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步至門邊的文承熙轉過身,看著她挑眉問道:「怎麽,你不樂意幫我守門?」


    見狀,符子燕又縮迴太師椅裏,垂下眼瞼不敢看他那雙寒光迸射的黑眸。「小符子不敢……」她可沒這麽大的膽量敢忤逆大魔頭的命令。


    文承熙這才勾起唇一笑,在她一雙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目送下推門離去。


    「這個文承熙究竟有什麽毛病?接二連三找我麻煩又要我替他守門,分明是對我有成見!」


    人一走,門一掩上,符子燕趕緊手忙腳亂地拉好袍子裏的綢褲再套迴鞋襪,一張悄顏已經紅如晚霞。再這樣下去,她還沒探清楚這個魔頭的底,自身的名節可能會先不保。


    事情到此為止吧,她不能繼續在東廠待下去了,反正這趟冒著性命之危混進東廠的舉動,至少讓她弄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文承熙這個魔頭行事作風果然是喜怒無常,讓人猜也猜不透,所以,倘若日後喻芳真的嫁進來,該怎麽伺候這個「魔頭丈夫」呢?


    這樣不行,她還是得快點找機會離開這裏,迴去警告喻芳嫁來以後少惹文承熙,以免受這個魔頭的折磨。


    【第三章】


    整整一宿,東廠專設的刑堂不斷傳出捿厲的哀號。


    一名被折磨得近乎不成人形的男子伏趴在地上,渾身沾滿鮮血,盡管意識已經不清楚,嘴裏還是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


    「還不快點從實招來?太子究竟派你上尉相府做什麽?」負責問訊的錦衣衛邊問,邊將手中那條帶剌的長鞭甩向男子。


    頓時,血腥味濃重的刑堂裏又傳出一陣騎人的嘶喊聲。


    男子渾身上下皮開肉綻,粗嘎的嗓子吼叫著,「文承熙……你這個該被千刀萬剛的死太監!即便你把我殺了,我也不會招出一字半句」


    文承熙斜靠著長案而坐,隻手托著下頷,就算是一夜未眠,他俊美的容顏依然瞧不出一絲疲憊,幽湛的黑眸始終炯炯有神,猶如這座不見天日、黑暗陰森的刑堂中唯一的光殼。


    「你以為激怒我,就能死得痛快,一了百了?」溫醇悅耳的聲音在刑堂中迴蕩,卻隻是更教人不寒而栗。「看來,你跟你家主子都太低估我的能耐了。」文承熙冷笑道,望著模樣慘不忍睹的男子,對一地怵目驚心的腥紅鮮血視若無睹。


    「你這個魔頭!有種你立刻殺了我!」他那冰冷的目光令男子打了個冷顫,發出氣憤的嘶吼聲。


    文承熙別開眼,失去了耐性,臉上毫無情緒地下令,「將他泡進鹽水,再柃出來曬在院子裏。」


    「遵命。」話語一落,兩名身手矯健的錦衣衛就上前欲將男子拖出刑堂。


    饒是再膽大的人,聽見自己接下來即將受到生不如死的對待,肯定也會嚇得渾身發軟,更何況男子已經被拷打得半死不活,在聽見這聲命令後,他不禁全身發抖地大吼,「文承熙,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人!」


    端起桌案上的雪蓮茶,文承熙慢悠悠地道「進了東廠大門,你我都已身在十八層地獄。有那點力氣大吼大叫,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麽活著走出這裏。」


    「文承熙,你不得好死——」


    「眼前不得好死的人是你,不會是我。」文承熙淡淡打斷男子的詛咒。


    兩名錦衣衛見狀加快腳步將男子拖出刑堂,就怕動作太慢觸怒了督主。


    「督主。」小六子站在刑堂門口出聲行了禮,不敢貿然進入。


    「什麽事?」文承熙大手掀開茶蓋,一股濃鬱特殊的茶香立即將刑堂中彌漫的血腥味衝淡了些。


    「王公公沒有督主的吩咐,天亮時又私自出宮了。」小六子恭敬的稟告。


    「我已經特許他可以自由出宮,不礙事。」


    「還有一件事……」說到這,小六子突然支吾起來。


    「說。」


    「啟稟督主,方才督主要小的通知小符子讓他先迴自己房裏歇息,可是小的剛剛去了督主的寢房,並未見到小符子。」


    喝茶的動作倏然停住,文承熙麵色一沉,黑眸轉冷,渾身散發出教人顫栗的殺氣。


    「東殿裏外都找過了嗎?」他這一句話又輕又緩,卻已讓刑堂中所有人都打從心底發寒。


    小六子跪了下來,道:「都找過了,還是沒看見人……小的鬥膽猜測,小符子恐怕是跟著王公公一塊出宮了。」


    話才剛說完,便聽見刑堂內傳出一聲冷笑。


    「我隻有特許王大富可以自由出宮,其它人沒我的命令,何以能擅自出宮?」


    文承熙說著,順手將茶蓋往地上一摔,俊顏不怒反笑。


    刑堂裏的錦衣衛全都跪了一地,所有人屏著唿吸不敢喘氣。


    「督主請息怒,小的一時不察才會犯下此等大錯。督主盡管責罰小六子,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小六子自行請罪的說。


    文承熙眯起黑眸。宮中裏外、東廠上下眾人都要聽他發號施令,這個小符子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扮成太監混進東廠挑起他的興致後,竟又私自離開?!


    他的心早被橈得奇癢難耐,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了她!


    「上迴我要人去查的那件事,辦得如何了?」文承熙話鋒忽地一轉。


    小六子沒有迅疑,不假思索地迴道:「京城中所有符姓人家未出閣女子的畫像還有身家底細都已經備妥,就等督主吩咐。」


    「呈上來。」文承熙命令道。


    「遵命。」


    不久,一堆畫卷與一本藍皮本子便將檀木長案擺得滿滿的,文承熙隻手撐在額側,一手翻閱起騰滿密密麻麻字跡的本子。小六子站在桌案旁,攤開畫卷供主子片刻過後,一張娟麗清秀的女子容貌自畫卷上躍入文承熙眼底,他翻著紙張的手頓了頓,眸中稃上幾分興味,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畫上的嬌顏。


    就是她了,那雙水靈的眸子他一定不會認錯。想不到她穿起女裝會是這副模樣,比起扮成小太監要順眼多了。


    沒有察覺自己眸光變得激切,文承熙忍不住勾起唇,笑意更深。瞅著畫中人好一會,他才低下頭閱覽她的底細。


    符子燕,符侯爺的庶出女兒,今年芳齡十五,由於娘親在府中不受寵,連帶她這個侯府庶出的千金也不受重視——「符子燕……」文承熙低聲念出她的名字,心湖跟著泛起若有似無的鏈漪。


    「督主,是否要派人將此女帶迴東廠?」極懂得察言觀色的小六子問道。


    「不必,派人盯住她就好,每一日都要迴來向我稟報她的一舉一動。」


    「是,小的這就吩咐下去。」


    望著畫卷中淺笑嫣然的女子,文承熙的眼底染上一抹連他自己也不知的濃烈。


    「子燕,你這些天都上哪兒去了?可快把娘急死了。」


    侯府大宅院裏,一名美麗的婦人緊緊拽住符子燕的手,激動不已的責怪。


    符子燕神色透著心虛,連忙哄道:「娘,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在董府待著,陪喻芳解悶啊。」


    娘親雖樂天知命可惜有點軟弱怕事,丟了女兒想必也不敢吭聲,加上說話又沒分量,絕不可能帶人上董府尋人,她就是算準了這點才敢撒這種謊。


    也幸虧她夠機靈,趁著王公公想出宮上賭坊時找了個借口,讓對方一並帶上她,等一出宮到了京中的賭坊,王公公眼裏就隻有白花花的銀兩以及賭局輸贏,沒多餘心思看好她,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趁亂開溜,讓「小符子」無聲無息的就此「消失無蹤」。


    「你這孩子,怎麽老是讓娘擔心。」侯府三姨娘鄭氏緊挽著女兒,在院子裏的石凳落坐。「你沒給董小姐惹什麽事吧?」


    「娘不是老誇我機靈嗎?我怎麽可能會隨便惹麻煩。」


    「現在的董府,可不是往昔的董府了。」鄭氏壓低聲音道,「往後董小姐就是文承熙的妻子,可不能隨便得罪。」


    「娘,你不覺得奇怪嗎?太監怎麽能娶妻?這不是誤了喻芳下半輩子的幸福嗎?」


    「子燕,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鄭氏嚇得花容失色,急忙塢住女兒的嘴。京中各個地方可皆有東廠的爪牙躲在暗處監看呢。


    「我是替喻芳感到難過。」符子燕不服氣地拉下娘親的手,替好友打抱不平。


    「你還說!」鄭氏難得強硬的斥道。


    「好啦,娘別生氣,我不說就是了。」符子燕抿了唇,不情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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