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深夜,天空中開始下起雨來,街邊已經沒有行人,昏黃的街燈和那淅瀝瀝的雨聲是這幅黑白基調街景裏的唯一鮮活。


    江遊的黑色陸風越野車停在路燈照射不到的地方。他坐在車上,如一個極有耐心的獵人,眼神平靜而冷漠的盯著前方,等待著獵物的出現。他車子的煙灰缸裏插滿了白色的煙嘴,副駕駛座上一片狼藉,全是吃剩下的食物包裝和幾個裝滿不明液體的塑料瓶。


    李代的住處已經有四五批人到訪,全都無功而返。隨著最後一批人的悻悻而去,周圍幾個盯梢的也隨後撤離。幾方勢力應該已經放棄在這裏能抓到他。


    然而,這一切全都落在了江遊的嚴重,他此時的眼神卻更加犀利,因為經驗和直覺告訴他:獵物快要出現了……


    就在此時,李代的房間一絲微弱的光亮透過黑暗的窗戶,一閃即逝!


    ……


    白港市市南區,一家裝修豪華的私人會所裏。


    寬大而豪華的房間,柔和的燈光恰當好處。房間的一麵牆被做成了整牆的實木酒架。上麵安靜的陳放著無數名貴的紅酒。


    陸洋坐在柔軟的羊皮沙發上,旁邊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女為他空著的酒杯裏倒上了小半杯紅酒。然後將那瓶1989年份的柏圖斯紅酒放在了桌子上。


    陸洋輕輕的喝了一小口,波爾多右岸葡萄酒特有的柔美豐腴的風格加上身旁伺候他的尤物,讓他心情愉悅。正在他享受著美酒縈繞舌尖,美女伺候左右的完美人生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


    他不耐煩地看了眼手機,皺了皺眉眉頭,迅速坐直了身子,輕輕推開了那雙正要為他填酒的柔荑,深吸了一口氣,接聽了電話。


    “喂!蔣總!”陸洋態度很恭敬,來電的是那個女人——陸海集團董事長蔣葉舟。


    “怎麽如此見外,還是叫我嫂子吧!”電話那頭聲音溫婉且平靜。


    “是,嫂子,最近還好嗎?”蔣葉舟除了重要的事情,很少給陸洋打電話,他嘴上寒暄著,心裏卻猜測著這個女人來電的用意。


    “嗯,挺好的。今天打電話來,是有幾件事情需要囑咐一下小叔子。”蔣葉舟的語氣平和中透著淡淡的威嚴。


    “嗯,嫂子您請說!”陸洋集中精神迴答。


    “市西區的項目,我們已經提高了拆遷補償款,現在拆遷談判已經談妥,後麵的事情還是由你繼續跟進。但需要抓緊,香港的媒體在市西區項目上對我們有質疑,會對集團的股價造成不好的影響!”


    “這個您放心!原本最大的阻力就是拆遷的前期談判,既然談妥了就好。後麵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了,我會抓緊進場!”陸洋心裏想著,劉永德生死未卜,拆遷談判立即就談妥了。真不知道這他的重傷到底是不是意外。


    “後續進度要加快,也要注意方式方法,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多花點錢解決吧。現在不像以前,集團的一舉一動都被zf、媒體等多雙眼睛盯著的,有一點負麵消息都會對集團的利益造成影響,不要因小失大。”蔣葉舟的語氣沒有半點責備,陸洋卻聽出幾分壓迫。


    “是,前幾天的事情,是我禦下無方,李代這邊我會……”陸洋急忙想要解釋。


    “李代你就不用管了。”蔣葉舟輕描淡寫的打斷了他。


    陸洋啞口無言,腦中浮現出那個總是穿著黑夾克的強悍男人——黑子的身影。他真名叫什麽沒人知道,傳言是前美國海軍陸戰隊出身,還當過幾年雇傭兵,也不知道當年陸海是怎麽認識他的。


    此人做事幹淨利落,心狠手辣。交給他的事情很少有辦不到的。對陸海和蔣葉舟也是忠心耿耿。當年,他僅憑一己之力,就幫陸海挑了白港市最大黑幫的老大,又在陸海被追殺的時候保他不死,由此可見一斑。


    陸洋對此人是又恨又怕,恨的是他無法將其收為己用,怕是那個此人所表現出來強悍和冷血,一直給他強烈的危險感。


    既然蔣葉舟說不用管了,應該是派黑子去了。


    “還有件事情。我馬上要出國幾天,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此期間,我會暫時隔絕與外界的所有聯係。集團這邊我會安排好,由你來當臨時總裁,暫時代我處理集團各項事務。”蔣葉舟用平常的語氣訴說著一件極不平常的事情。


    “什麽?嫂子,沒出什麽問題吧?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嘛?”陸洋驚訝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沒敢問蔣葉舟出國具體所為何事。


    “沒事,不用擔心。總之,之後一段時間就拜托你了!”蔣葉舟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結束了通話。


    電話裏嘟嘟嘟的忙音不停的響著,陸洋卻還在那裏發呆,心中疑惑叢生。


    多年以來,這個女人雖然對他不薄,把集團最賺錢的地產公司交給他來管理,但從來沒有放下過自己手中的權利,更不讓他接觸集團的其他業務,現在卻突然讓他暫管集團事務?到底是什麽情況?


    陸洋覺得自己大腦有些不夠用,煩躁的推開上來撫摸他肩膀的性感美女,揮揮手說了聲:“出去!”


    ……


    李代對自己的現狀很清楚。他知道除了警察還有陸洋,甚至整個白港市的黑白兩道都在找他。所以他從昨天逃跑後,壓根就沒有迴家。


    所謂狡兔三窟。他先是在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取出了他事先藏匿的,以防萬一的10萬遠現金。用這些現金聯係好了出逃的走私船,然後在一個出獄後就沒在道上混的朋友家躲了一天半。


    淩晨三點,他偷偷摸摸的從家後麵的窄巷翻進自己家中,大雨給他提供了絕佳的掩護。


    他借著手機的照明,在屋子裏熟門熟路的找出藏匿在廚房暗格裏的現金、證件等跑路用的家當。不出兩分鍾,他就從原路偷偷摸摸的翻牆撤離。


    當他翻下圍牆,重新落迴到那條安靜的小巷時。才剛鬆了口氣,就聽到巷子盡頭傳來似有若無的皮靴踩地的腳步聲。


    他頓時緊張起來,目光順著皮鞋,把來人從下到上一打量,立即被嚇得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地上。


    前天那個如夢魘般的男人居然出現在他眼前。


    當他連滾帶爬的想從另一頭逃跑的時候,卻發現小巷的另一個盡頭,也有一個黑影站在雨中,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頓時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大雨、窄巷、三個人影。時間仿佛停止了半秒……


    江遊停止了前進的腳步,他並沒有管李代,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巷子另一頭的那個黑影身上。原來成功等到獵物的,不止他一人!常年的戰鬥經驗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對麵的黑影也停住了腳步,幾乎就是這半秒間的停頓,黑影突然從後腰掏出了一個東西。


    江遊的瞳孔猛地收縮,槍!他居然有槍!下一刻,他全身的力量瞬間爆發,身影一虛……


    “噗呲!噗呲!……噗呲!”


    兩聲被消音器壓製的沉悶槍聲混在雨聲中響起,子彈飛過了江遊剛才站立的地方。而此時,他已經縱身來到了圍牆邊緣,快速的伸手抓住牆沿,一下就翻上了圍牆。而第三槍也正好打在了圍牆的牆壁上……


    李代在看到那個黑影拔槍的一刻,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可是三聲輕微的“噗呲”聲響起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並沒有中槍,頓時喜出望外,趕緊悄悄的退到了牆根邊蹲下。


    江遊在腳掌寬的圍牆上,用難以想象的速度,快步的奔走。當對麵的黑衣人瞄準圍牆上的他再次開槍時,他又一貓腰俯衝著跳下圍牆。


    他並非倉皇的跳下圍牆,而是早已計算好地落在了一個鐵皮垃圾桶後。他順手揭起垃圾桶的鐵皮蓋子作為盾牌,又斜衝到圍牆對麵的電線杆後。


    就這幾秒間,他已經從小巷的盡頭,依靠非凡的爆發力和速度,騰挪躲閃,來到了小巷的中段。


    有了電線杆做掩體後,他就像玩飛盤一樣,突然將被射了好幾個彈孔的垃圾桶蓋,朝持槍人用力甩了過去。


    垃圾桶蓋像一個大了一號的飛盤,旋轉斜飛砸在圍牆上,折射後飛向對方。


    黑衣人沒有躲閃,曲肘一敲,竟然精準的用槍托敲中了垃圾桶蓋的邊緣,把它敲落在身前。可他的連續射擊也因此被打斷。


    江遊要的就是一個空當。當槍手再次抬手瞄準的時候,江遊已經衝到離他五步遠的地方。


    “噗呲!”又是一聲槍響。


    江遊像是早有預判般,提前在跑動中猛的側身,居然再次躲過了子彈。


    黑衣人見沒有打中,果斷的垂下拿槍的右手,以免被已經近身的對手奪槍。同時,他的左手一拳橫掃過來。對方如果繼續保持衝勢,將會向自動送上門來一般,正好撞到他掃來的拳頭上。但更可怕的是,他左手並不是單純的出拳,而是握著一把通體黝黑,沒有任何反光的爪刀!


    江遊沒有改變衝勢,那樣會讓他立馬陷入被動,再次落入下風,那麽等待他的就是萬劫不複。


    他欺身向前,迅速抬起右手格擋,同時左手掌根直擊對手胸膛。


    之所以選擇用掌根而不是用拳頭,是因為一旦擊中,他可以立馬抓住對方的衣服。這樣就可以纏住對手,不讓敵人拉開距離開槍。他的出手速度極快,不給對手任何閃躲的機會。


    黑衣人似乎料到了他不想拉開距離的打算,也不躲閃,而是用胸膛硬接了江遊一掌,同時抬腳踹向他的肚子。被格擋住的左手的爪刀則借著退勢反勾迴來,劃破了對手的右臂。


    江遊沒想到敵人會如此強橫,被踹得後退兩步。他左手扶著肚子,受傷的右手著撐地,暫時站不起來。


    但他的頭卻一直抬著,冷靜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夜色深沉,大雨傾盆。他隱約看見這個槍手穿著一件黑夾克。


    此人正是當年陸海手下的頭號殺手,現如今蔣葉舟最得力的助手兼保鏢——黑子。


    黑子被江遊掌根一擊,感覺肋骨都要斷了,也是連退兩步。他原本計劃踹開對手後,立馬開槍射擊,可是隨之而來的劇痛席卷了他的心肺,讓他有些唿吸不暢,腳步為之一趔趄。


    江遊剛才用掌根直接打在了他的心髒處,瞬間的衝擊和壓力讓他的心房像是被人狠狠錘了一下,一時半會兒無法邁步。


    但像黑子這樣接受過特殊訓練的人,意誌堅韌,抗擊打能力也比常人強太多。在雙方拉開距離後,哪會這麽容易就放棄製服對手的機會。他強忍著疼痛和暈眩,重新抬起右手,朝著半跪在地上的江遊再次連開兩槍。


    “噗呲!噗呲!”


    “乓!乓!”


    眼見就要被黑子射殺當場的江遊,突然舉起了剛才被對方用槍托打落在地上的金屬垃圾桶蓋,勉強擋住了因為消音器損失了部分穿透力的子彈。同時身體橫移閃躲,以免子彈穿過蓋子後射在自己身上。


    槍聲沒有再響起,當他移開擋在自己麵門和胸前的垃圾桶蓋時,黑子已經不見……


    他右手扶著左腰微微踉蹌幾步走出窄巷,下著雨的黑夜裏,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蹤影。他又迴頭看了看窄巷,李代也已經趁他們交手的時機逃之夭夭。


    江遊鬆開右手,看了看左腰。剛才他並沒有躲過所有的子彈。他的左腰處被子彈擦過,皮開肉綻,雖然沒有造成貫穿傷,但也幾乎被削掉了一大塊肉。


    他腦門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表情卻看不出痛苦。剛才的搏鬥,時間不長,但消耗極具。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再去追擊黑子或者李代中的任何一個人。


    不知何時,天空中的雨勢漸稀,看來不用多久雨就會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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