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季紹輝的懷疑,季小艾連忙輕輕咳了一聲:“我想著讓小洋去請了爺爺奶奶還有二伯他們,雖然前段時間鬧得厲害,可今天這日子特殊,我就想和他們打好關係,看以後能不能和睦相處。”


    季周氏是一個刁蠻任性的老虔婆,季長河其實是個非常和藹的老頭子。


    季小艾願意為了季紹輝季紹洋忍氣吞聲,努力和老季家打好關係。


    當然,她其實還是存在一定的僥幸,如果這一次季周氏再鬧,隻能讓別人認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們這群孩子狼心狗肺,實在是對方的殘忍至極。


    前段時間因為斷親之事,村裏很多人都在議論紛紛,說他們太不懂事了,為了這麽一點點小事情就要不認親人。


    季小艾怕因為此事而耽擱了季紹輝季紹洋的名聲,以後都是要走仕途的,短短不能有一點點詬病。


    她必須讓他們表現得最無辜最無奈,才能從此漩渦中走出來。


    當然,如果季周氏不再作,她也願意相信所謂的家庭和睦,歲月靜好····


    季邵輝更是滿淚盈眶,看著季小艾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的嚎啕大哭起來。


    雖然這段時間鬧得很厲害,可他心裏對於親人的渴望比什麽時候都強烈,哪怕季長河季周氏的表現曾經那樣讓她傷心欲絕,一想到身上流淌著季長河季周氏的血脈,所有的恩怨都似乎在這一刻消散開來。


    “大姐,委屈你。”


    他知道大姐對老季家一點好感都沒有,是大姐為了他,為了小弟,為了小妹,能夠放下心中的恨意,能夠誠心誠意的接受,這該有多大的勇氣和多寬闊的心胸。


    季小艾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季邵輝的感激涕零,其實根本算不了什麽。


    季邵輝是庸人自擾之!


    季長河不管再怎麽樣喪心病狂,冷酷無情,也隻是一個鄉下老頭子,他的計謀和他的狠冽,在季小艾眼裏,不過是小菜一碟,根本上不了台。


    比起前世裏的那些刀光劍影,心狠手辣,其實這老頭還是很可愛的。


    尤其是這段時間,讓季小艾都覺得有些可憐他了。


    或許是受到了季懷富這兒子的打擊和背叛,讓老頭子徹底失望,傷心欲絕哭了好幾場。


    如此一比較,幾個小兔崽子真的不錯,再加上良心的譴責和世人的鄙視,這段時間對季小艾一家其實還是蠻關心的。


    因為怕打擾他們家的生活,一直都是默默的關心,默默的守護。


    比如:怕幾個小孩子沒柴火燒,每天一大早他都會悄悄放一擔柴火在大門口。


    一開始季小艾還覺得很忐忑不定,不知道究竟是誰起了什麽心思,直到第二天看見那老頭子擔著一擔柴火健步如飛,放在他們牆根下後就悄然離開。


    老人離開時沒落的背影愈加顯得蕭條,讓季小艾在這一刻,所有的恩怨都悄然散去。


    反正這老頭子也沒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而且季邵輝季紹洋季小蘭難道以後真的就和老季家沒半點關係嗎?


    更何況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主的身份到底是什麽?如果以後真的沒有人來找他她,難道真的願意當一個孤女?


    難道說就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嗎?


    此刻,季小艾選擇去相信這個老頭子,也算是給彼此一個台階,相信這個老頭子絕對會幡然醒悟,絕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嗎?


    至於季周氏,根本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因為那一次的痛擊,老婆子一看見她的影子就會繞開三尺再走。


    更不要說挑釁和欺負了!


    季周氏已經不足為慮了,既然如此,何不把兩家人的關係搞好,也算是給季邵輝兄妹一個安穩的後方。


    雖然她不是聖母,但俗話說得好,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得多。


    如果一直和老季家關係緊張,別人以後會逐漸忘記老夫妻曾經所做的事情,但他們的忘恩負義永遠會成為一段詬病。


    還不如暫時先看看,如果那對老夫妻能夠值得相信,豈不是皆大歡喜?


    而事實的確如此,季長河見季邵輝季紹洋兄弟倆親自來請他們過去吃飯,甚至還得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櫻桃書院!


    他的孫子考上了櫻桃書院,這消息對於季長河來說,比吃什麽好東西更感到欣慰。


    那張老臉笑得像花兒一樣,完全不顧及自己這張老臉是不是應該去舔幾個小孩子?


    “好好好,小輝,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爺爺高興,爺爺高興!”


    一連說了幾個高興,老頭子居然忍不住痛不欲生的嚎啕大哭起來。


    所有的內疚和後悔,再這一刻得到了宣泄後,季長河徹底把幾個孩子當成了心肝寶貝,取代了曾經引以為傲的另外那個孫子。


    “小艾丫頭,”一進門老頭子就向季小艾彎腰行禮,當然他不可能跪下磕頭:“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老季家這輩子都欠你一個道歉!”


    不是隻有村裏人才能夠感受到這段時間孩子們的脫胎換骨,作為幾個孩子的親爺爺,雖然說並沒有長期相處,但他比村裏人更注重和在乎季家孫子的表現。


    如今他的汗顏比內疚更強烈,如果之前不是小艾丫頭的阻擋,幾個孩子入了大房的門後,季邵輝所有優秀都會被扼殺在搖籃中,他們老季家所有的希望都會聚集在季紹安一個人身上,那一對父子、那一家人該是怎樣一個得瑟?


    他們一家人還有出頭的日子嗎?更不要說如今季邵輝的崛起,更是看到了希望。


    季小艾隻能笑著把季長河等人迎了過去,季周氏如預料的那般,連人影子都沒看見。


    見季小艾在看身後,季長河隻能燦燦一笑:“老婆子身體不爽,說就不過來了,反正家裏的飯菜都做得差不多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季小艾淺淺一笑,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哦,沒事,她不舒服,那讓二伯送點過去吧!”


    季小艾其實完全可以吩咐季邵輝季紹洋季小蘭中的任何一個人,把菜給老女人送過去。


    其實季小艾還是藏著一點私心,兩個幾個孩子人小胳膊短,再這樣跑一趟,迴來飯菜都吃了差不多了,還不如讓二伯送過去。


    再說了,親生兒子送過去,即便老太婆想怎麽作?


    他們眼不見為淨,還覺得舒服些呢。


    季懷春連連點頭,接過季小蘭聞訊已經準備好的飯菜,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季長河更是對這幾個孩子滿意的不得了,瞧瞧,連吃一點好的都沒忘記他們,這樣的孝順,這輩子是真的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


    ……季小艾的日子就這樣悠閑而安靜,從容而自由自在的過著。


    他們家的地已經由族裏接管,再也不用她操心。


    所謂的春耕秋收,和她沒半點關係。


    族長把莊稼收起來後,就會第一時間把剩餘的糧食給他們送過來。


    讓季小艾安心了不少!


    家裏的事也顯得那樣自然又順利,季邵輝在櫻桃書院一直都是勤勤勉勉,安安穩穩。


    季紹洋也在年前進了隔壁的村學裏讀書,早晚都不用她接,季長河已經全程接管了接送的任務。


    每天一大早就會來家裏把季紹洋接到私塾裏讀書,晚上放學的時間,老頭子又會趕著他的小毛驢兒把人安安穩穩送迴來。


    這樣的確省了很多事,至少不用姐妹倆再出門耽擱,好安安心心的在家做繡品。


    對,如今的季家,因為和老宅的人關係達到了一種親密,才體會到了家中有寶的好處。


    季長河自然就不用說了,季周氏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兇神惡煞。


    甚至有時候還會悄悄把種的一些新鮮蔬菜,或者是做的一些好吃的,稀罕的點心讓季小草偷偷送過來。


    近一年了,也沒見過那老婆子幾次。


    每次請客,老女人都不會來,久而久之,他們便會去請的時候就把飯菜帶過去,也算是給老女人一個台階下。


    這一年的光景中,季小艾家的日子是越過越好。


    家裏的糧食當然有餘有剩,根本不像有些家庭還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


    其實並不是說他們胃口不好,而是季邵輝長時間都在外讀書,家裏就少了一個人的口糧。


    季紹洋也時不時的去老宅家蹭飯,又多出了一點口糧。


    再加上他們現在的日子過得好,葷腥比尋常人家要勤得多。


    自然在糧食的消耗上,也比別人消耗的少一些,糧食自然是有餘有剩。


    沒辦法,自從上一次季小艾一不小心就掙了一兩銀子開始,她就像是開了掛一樣,這繡技是突飛猛進,


    無論是繡技還是色彩搭配,都讓鳳姐愛不釋手。


    給的價錢也從之前的一兩變成了現在的十兩、二十兩,甚至:“小艾,這一次你可得幫幫忙,如果你把這副芝蘭玉樹圖繡好了,給你五十兩!好不好?”


    沒辦法,小丫頭的技術在她看來,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達到了整個袞州城裏的數一數二!


    現在,別說季小群,就是她手裏的一些繡娘,都比不上眼前這個稚嫩的小丫頭。


    現在,鳳姐都不得不承認什麽叫做天賦異稟,什麽叫做天資聰慧?


    小丫頭就像是開了掛一樣,讓人沒辦法不佩服,沒辦法不膜拜。


    看著這幅畫好的圖案,季小艾忍不住扁扁嘴,好吧,她還是太弱了,這樣一副繡品,要是認認真真繡,最少也得用快一個月的時間。


    鳳姐隻給了五十兩銀子,雖說這五十兩銀子在袞州城也算是一個高價,可她的身份,難道就真的一直這樣孱弱嗎?


    似乎鳳姐看出了她的猶豫,咬了咬牙:“小愛啊,你也知道這價錢隻能賣這麽高,這樣吧,我再給你漲十兩就已經頂天了,你也應該清楚,這十兩我其實也沒賺什麽錢的!”


    雖然說擅自漲價是顯得對這丫頭太過重視,可能會讓這丫頭產生膨脹。


    可能怎麽辦?


    已經拍著胸脯子向買家承諾,絕對會給一個滿意,自己現在去找別的繡娘,價格是要便宜一點,可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沒有可比性,還不如多花一點錢,就算是不掙錢,也要把對方給拿下。


    季小艾當然並不知道鳳姐心裏在滴血,見自己一猶豫,能夠多出十兩銀子,也算是一個意外。


    雖然說現在手裏已經有了一定的儲蓄,可誰會嫌銀子多,燙手呢?


    “好吧,我盡量,對方要多久交貨?”


    鳳姐做了一個阿彌陀佛的感謝:“就知道你這丫頭爽快,他們半個月後就要,你可得抓緊的,可別砸我招牌,知道嗎?”


    雖然知道這些都是多餘的話,可鳳姐還是不得不再一次強調著。


    沒辦法,對方勢力太大,她可不想惹禍上身!


    季小艾點了點頭,結清了這一次的交貨銀兩後,又上街買了一些豬肉排骨,以及一些胭脂水粉,才慢悠悠地坐著牛車迴了家。


    臨山村此刻已經是初冬,這一年裏,他們的日子過得異常安穩。


    季小艾現在手頭上已經存了兩百多銀子,這在臨山村村民們看來,簡直就是一個富婆!


    但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一年的時間,季小艾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掙這麽多。


    甚至季小群都隻估計得到,她手裏最多隻有十兩銀子左右。


    大家都知道,賣繡品是一件非辛苦又賺不了多少錢的。


    一張帕子最多給你五文錢,而本錢就要三到四文,她們賺的真真正正是辛苦錢,一張帕子隻掙一文或者兩文,而且有時候要一天才繡得了一張帕子。


    這樣的辛苦,這樣的廉價,才會讓很多人都不願意再去做這種勞心勞力又傷眼睛。


    季小艾能夠堅持這麽久,還不就是因為家裏根本沒有別的收入,隻能靠此維持生計。


    所以在他們看來,幾個孩子也是沒辦法,才靠著這繡品苦苦支撐,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季小艾已經賣出了高價,甚至是根本不敢去想的價格。


    季小艾一進門,就看見一身靚麗衣服,打扮得非常精致的季琪娟和一個男人並肩站在他們家院子裏,忍不住微微蹙眉。


    對於這位名義上的大姐,雖說這一年的時間人家做得轟轟烈烈,風生水起,可她卻半點不想和他們牽扯。


    如今這個女人來幹什麽?


    聽見響動,季琪娟轉過頭,笑語如嫣。


    可季小艾卻一臉煞白的看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止不住顫抖。


    原來是他,那個風輕雲淡的男子!


    清水似的鳳眸,雖然是淡淡的看人,卻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清澈。


    眉宇間有一股引燃的書卷的清氣。


    猶如掩藏在雲裏的月亮,明珠生暈,美目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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