的人,方江碩和鄧珊珊打的什麽主意,那個時候,豆豆還在你肚子裏,我呢,還是庶吉士,和世子這身份一點不搭邊,鄧珊珊拿著劍要殺方江碩,她身邊的丫鬟就求到你這裏,當時你是不是已經覺出不對來?”


    沁雪道,“你要不說,我也是默然,當時表姐的丫鬟來求助,必要我去看看。我就想,那樣的場麵,我一個孕婦,難道表姐和表姐的丫鬟就沒有想到?還有,表姐當時既然處於上分,二嬸和方江碩處於被動情形,表姐的丫鬟還來求我過去,本末倒置是不是有些牽強,所以,我沒有去!”也就是沒去,要是去了說不定二房推搡之間,想讓沁雪流產也說不定。


    顧炎林眼神清明,道,“這就是了!”所以說世上的一切,都是要透過表麵看本質,再聯係如今兩人的和好如初,先下豆豆的中毒事件,鄧珊珊屋裏丫鬟的食盒,前前後後這麽一聯係,顧炎林心寒血冷,方江碩這是要掐了他的香火,為了靖國公的爵位,這樣斷子絕孫的事都要做,不是將他看扁,方江碩不是個慫包是什麽?


    沁雪的心裏更難受,鄧珊珊還是大舅鄧純的女兒,自己的親表姐,就這樣起了害人之心,沁雪不打算看著外祖父的麵子了,就連鄧純,也不打算顧他的麵子了,袁琳芳就更是提不到人麵前來說,鄧老太君對沁雪說的袁琳芳的故事,沁雪隻當是鄧老太君給袁琳芳臉上貼的金粉。


    顧炎林和沁雪頭挨著頭,細細商量了一番,這才下了羅漢床,一前一後進了裏屋,去看豆豆。


    沁雪吩咐玉簪讓廚房裏燒了兩大桶熱水,讓人帶了豆豆的兩個奶娘去洗澡,周奶娘個兒不高,圓圓臉盤,腦後梳著一個纂,歇插了兩隻金耳挖簪子,柳葉眉,厚嘴唇,是個平時寡言少語的,另一個於奶娘,也算是珠圓玉潤,長得清秀生過孩子後的奶水也足,平時話比周奶娘多,在清韻居裏,極得人緣。豆豆中毒,事關重大,此時此刻,應該是守在豆豆身邊,怎麽夫人要讓她們洗澡換衣呢?兩人各懷心思,進了各自的房,周奶娘脫衣進了浴盆,靖國公府鍾鳴鼎食之家,奶娘自然也是每天要洗澡,周奶娘不疑有他,夫人說讓洗,她就好好洗,沒什麽可說的。於奶娘進了耳房,看著浴盆裏的水,出了一會神,這才也褪了衣裙,抬腿進了浴盆,兩人一前一後洗完出來,玉簪早讓人準備了兩套衣裙,讓兩人穿戴好。


    周奶娘穿好衣裙,道,“玉簪姐姐,夫人給了這套衣服,那我們原來的那一套是不是要帶迴去。”


    玉簪看著周奶娘,道,“夫人說,宇少爺不舒服,這所有要接觸宇少爺的東西,都要消毒,你們的衣服也一樣。”周奶娘一想,也有道理,尤其是目下,宇少爺靖國公府的金疙瘩寶貝蛋,拉肚子,要拿奶娘開刀,問個一二三,都是正經,夫人沒這麽做就是說和她們兩個奶娘沒有關係。周奶娘再沒說什麽。


    於奶娘平時話多,今日卻玉簪說什麽就做什麽,沒問一句。玉簪便多看了兩眼於奶娘,覺的於奶娘是個懂事的。


    豆豆放在沁雪身邊親自看著,沁雪的奶水沒斷,自己有多吃了幾天的豬蹄,鯽魚,這些都是下奶的好東西,沁雪的奶水明顯比以前多了,喂豆豆夠吃了。


    當然,豆豆中毒的事除了清韻居漪瀾居主要的幾個人知道外,外人卻不知道豆豆是中毒,隻道是奶娘貪吃多了涼的,導致豆豆拉的肚子。


    鄧珊珊坐在方江碩的一邊,給自己剝了一個橘子,取出一瓣,送到方江碩的嘴邊。方江碩張嘴含進嘴裏,道,“你說,豆豆拉肚子,大房那邊就沒有查出點啥來,怎麽聽不到鬧點啥的?”鄧珊珊頓了頓,道,“豆豆是靖國公府的金疙瘩,拉肚子這種事,原因多了去了,就這樣也夠大房那邊的人受的。”


    方江碩看著鄧珊珊巧嘴一張,道,“你那邊都安排好了,可別真露陷了!”


    鄧珊珊嗔怪,道,“我都這樣為你們二房出力了,連和離都說出口了,還能怎麽滴!”


    方江碩一指抬起鄧珊珊的下巴,道,“難為你了,等靖國公的爵位到了我們手裏,你這靖國公夫人一品的誥命,誰敢不給臉。你是不知道這權利的好處,你看看現在我們住的紅牆綠瓦,吃著山珍海味,穿著綾羅綢緞,坐著豪華馬車,那都是因為住在靖國公府的緣故,要是哪一日不住了,你再看看,這些靖國公該有的規製,我們還有沒有?所以,你要吃穿住行都要上上好的,沒有那份權利,你能得到嗎?,還有靖國公的那些的特權,那些常人望塵莫及的尊榮,你要不在那個位置,你都不知道多耀眼,多崔璨。”


    鄧珊珊自然知道,道,“我在遼東的時候,祖父是鎮守遼東的總兵,父親是副將,叔叔是三品將軍,我在遼東除了總督府,就是一小霸王,總督三個兒子,沒有女兒,我家就我一個嫡女,真真是鮮衣怒馬,快慰人生。你說的權利我怎麽會不知道!”


    方江碩眉眼一挑,露出絲邪念,道,“所以,你會強求那個人與你行魚水之歡!”


    鄧珊珊一愣,轉眼怒道,“說什麽就說什麽,怎麽又扯到這事上,你也不是好鳥,全身上下都被女人的胭脂泡軟了,要不是這條腿,不知道你又在那個女人窩裏被翻紅浪!”


    鄧珊珊就是這樣,別看進京那會裝的和她娘一樣賢良淑德,到底是在關外,大家閨秀那一套對她來說等同沒有。所以裝一時,不能裝一世,這樣說出粗魯的話來,也就不覺的有什麽意外,方江碩那天,其實是心裏很嚇了一跳,鄧珊珊拿劍直指自己和老娘,那份張揚,還是很讓他怵的。


    方江碩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玩玩陰暗手段還可以,你讓他有鄧珊珊的外恨,他還是做不到,京城這地界,不是你肆意的地方,他是又羨慕,又膽怵。


    方江碩不能說鄧珊珊剛剛說的就不是事實,其實,這就是事實,鄧珊珊是個狠的,比他還狠,要不怎麽能想出那樣的一場戲迷惑大房。


    到底還是沒有擋住顧炎林進靖國公府,進而還讓他們有了自己的兒子……豆豆。


    鄧珊珊沒咬碎一口銀牙,就是留著籌謀這一次,劉夫人如今拿鄧珊珊真當自己人了,鄧珊珊說這樣做,她認為這樣做就好。因為一切都是為了一等爵,國公這個超品職位。


    花房裏,有七八盆墨蘭,墨蘭清豔含嬌,幽香四溢,滿室生春,養在花房裏,到了過年的時候,沁雪正好可以端出來擺在漪瀾居,清韻居和會客的正廳裏,沁雪選出兩盆讓玉簪打發花匠將周奶娘和於奶娘的洗澡水澆在墨蘭的花盆裏,周奶娘和於奶娘自然不知道她們的洗澡水還有澆花的用處,而且是用來澆墨蘭這樣賞心悅目的花卉。等澆了兩次後,沁雪打發玉簪將兩盆墨蘭送給鄧珊珊。


    鄧珊珊道,“這墨蘭聽說也叫報歲蘭,等到過年,正好開花,喜慶的很!”玉簪道,“二奶奶說的是,我們夫人喜歡墨蘭,在安寧侯府的時候,我們夫人養的墨蘭都是在正月開花,放在屋裏待客,滿室清香,舒心的很!”


    玉簪說完了,像是說到高興處又道,“這兩盆墨蘭,都澆的是我們兩個奶娘的洗澡水,夫人說奶娘奶著我們宇少爺,吃的都是府裏上好的東西……所以不能浪費了!”


    鄧珊珊心驚,強自鎮定,訕訕笑道,“表妹可真想得出,拿奶娘的洗澡水澆花,這說出去都成個笑話了!”


    “笑話?”沁雪聽到玉簪迴來說起鄧珊珊眼神淡淡,道,“玉簪我們那兩盆放好了,別讓人狗急跳牆,糟蹋了好東西!”


    沁雪這樣做也是思量鄧珊珊要和自己較真這件事了,為了靖國公的爵位,這樣殫精竭慮,就是不知道鄧家外祖父和大舅是不是知道袁琳芳和鄧珊珊這對母女的謀劃。


    鄧珊珊等到玉簪一走,對身邊的人道,“給我把這東西端出去扔了!也不知道惡心的,好好的東西都給她糟蹋了!”


    方江碩喝退屋裏的人,側身看著兩盆墨蘭,“君子愛才,取之有道!嗬嗬!好一個取之有道的君子,你也別讓人扔了,她這是懷疑到我們了,送這兩盆墨蘭,你還不清楚,用奶娘的洗澡水,虧她想的出來!”


    鄧珊珊何嚐不知道,她這麽緊湊的考慮,事事想到,怎麽也懷疑不到二房但沁雪她就是想到了,還用這樣的方式惡心二房。


    也就半月的時間,這兩盆墨蘭,有一盆奄奄一息,活不了了。


    沁雪這才將周奶娘和於奶娘一起叫到眼麵前。看著於奶娘,道,“這是用你的洗澡水澆的墨蘭。”


    於奶娘訝異,惶惶道,“夫人,這怎麽可以,這……這打哪說起啊!”於奶娘麵前放著一盆鬱鬱蔥蔥的墨蘭,很是養眼,於奶娘手都不知往哪擱了,夫人這也太抬舉她了,用奶娘的洗澡水澆花,也就夫人想的出來。


    鬱鬱蔥蔥的墨蘭旁邊是一盆快要死的墨蘭,沁雪看了眼於奶娘,轉頭對這周奶娘道,“這一盆不用我說,周奶娘就沒有要說的?”


    三九天的,寒風凜冽,屋門一開,就帶進一股冷風,沁雪的屋裏燒著地龍,可也沒到讓周奶娘冒汗的地步。


    沁雪呷了一口茶,抬頭道,“綠蘿,帶著人去周奶娘的屋子,查查有沒有不屬於她的東西。”什麽叫不屬於,那就是不該得,正經主子沒有賞賜過的。


    綠蘿帶著人去了周奶娘的屋子。周奶娘到了此刻,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求夫人饒命,奴是豬油蒙了心,求夫人饒命!”


    沁雪將茶盅上的小蓋叮當蓋過茶盅,低頭目光如炬,道,“周奶娘,你做了什麽,要我繞你一命,你這命不是好好的?”


    周奶娘哆嗦了下道,“夫人饒命,少爺中毒是奴做的,不管奴家裏人,奴再也不敢了,奴會將收的五百兩銀子還迴去!”


    沁雪眼神一亮,道,“還迴去,還到哪裏!”


    周奶娘一愣,抬頭去看沁雪,就見沁雪正盯著自己,繼而癱軟在地,喃喃道,“夫人,二奶奶那裏!”


    沁雪一拍桌子,道,“好!來人,帶周奶娘跟我去還銀子!”


    大房仁慈,是大房做事厚道,不是大房軟弱,沁雪到了二房,二話不說,就坐在劉夫人的屋子裏哭起來,劉夫人怎麽說也不聽,周奶娘被兩個壯實婆子綁了,嘴裏塞了破布,站在一邊,劉夫人一見周奶娘,心道大事不好,身邊的丫鬟早有人去報信,沁雪當做不知,劉夫人之前還好言好語相勸,假裝不知緣由,沁雪卻哭的肝腸寸斷,就是不應劉夫人的話,鄧珊珊接到丫鬟稟報,帶著人過來,沁雪的哭聲老遠就聽得到,眉頭一皺,進了正房劉夫人屋裏,道,“這是怎麽了,嫂子有什麽事好好說,哭什麽?”兩人私底下是表姐妹,明麵上還是妯娌,表妹成了堂嫂。不怪道,說話軟和不起來。


    沁雪一見鄧珊珊進門,直接暈了過去,鄧珊珊氣的胸口疼,轉身一見兩個婆子挾著周奶娘,臉色一變。


    鄧珊珊道,“嫂子既然說不出原因,如今有暈過去,玉簪,我讓人抬了軟轎來送嫂子迴去。”


    正在此事,聽到院內一聲斷喝,“月琴,之前我還當你說笑,如今卻是真真如此,嫂子暈厥,做弟妹的不知道趕緊叫大夫,竟然就這樣要送人迴去,真真是冷血無情。”


    廖夫人道,“四嬸!唉!”


    被廖夫人稱作四嬸的老太太,是方家族裏的德高望重的四老太爺的正妻。劉夫人驚裏子一挑,這大房想做什麽?


    鄧珊珊更是一頭霧水,玉簪要了冷水,沾了濕毛巾,在沁雪臉上一敷,沁雪乘機醒轉,見廖夫人四老太太一進門,萋萋戚戚叫了一聲母親,四老太太,就淚如雨下。


    ~


    前庭四老太爺望著靖國公和方伯雄,也是氣憤不已,跺著手裏斑鳩拐杖,對方伯雄道,“這是膽大包天,敢害我方家子嗣,你也算是頂天立地一男兒,看看做的這事!”說著轉眼掃了一圈站在庭堂一邊的劉夫人和鄧珊珊,還有被人抬過來,坐在太師椅上的方江碩。


    方伯雄道,“這都是小兩口羨慕江淮生子,都是內宅的事,四叔,是我教子無方,讓她媳婦做出這等事來,大哥!是弟弟我的錯,要打要罰,我都聽大哥的。”


    靖國公看著自己這個弟弟,沒有說話,廖夫人和沁雪坐在玫瑰椅上,沁雪麵容憔悴,看著讓人就心存憐惜。四老太太坐在右手座位上,看著沁雪,道,“侄孫媳婦,你也不要傷心,好在抓住害豆豆的兇手,那麽稚嫩孩子,生下來才多久,就受這樣的痛楚,可是心疼死人了!”


    沁雪叫了一聲四老太太就低下頭,看得鄧珊珊在一邊眼裏直冒火星子。從沒見過沁雪還有這樣綿軟的時候,劉夫人眼裏露出警告意味,鄧珊珊這才收了臉上的戾色。但是也就是這樣微末的動作,也沒有逃過四老太爺的一雙毒眼,心裏對靖國公提出的讓方伯雄一家搬出去過的事兒,有了鬆動,方家大房是方家最出色的人家,方家一族也多是仰仗靖國公過活,一二百口子的人,出類拔萃鳳毛麟角的沒幾個,四老太爺心裏掂量,也是對靖國公二房相當地生氣,這叫什麽,這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心不足蛇吞象,方家老太爺在的時候,就寫下分家的書麵材料,裏麵一分一厘算的精細,分的公平,老太爺兩個兒子,當時沒有一個有怨言。二房就是暫時住在靖國公,但,暫時住也住了十個年頭,吃喝都是靖國公府公中所出。


    這不,住著住著就住出幺蛾子了,四老太爺道,“這奶娘是受了誰的支使做出這種事來,她怎麽不攀咬別人,就攀咬你兒子媳婦呢?五百兩就能買豆豆一條命?豆豆就值這五百兩,個目光短淺的!啥也不說了,我做主,你們都搬出國公府吧,這也是你老子老國公一早言明,立下的字據你們都是簽字畫押了的,住在國公府裏也是伯基宅心仁厚,想要個兄友弟恭地和睦家庭,先下出了這擋子事,再住下去,人命這東西都經不起折騰。”


    方伯雄震驚地看向方伯基,道,“大哥這是你的想法嗎?”方伯基這個國公此事也是一聲歎息,“弟弟啊!說什麽都是一條人命,我這十多年,丟了淮兒後,你是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就是你嫂子也差點把眼哭瞎,好在老天有眼,讓我找到淮兒,這才有一點家的滋味,這滋味太舒心也太美好,我不想也不希望別人來破壞,豆豆是我的掌珠,是我的眼珠子,你說,有人要挖我的眼珠子,我能忍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方伯雄這才知道,這一次,靖國公府是再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了!這樣好的地方,這樣尊貴,出去被人就中心捧月樣的地方!方伯雄心疼惱怒,不甘,一轉身,啪啪兩個嘴巴子就打在方江碩和劉夫人的臉上,“還不跪下給大哥大嫂道歉,看看你們做的好事,膽大妄為啊!背著我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你們真是給我長臉!”


    劉夫人一把扯下坐在椅子上的方江碩跪在地上道,“大哥,大嫂,都是珊珊出的主意,不管我們的事啊!珊珊嫉妒沁雪生了豆豆,才讓她身邊的丫鬟收買了周奶娘,做出這樣的事,大嫂,我們十多年沒紅過臉,這鄧珊珊就是個事兒精,都是她攪和的家宅不寧,你可不能趕我們出去!”


    廖夫人道,“小叔是知府,斷不會差到哪裏!你出去就是當家做主,閑暇時來看看我!”


    這就是不答應了,劉夫人覺得這樣一番作為,都不能打動大嫂,那還跪著做什麽,轉身看到鄧珊珊,隻覺晦氣,道,“還不把你丈夫扶起來?”


    鄧珊珊這個氣啊,真是要肺都要炸了,就這當不起的德行,還肖想國公的爵位,一有事就推到別人身上,鄧珊珊忍著低頭扶起方江碩。


    四老太爺這還沒完呢,開口道,“碩兒媳婦謀害方家子嗣,有周奶娘為證,就在你們府內給她修個道館,出家吧!若是不然,按著國法,碩兒媳婦,你一個謀害子嗣的罪名,你想想還有命在?”


    鄧珊珊一聽,道,“周奶娘能說明什麽,她說說不定就是屈打成招,要麽就是故意構陷我。”


    四老太爺點頭,真是作死的節奏,“碩兒媳婦,你屋裏的兩盆墨蘭我讓人搬來了,你看看,兩盆墨蘭可有不同,你這麽聰明,怎麽就沒沒看出來,一盆已經死了?”


    鄧珊珊看著抱著墨蘭的兩個丫鬟,再看那懨懨的一盆,道,“這能說明什麽?”


    廖夫人身邊的張嬤嬤走上前,一聲不吭,拿了小鏟子將盆裏的泥挖開,道,“這死了墨蘭的盆裏麵放著一個盤子,周奶娘圓盤臉兒,這自然是周奶娘的洗澡水澆過的,這一盆裏麵是一隻木魚,自然是澆了於奶娘的洗澡水,而周奶娘的箱子裏有新得的五百兩銀子,而且從她院子裏的南牆地裏,找出她單獨吃過紅薯糕的點心,和抹在身上的藥沫,豆豆就是吃了她的奶,才中毒的。”


    鄧珊珊兀自轉身,眼刀子隻射沁雪,“表妹,鄧家沒怎麽著你吧?”


    沁雪道,“可你把我豆豆怎麽著了!”


    鄧珊珊忽然笑起,道,“沈沁雪,你個笑裏藏刀的小人!”


    沁雪直接漠視。


    鄧家不是鄧珊珊一個人的鄧家,鄧珊珊等著做道姑,她可得好好照顧好她的豆豆。靖國公府內裏處置二房,周奶娘迴家沒多久,病了一場,過了。


    二房離開靖國公府後,又是重陽節,沁雪幫著廖夫人預備了節禮分別送到安寧侯府,建威將軍府,顧家,衛國侯府。


    沁雪還單獨準備了一份禮物,讓玉簪送到長公主府。


    冬至祭祖,顧炎林一早穿戴好了,等著沁雪給豆豆穿了喜字緙絲小紅袍讓豆豆的奶娘抱著豆豆去了方家祠堂,靖國公抱著豆豆在方家族譜上寫上豆豆的大名方宇。


    三個月大的豆豆,遭了一場禍事,差點拉肚子拉沒了,此刻退了臉上的黃氣,變得白淨圓潤,一對眼睛像極沁雪的桃花眼,嘴唇和鼻子則和顧炎林像,繼承了兩人身上的優點,隻要看到他的人,沒有不說他將來是個美男子的話,廖夫人和靖國公更將他視若掌珠,容不得別人半點對待不好。


    ~


    冬去春來,轉眼五年過去,顧炎林三年散館,依著廖北舟州和三皇子的意見,留在翰林院,任翰林院從五品侍見,行走南書房。


    如今豆豆還有一個弟弟,叫哲哲,四歲的豆豆十分看不上兩歲的哲哲,就看哲哲每天纏在沁雪的身邊要抱抱這件事,豆豆就很鄙視,沒人的時候,豆豆會拿出兄長的架子,對哲哲道,“娘很忙,你這樣老纏著娘,娘不說什麽,我看著就累,你咋吃那麽多,你看看你都成圓滾滾的球了,要我說,你就喝口小米粥,也餓不死你啊!”咱家也不缺一口吃的。


    哲哲手裏拿著九連環擺弄,道,“哥哥,想尿!”


    豆豆皺眉,道,“我一說你,你就尿,你哪來那麽多尿!”豆豆嘴上說,還是趕緊叫伺候哲哲的人來把夜壺對著站在炕上的哲哲小雞雞,一泡童子尿進了夜壺,哲哲舒服地一楊眉,道,“哥哥,抱抱!”恩?


    豆豆道,“你不知道我才四歲,也就大你兩歲。”哲哲那手指在嘴唇上抿,道,“哥哥,我要娘,娘能抱我!”


    這是又轉迴來了,豆豆沒法和哲哲說話,這說了等於沒說。豆豆很鬱悶。


    豆豆想疼娘,但是娘抱著哲哲好像很開心,不知道自己被娘抱著的時候是什麽滋味,娘會不會開心!


    豆豆決定試試,拉著哲哲去找娘。


    沁雪倒了盅茶,放在廖夫人的手邊,道,“夫君這一向忙的很,迴府都是半夜三更!”廖夫人點頭,道,“公爺以前也和世子一樣,我要見一麵比登天還難,好在隻是一段時間,過了那段時間,也就好了!”沁雪想的是,最近顧炎林頗多神秘,似乎在謀劃什麽事,這種感覺不好說,但是顧炎林不說,她也不好問。婆媳倆一起品茶,見豆豆拉著哲哲的手一起走進來,哲哲一見沁雪,兩眼放光,甩開豆豆的手,撲倒沁雪的懷裏,“娘,抱抱!”豆豆就慢了一步,其實也不是慢了,就是沒想起來要想哲哲一樣撒開膀子,像個小鳥一樣,這姿勢誘~人的很,沁雪低頭笑著看撲倒懷裏的哲哲,“睡醒了!吃奶酪蛋羹沒有?”哲哲悄悄看了一眼豆豆,抬頭道,“娘,吃了!哥哥也吃了!”豆豆慢吞吞地上前,有禮貌地給廖夫人道,“祖母,你喝的菊花茶清熱消暑,多喝點再加點決明子,對眼睛也好!”廖夫人一笑,拉過豆豆的小手在掌心握住,道,“好,那就聽乖孫的,再加點決明子。”


    哲哲已經被沁雪抱在懷裏,豆豆心裏羨慕,一時不說話了,眼裏欽慕意味,落在廖夫人和沁雪的眼裏,婆媳倆一笑,廖夫人道,“來,哲哲讓祖母抱抱!”哲哲想在娘的懷裏窩一窩,娘的身上有好聞的味兒,哲哲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小手。


    祖母抱著哲哲,沁雪看著豆豆,道,“豆豆,來,讓娘抱抱!看你長肉沒有!”豆豆立刻臉上開花般,走到沁雪的麵前,哲哲沒想到是這樣,看著沁雪扁嘴。沁雪假裝看不到,抱著豆豆低頭和他說話。


    哲哲別看小,心思可不小,知道娘這是對自己好了,冷落了哥哥。可是自己不是已經搶先一步了,不過看哥哥和娘說的起勁,也不甘落後,轉身抱著祖母的脖子,悄悄道,“祖母!哥哥想娘了,讓他暫時和娘說說話!我不計較的。就是他怎麽話那麽多啊,祖母!”


    晚上,沁雪就把豆豆和哲哲弟兄倆的小心思說給顧炎林聽。顧炎林也是笑的不行,道,“這兩個臭小子!”


    沁雪抿嘴笑著,桃花眼似沁在清泉裏,猶帶著另一種韻致,顧炎林低頭,眼裏流露出一抹柔情,“雪兒,再生個女兒吧!”沁雪嗔道,“豆豆和哲哲還不夠嗎?”顧炎林親了親她的臉頰,道,“那怎麽能一樣,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我也想要個小棉襖!”恩?這還真是,剛剛還說豆豆哲哲,轉眼顧炎林又是這樣,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誠不欺我!父子三一個德行,沁雪扶額,顧炎林暗啞的聲音低低笑起,眯著眼兒抱住沁雪,“睡吧!要女兒,也得加把勁才成!”沁雪被他推著倒在大炕上,耳垂被輕咬慢撚,咫尺之間,一雙盛滿饑渴的眼眸,微微一笑。沁雪頓時羞臊的閉上眼睛……


    終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桃嬌春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雍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雍蘭並收藏桃嬌春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