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時光輕晃,日裏歲月緩淌。


    我和賦懷淵重迴月殿,已近十日。第十日這天,我們將粥粥接了過來,一同住著。


    待玉藻的孩子出世,粥粥享受到的疼愛更加少了,隻能趁此機會,讓他們父子多接觸接觸,增進感情,免得日後賦懷淵發覺玉藻的孩子更加聰明,更加懂事,那我的粥粥便成了可憐兒了。


    好想把玉藻弄死啊!


    一屍兩命啊,想想都爽翻了。


    “月兒,睡下了麽?”正想著,房間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賦懷淵出現在了門口,一襲白袍,清如月華,仍是初見時的模樣。


    “進來啊。”


    我伸手招唿賦懷淵過來。這段日子我都未鎖房門,為了就是“引勾”賦懷淵上榻。


    尚未知我與賦懷淵將這段師徒情分改成了夫妻之情,會遭何樣的天遣。就目前的情景來看,玉藻順利生產,就是我的天遣。簡直是滅頂之災。


    賦懷淵在門口靜立,把萬神圖遞到我麵前:“月兒,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哦。”


    將血給了賦懷淵之後,便囑咐我幾句,叫我早點休息,便迴了自個兒的房間。


    發乎情,止乎禮,賦懷淵也太君子了些。我不由思索著,明日和粥粥去花間城去,弄些藥春來,下到賦懷淵的飲食裏頭。


    一夜輾轉,隔日清晨,我早早起床洗嗽,見粥粥在院子裏逗一隻半大的小灰狗。


    我忙走了過去。


    自從百年前我不讓粥粥養寵物,粥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看見貓啊狗的就要說抓迴家吃了,估摸是得不到便毀了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便是說,自己過得不開心,還要叫別人難受。這是他常說我的,子承母性,甚好。


    粥粥輕輕撫摸著灰狗圓滾滾的肚皮,神色陰晴不定。


    我在他身旁輕輕蹲了下來:“粥粥啊,咱將小灰灰放了好不好?”


    粥粥聞言,頭也未抬:“娘親,它叫哈哈,我新撿的。”好家夥,吃一頓狗肉之前,還要先給狗“編個號”。


    “粥粥,你打算……”


    “紅燒。”


    “放了吧,你看它多可愛呀。”


    “可愛的清蒸好吃,就清蒸。”


    “它眼睛圓溜溜、水汪汪,跟你長得多像啊,它這麽小你就吃了它,它多可憐呀。”


    “娘親你別勸我,它是我在荒郊野外抓到的,我是它命運的主宰者。”


    “你爹爹最是慈悲,他不會容忍你殘殺幼小生命的。”


    “爹爹一大早去招搖山了,他說要在外婆家吃了晚飯才迴來,到時候狗肉都進了我的肚子,難不成爹爹還將我開腸破肚不成?”


    “那……你將它送給娘親好不好?”


    “娘親,你想爆炒?不行不行,你喜辣,我怕辣,我倆口味不合——頂多我吃剩的勻你一些,你迴鍋加辣子重新炒。”


    “不是不是,娘親是看它無父無母怪可憐,想養了它。”


    “娘親養寵物?我沒聽錯吧?鐵樹開花了?”


    “額,算是吧。你爹爹此去招搖山,路途遙遠,為娘我放生一迴,望你爹一路平安。”


    粥粥無比低沉:“既然娘親想要,送給娘親好了。”


    “謝謝乖兒子啊!……娘親不是很會照看動物,可否麻煩你替娘親將它先養著?”


    “我免為其難答應你吧。”


    我抬手捏了捏粥粥的小臉,看了灰狗一眼,轉身時,故意腳一偏,狠狠踩在了灰狗的短尾上,耳邊立時傳來一陣尖嘯……“啊嗚嗚……啊嗚……”我淡定地道:“不用這麽大聲感謝我,老娘雖然麵慈心善,但你要是犯了錯事,我會將關到一個永不見天地的地方,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轉身迴了屋子,又施隱身術,悄悄來到粥粥身旁,看到他一臉心疼地看著灰狗在地上蹬出一個淺泥窩來。左右張望,確定四下無人,這才小氣道:“哈哈,你別再嚎了,我娘親精明得很,你若叫她瞧出你是神獸,她會將你趕走的。我好不容易哄騙她將你收養下來。”


    我撇撇嘴。


    死灰狗,老娘一眼就看出你是蒼吾,自鎖天塔出來,就沒見過你。當時情況緊急,一時沒顧得上找你,後來又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應接不暇,實在沒空去管你的死活。現在我們將你從陰鬼林裏帶到人了界,你怎如何不愛惜自己的靈源?怎被弄得現了真身?且還變不迴去了!


    也不知你從哪裏跑了迴來,並且一身靈力盡毀,曾經兩人來高的魁梧身材,又變成了半大小灰狗模樣,這期間,你經曆了什麽?


    幸好遇上了粥粥,要不然一代神獸,怕是要入了凡人口腹。


    “哈哈,你喜歡我給你做的新家不?”


    粥粥自顧與蒼吾說著話,蒼吾口不能言人語,啊嗚嗚地叫喚著,跟當初在盤古靈墟中似的。一切,竟萌生出許多親切感來。


    這就是他鄉遇故知麽?


    “哈哈,平常我爹爹不在的時候,你少惹我娘親啊,娘親她脾氣壞,心狠手辣,說不定她哪一刻心情便不好了,將你爆炒了呢。”


    “啊嗚嗚……。”


    “好了好了,乘哈哈,咱們出去跑步去,走!”


    粥粥將蒼吾抱到了院外,放置到地上,一人一狗小跑了起來。


    這些多年,因害怕粥粥受傷,我一直未同意他養勞什子寵物,現在難得的一個機會,我先不急著去拆穿,等粥粥樂上幾天再說。


    我正坐在月殿前的梨花樹下發呆,靈澈來了。一襲紅火衣袖,赤足銀釧,頭插鳥翎,十分熱情。


    若她同白長泠遇到了,不知誰的精力更加旺盛一些呢?


    說不定他們會成為知己,哈哈。


    “小月,我來找你玩兒了。”靈澈自半空中現身,落地,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我從她衣衫裏探出頭,深深吸了口氣,又被她埋進了臂彎。


    好一個熱情似火的姑娘。


    老半天,靈澈才將我鬆開,一雙眸子靈動照人。


    “小月,我今天開心死了!蒼堯約我酉時去天荒弱水池泛舟,你曉得麽?我好開心!哈哈……”


    “恭喜恭喜,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我追了他兩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我一聽,雙眼放光:“靈澈,你會使魅術麽?”靈澈大眼一眨,歡快地道:“會呀!我教你,來……”說罷,她拉起我的手,來到院正中,“我隻教你一遍哦,記住了。”


    靈澈原地輕轉,一襲紅火衣裙換成了嫣紅舞袖,長長的水袖揮動,清雅靈潔。


    “小月,來段樂音。輕快些的。”


    “嗯,好。”


    我將發間的女祭取出,落地化成箜篌,抬手調調,信然撥弄。指尖劃過絲弦,輕盈的音符四散而開。


    靈澈將一抹半透明的緋紅麵紗遮到光潔的臉上,踩著箜篌節拍,婆娑起舞。全身的關節柔若無骨,自由且快速地扭動著。一陣輕顫自她的右手指尖傳至肩頭,再從肩頭傳到左手指尖。極是自在,灑脫,全然無半點做作與約束,每一個動作與舞姿,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暢快的感觸。


    頭上的雀羽隨著身形的晃動,輕顫;足間的銀釧跟著音點,叮鐺做響。


    我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手不自覺亂了調子,靈澈察覺,輕輕皺了皺,舞動到我跟前,將我淺淺踢了一下。


    “小月,做事專心些。”


    “你長得美,跳得更美,我心一動就彈不好了。”我索性不彈了,認真觀看她跳舞。


    靈澈“咯咯咯”笑了一陣,踩著舞步,在沒有樂音陪襯的情況下,依然舞得纏綿輕靈、瀟灑不羈。


    一舞罷,靈澈緩步於我跟前,輕笑:“記住了麽?”


    我忙不迭點頭:“記住了,好美的靈澈。——誒,對了,靈澈,你認識司楹麽?她比你還美上幾分,改日我要為你們引薦引薦。”


    靈澈一愣,略微遲疑了一下,道:“後土上神,人界稱之為後土娘娘,大地精魄幻化而成的我們,誰能不知誰能不曉?”


    “此話怎講?”


    “你不曉得?”靈澈理了理衣裙,道,“在九重天之上,四方上神各執其職五百年,極少往來,但我卻是曉得,他們四人關係極為要好。後土上神是四位上神中唯一的女子,她主司大地山川江河流域,被人界所奉為最高神靈。後來……她戀上了一句凡間男子而自毀神身,入輪迴做了凡人。——此事,也才不過幾十年的光景。”


    我忍不住問:“那凡間男子可是秦鉞?”


    “聽說是姓秦,是長生上神在凡界的武將。”


    “哦。”


    靈澈朝我眨了眨右眼,頑皮又天真地道:“想來,那凡人男子也隻比蒼堯醜那麽幾分,要不然後土上神怎會瞧得上眼呢。”


    我輕哼一聲:“咱家老賦比雪世好看許多,要不然我怎會瞧得上眼呢。”


    “哎喲……不知羞。”靈澈嫵媚一笑,探手到我腋下,撓我癢癢。


    我忙躲開,“哈哈……誰不知羞!別撓別撓,我最怕癢了……”


    靈澈咯咯直笑,“看你還敢不敢嘲笑我!”


    我邊躲邊道,“誰敢嘲笑你,我說的是事實罷了,老賦比雪世就是帥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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