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黑壓壓一片鬼影,無數的魂鬼沿著石壁往我們這邊攀了上來,有一個的手正巧在我低頭的同時扒在了我的腳邊,情急之下,我捏了一道仙訣。


    它連聲驚叫都沒有發出,就變成一縷黑煙,散了。


    這個剛收拾完,一具魂魄殘屍又探出了頭,從石壁上倒掛了下來,兩隻沒有瞳孔的眼睛幾乎就貼在了我的臉上。


    我“啊”地尖叫一聲,腰已被賦懷淵圈住,向後一攬,與那魂魄殘屍隔了開去。同一時間伏靈劍出鞘,直接從魂魄殘屍的心髒處穿了過去。一縷黑煙過後,魂魄殘屍消失無蹤。


    僅接著,一朵朵血紅色的兩生花從地裏冒了出來,花莖升至三寸左右,唯有花瓣在左右搖曳。


    原本陰暗的洞穴變得更加詭異,一股寒陰之氣從我的腳底直接湧到了大腦裏,冰涼入骨。仿佛有無數慘叫聲從洞的深處傳過來。仔細聽時,卻又寂靜得沒有任何聲響。


    賦懷淵拉著我連連後退,黑漆漆的魂魄從四周向我們伸出了手指,漸漸地,頭也從黑暗之中冒了出來,長長的舌頭上滴著粘液,無聲無息地望著我們兩人,眼裏興奮而貪婪。


    它們不是仙靈麽?死後怎像惡鬼一般?


    “枉生殿底下的仙靈早已死去五百年,唯有一縷魄未散,我將它們禁錮在此,是願有朝一日能再次喚醒它們的良知。怎料……天地間之濁氣正逐漸變得強大,我怕是奈何不了它們多久了。”


    賦懷淵牽著我,邊退邊同我解釋。


    我停下腳步:“既然困不住不它們,就不要讓它們跑出去害了旁人。”


    退無可退,四周盡是黑壓壓的魂魄,若不將它們散去,隻怕今日我們出不去了。鬼魂順著兩生花緩緩行走,花開之處,便有一團魂鬼聚集在那裏,身體扭曲地望著我們。仿佛兩花生開處,便是冤鬼路。


    花開得更豔了,前麵的那些魂鬼被後麵的擠到地上,疊在一起,疊了很高,都沒有腳,目光齊齊盯著我們這邊。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凝青靈於指尖。


    無數的鬼魂從兩生花裏鑽了出來,飛快地竄到空中,與半空中滲了一點出來的魂魄交插穿過,歡唿雀躍地從四麵八方向我們圍過來。


    黑影滿天,綿延無際,發生‘嗚嗚……嗚……’的慘叫聲,哭聲,在幽靜的空洞裏無比地刺耳。


    “月兒,你先走。”賦懷淵將我將我輕輕一推,“若封印被解,我將再鎮壓不住它們。”


    我始料不及賦懷淵會有此動作,腳下一空,摔了一跤。那些魂魄慘叫的聲音更大了,甚至聽清楚一些在說:“救我……救我……”


    我連忙爬起來,賦懷淵已經衝進了那堆黑影裏,我將青靈散開,大吼:“休要趕我走。”


    賦懷淵雙手分別往左右袖裏伸去,等出來的時候,每個指縫裏都夾著一枚銅錢,“刷刷刷”幾下丟了出去,將十多個魂魄定格在了半空中。


    魂魄源源不斷地從花芯爬上來,根本止不盡。


    “老賦,你這樣一個一個定住需要多長時間,還不如直接打散它們啊!”


    我念了仙訣橫掃,將就近的兩三個魂魄散成黑灰的煙。賦懷淵轉身朝我揮出一道柔白靈光,我的身子立馬飛了出去,撞到了石壁上。


    我被摔得七暈八素的,站起來剛想說說他怎突然這麽不溫柔,卻見四周迷霧彌漫早已辯不清方向。


    遭了!我莫不是也被賦懷淵的銅錢給封印住了吧。


    我連忙轉身,正迎來一具很‘新鮮’的屍體。那屍體眼睛賊溜溜地轉過,一把將我摟住。我立即就感覺換不過氣來了,眼冒金星,渾身冰冷。那屍氣從我的四肢百骸往身體裏滲透,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幾度凝聚仙力,卻覺胸口巨痛,無法凝神。


    然而頃刻間,那屍體一聲尖叫仰麵倒在了地上,直挺挺的。一條腿蜷曲起來,不停地痙攣,看上去挺痛苦。又過一會兒,屍體開始一點一點往外冒血水,一滴一滴,滲到石頭縫裏。最後,屍體的肉徹底化成了一汪血水,餘下的白骨跟腳下的枯骨合二為一。


    就在這屍體消失的瞬間,四周霎時陰風陣陣,響起了一聲聲尖嘯。


    剛才那些被賦懷淵定了身的魂魄四處散去,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升騰上了半空中,飛速轉動,向我的方向而來。


    “月兒……”


    腰間被一隻強健的手穩穩扶住,賦懷淵輕淺的唿喚響在我耳跡,自他嘴裏吹出來的熱氣令我的臉瞬間紅透。


    那巨大的黑影將近,我細瞧,竟是一隻猴子。


    賦懷淵一手護著我,另一隻手中的長劍朝猴子刺去,正要刺到猴子的眉心。轉眼間,腳下一軟,竟成了虛空。我們直往下掉去……撲通一聲,掉落進了河裏。


    我感覺賦懷淵將我身子往上一托,我的腦袋立刻浮出了水裏,哪知早已不在洞穴之中,卻是到了一處暗紅色的河流裏。似乎正是鬼界九幽的那條三途河,並且喬孽曾告訴過我,三途河是賦懷淵鮮血當術。


    身側水聲一響,我轉頭去望,正見賦懷淵從水裏出來,長長的發被打散,貼在俊朗的臉上,紅色廣袖似一朵開在河水中的兩生花。


    “老賦,這是三途河麽?”


    在水裏我和賦懷淵都將失去仙力,不能用術法,該怎樣應對?


    賦懷淵怔了怔,嗯了一聲,帶著我向前遊去。


    “三途河與九重天相連?”


    “嗯。”


    “那早已消逝的妖、魔兩界是否也一並相連?”


    “嗯。”


    “妖、魔兩界會不會有重啟的那天?——不許給娘說一個字。”


    “或許。”


    “……”


    遊行了片晌,見到一隻烏木渡船,賦懷淵扶我上船,可還沒等我爬到甲板上,幾隻猴子猛地從水底鑽了出來,拉住我們的腳,將我們拖離小船,直到水中央,個個虎視眈眈把我們包圍著。


    我抬手,想試試能否凝青光於指尖,賦懷淵擋住我的手,搖頭:“莫要傷了它們。”


    “你不殺它們,它們就殺你啊!”


    賦懷淵單手握伏靈劍柄,挽了一個劍花,逼退麵前的兩隻猴子,然後提起我的衣領子,將我甩到了丈遠的渡船上。我在板子上滾了幾下,被顛得頭暈眼花,憤憤爬起來準備用術法直接結果了這群猴子。


    等抬頭去看時,隻見賦懷淵半個身子已經高出水麵,在他的周圍都是猴子,密密麻麻的,黑壓壓一片。


    船的周圍濺起一片數丈高的水浪,將賦懷淵和猴子群圈了起來。我處在浪的邊緣,被水霧模糊了雙眼,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景。


    不用仙力,賦懷淵的劍法和武功絕不是泛泛之輩,勝算還是蠻大的。


    正想著如何的巨浪上破開一道口水,幫一幫賦懷淵,卻聽到從浪裏麵傳來一陣陣的聲音,像嬰兒的啼哭,非常的尖銳,聽得我耳朵生疼。


    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想起粥粥。


    猴子被殺死而發出的慘叫,怎如此像人?莫非是人死後所變?


    五百年前,萬千仙靈跟我一同被血祭,有一部分生存在枉生殿,另一部分成了枯骨與殘魂,那麽這鬼界九幽的猴子,生前會不會也是仙靈?


    撲通、撲通……一陣陣水響,巨浪沉了下去,賦懷淵用劍破開一隻水猴子的肚子,從後麵穿出,又迴頭一腳踢開水猴子的屍體,然後借水力一跳,一翻身,落到了甲板上。


    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散了開來,聞著作嘔。


    賦懷淵渾身是血,長劍上的血珠凝成一團,沿著劍滴到甲板上,再沁入船艙。


    我強忍住血腥之氣,跑過去扶他,“要不要緊?”


    賦懷淵把伏靈劍釘入船板,抬手擦了一下唇邊的鮮血:“不礙事。”


    他的聲音如往常般淡淡的,聽不出來到底有沒有受傷,這一身紅衣,也不曉得他身上的這些血都是猴子的,還是他自己的。


    我剛準備道兩句關心的話,賦懷淵大喝一聲:“快趴下。”我聽他的話條件反射地一低頭,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擦著我的頭頂飛了過去。接著又有個黑影朝我襲來,我躲閃不及,那東西還沒近身,我就被一陣旋風刮得睜不開眼。


    賦懷淵伸手扶上我的腰,把我的頭往懷裏摁。緊接著聽到幾聲悶哼,然後一聲非常淒厲的慘叫,一團什麽東西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來迴不過眨眼的事情,等我迴頭去看時,隻見一隻貓頭鷹被伏靈劍盯在甲板上。


    那貓頭鷹周圍籠了一團霧氣,然後逐漸變大。霧氣中,一個未穿衣服的女人昏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劍。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是個孕婦。


    突然,一聲嬰兒的啼哭從她的肚子裏發出來,異常的淒慘,聽得人渾身汗毛直豎。


    賦懷淵走到孕婦麵前,毫無憐惜地將劍拔出,冷聲道:“姑獲鳥,你化身鬼女縷次害人性命,今日本帝饒不得你。”說罷,用劍在姑獲鳥的周圍畫了一個人印子,結了個符文結界,然後蹲下身來,從衣服裏掏出匕首,麻利地割開姑獲鳥的肚子。


    好一個慈悲為懷的上神,開腸破肚起來倒比我麻利。


    刺啦一下,姑獲鳥肚子上開了一個大口子,一團紅白相間的肉往翻卷。賦懷淵伸手探進去,把裏麵一個圓圓的毛絨絨的東西取了出來。


    “哇,挖胎殺靈霸氣。——老賦,我想學,能不能教……”


    我興奮的話還未講完,賦懷淵嚴厲製止了我。


    “不行!”


    冷冷道了兩個字,賦懷淵繼續畫了符文,將姑獲鳥一把火燒了。


    火光幽藍,毫無熱量。


    解決掉姑獲鳥,賦懷淵撐起船槳打碎三途河水,向前走了小半個時辰,三途河上起了淡淡白霧,愈走,霧愈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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