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兩人正說話,沁雪就看到院外走進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在顧炎林耳邊悄悄低語一陣。顧炎林隨即向沁雪這邊望過來。眼裏的意外不言而喻。

    沁雪皺眉。青年看看這邊又轉迴頭,就這麽一望一轉,沁雪覺出滋味來,這青年要說的話和她有關,許氏被一幫老嬸們拉著說東說西,總一句話,就是這三十八歲的壽辰,都是因為有了新媳婦沈沁雪,變的非常有意義了。

    顧炎林等人一走,就來到沁雪的跟前,趁人不注意拉她進了東廂房。

    “沈鶴的舅舅王薔出事了,聽說被督察院禦史在朝堂上彈劾,皇上震怒!”

    沈鶴的舅舅王薔是禮部給事,現任宣府副將王仲的次子,也就是安寧侯夫人王玫的弟弟。

    沁雪眼睛晶亮,道:“可是以什麽理由被彈劾?”

    顧炎林道:“貪墨!”

    沁雪暗道,當初自己親力親為去見戴京夏,就是想要試一試他是不是個能讓人救得的,事實證明,戴京夏的腦子一如他鑽營投機時地管用,和他放印子錢一樣,利字當頭,就是親爹也會被他出賣。

    王仲決想不到他的次子時任禮部給事的王薔會給他捅這麽大的簍子。

    沁雪淡淡,道:“是什麽人捅到禦史那裏的?”

    顧炎林望著沁雪半天,道:“這個,還不知道。看你這樣子,好像你知道。”

    沁雪到這會兒,也不準備再瞞下去,悄悄將自己做的事告訴了顧炎林。

    “……孫嫂當初被人利用,我就讓人查了沈鶴外家的底細,期間抓住王玫的把柄,才去侯府要我娘留下的東西。王玫怕事情說出來,父親惱怒,先下手要殺人滅口,我便想到四海錢莊的戴京夏戴掌櫃……”

    顧炎林好一陣沉默,沁雪也知道這件事非比尋常,不到魚死網破也差不多了。

    顧炎林心裏五味雜陳,這是要多聰明才能做到。他媳婦兒真是讓人刮目。那他還等什麽?媳婦都出手了,沒有他坐在一邊站幹岸的。

    沁雪這些日子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有督察院的禦史出手,沒事也能給你找出事來。張勇眼裏不揉沙子,這後麵沒有戶部左侍郎張勇他的推潑助瀾,沁雪以為說不通。王仲遠在宣府,遠水救不了近火,王薔的禮部給事一職被停人收監大理寺。這期間,在王仲將軍府內更是拔出蘿卜帶出泥,錦衣衛從他府內搜出原韃靼國朝貢本朝的貢品,一把金刀。

    隨後不久,在坊間緊接著又傳出一品建威大將軍鄧國瑞外孫女,安寧侯府嫡長女沈沁雪被繼母虐待,發賣的傳言。

    直到這時,沁雪對此冷靜觀望,不知道是誰將她也扯進這場漩渦,放在風口浪尖。同時安寧侯府和宣府副將王仲的昭毅將軍府成為眾矢之的。

    安寧侯府一片混亂。王玫在蒲柳院裏如坐針氈,望著麵前一直不說話,麵帶怒容的沈世康極力狡辯:“侯爺,這些都是外麵的謠傳,沁雪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連碰她一根手指都不曾有過,穿的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稱她心辦的,天地良心,我這做後娘的也是對她掏心掏肺的好!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和顧家的秀才有了意思。侯爺是見過那個秀才的,長得實在是太好,要不也不會把我們侯府的女兒拐騙了去。”

    王玫知道娘家出了事,弟弟如今還在大理寺關押,父親好歹是正三品的昭毅將軍,可是一個貪墨就要將王家給毀了。王玫氣弟弟王薔狎妓,炫富邀寵讓府中家底被禦史盯上,他這是要害死王家一門。從昭毅將軍府出來,王玫眼前是一片茫然,母親覃夫人坐鎮,一連幾天府裏次子王薔被大理寺帶走,抄家兩次,從王仲的寶閣裏,抄出韃靼皇室曾經朝貢本朝皇上的金刀一把。這都是怎麽迴事啊?殺頭的罪名王家就占了一樣。昭毅將軍府的覃夫人流著眼淚拉著王玫的手,道:“玫兒,你嫁進安寧侯府十五年,娘可是沒有求過你一次,這一次府裏是遇到難了,你們侯爺好歹也得伸手拉一把,你那弟弟……唉!說什麽也晚了,久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你弟弟是不聽!色字頭上一把刀。放著屋裏的不疼,偏去捧什麽花魁。”王玫心道,這都是你慣的,對自己兒媳婦不滿意,想著法子地給二弟屋裏塞人,二弟一個色胚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養外室,生私生子什麽沒做過。

    眼下,安寧侯府便是她的依靠,本想著使些手段,讓沈世康找找宮裏的關係,沒想到雪上加霜,府外竟然傳出她虐待,陷害原配嫡女的事來,沈世康不是泥捏的,若是不給他一個滿意的說辭,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便要散了。這一環套著一環的路數,仿佛知道她要走的每一步,將她死死堵在安寧侯府的後院裏。

    沈世康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看著眼前的王玫,心生陌生與厭惡感。

    “玫兒,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的事嗎?嫵媚嬌羞的可人,就好像春日初綻的花蕾,讓人一見難忘。一場夜宴……”沈世康說到這裏,忽然眉頭一皺,一絲流光在眼內閃過。

    “一

    場夜宴,我們就在一起……”沈世康說著眼裏卻出現另一道身影,恍惚間嫵媚嬌羞,身懷六甲卻依然含甜帶笑……

    “沁雪是她留在這世上的唯一,是我的親閨女,你一句話就斷送了她的一輩子。你知道今兒個皇上招我進宮後說了什麽?”

    王玫後退一步臉上的淚珠掛著猛然抬頭道:“說什麽?”

    沈世康咬牙道:“皇上說,成家,立業,治國平天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說說看,這家成了,業不見,這屋要怎麽個掃法?”

    王玫愕然,嘴角一動,腮邊的累珠子滴答滾落在手背上,她顧不上去抹抓住沈世康的胳膊,小心問他:“侯爺想怎麽掃?”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急切的說話聲:“崔嬤嬤,你站在門外做什麽,你們夫人呢?”

    崔嬤嬤見是王玫的大弟弟王榮,緊忙呶呶嘴,搖頭示意:“大爺,屋裏侯爺正和夫人在說話。”

    王榮道:“姐夫正好在,我這就進去。”說著看看崔嬤嬤道:“去端杯茶來!”

    崔嬤嬤站在門外,心裏叫苦,一樣的膽戰心驚。裏麵沈世康的話一字不漏落在她耳中,尤其說到夜宴,那一陣的停頓,讓她的心揪著想要隨時被人挖出來一樣。多少年了,王玫依靠著王家的勢力,在安寧侯府,如魚得水活的滋潤快活,上得夫君疼愛,下得子女孝敬,她以為這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王榮一進屋就看到王玫淚眼婆娑,沈世康怒意滔天,心道:還是我這姐夫疼姐姐,肯定是聽到我們家的事著急上火,至於姐姐說發賣了他的原配嫡女什麽的,說些好話也就過去了,姐姐雖然不說,可他也知道當初他們的老娘覃夫人為了這個姐姐看上的如意郎君,專門請了暗門裏的婆子給她傳授男女之事,要不是他偷聽到一句半句的,迴去就拿屋裏的丫鬟開了葷,丫鬟被他弄的死去活來,一個勁地求他放過,還不知道,這些暗門教的床上的功夫,竟是十分了得。什麽嫡女不嫡女的,看得起就是嫡女,眼裏不揉,那就什麽都不是。

    “姐夫!姐姐你怎麽好端端地惹姐夫生這麽大的氣?要是坊間的傳聞,姐夫你可不能信那,那是造謠,你想想,這事來的太巧,明擺著是因為我們兩家得罪了什麽人!這麽多年王薔他就好那一口,愛逛個花樓什麽的,也沒出過事,姐夫,宮裏你比我們熟,怎麽也得想個辦法把老二從大理寺撈出來。府裏老太太要尋死,二房的哭暈過去,是懷了孩子不小心給小產了!還是個男胎。”

    王玫

    一聽自己娘要尋死,弟弟盼了好多年的兒子也沒了。轉身眼巴巴看著沈世康哀求:“侯爺!”

    沈世康坐著不吭聲,王榮一邊說,一邊給王玫遞眼色,王玫正被沈世康言語逼到牆角跟,王榮就像救火的水,順著沈世康的怒火,一頭澆了下去。王榮在兵部任五品員外郎,兵部裏的油水足,人人都想撈一筆,他王榮的袖口邊估計都粘著些銅臭氣。心眼自當不會少了,這是要將安寧侯府的侯爺硬往一條繩上栓。

    看這話說的好像安寧侯府和王家將軍府有多好似得。

    “你們王家的事,王家料理吧!我的事,我還得在皇上那有個交代。”

    王榮楞了,見沈世康這是要撇開自己,連姐姐王玫的麵子都不給,才感覺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沈世康身心受了嚴重的創傷,迴府後直接去了書房,和自己的清客商量怎麽給皇上一個交代。沁雪是被王玫給賣了的,這還不算,還強加給她私奔的名聲,侯府的名聲一早就給她斷送了,他還在她的甜言蜜語裏沾沾自喜,王玫管的一手好家。可笑不可笑。

    沈侯爺今日被皇上召見,心裏就發毛,論爵位他是夠皇上召見的資格,論職位,他就是站殿外的小官。到了皇上的禦書房,皇上把他晾在一邊和幾個老臣皇子說話,其他人倒還好,昭毅將軍府和安寧侯府裏出的兩件事,如今在陳州京都誰不知道。也許知道他有掛落吃,麵子情還是會給,沒給落井下石。倒是三皇子,那眼神冷的跟冰窖裏躥出來似,刺得他心裏實在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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