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遊停下了腳步,李代抬起的胳膊剛準備落下時,他突然聽到身後的跟班慌張地叫了聲“老大!”


    他的手懸停在了半空,腕上的金鏈子依然閃亮刺眼。他不高興地迴頭看向喚他的跟班。


    “條子來了。”跟班怯怯地指了指人群外。


    李代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兩輛警車停在河對岸,兩個便衣和幾個穿著警服的警務所警員正行至狀元橋,往這邊過來。隻怪剛才自己氣血上湧,直這時他才注意到警笛的聲音。再看看另外一邊,不遠處幾輛電視台和報社的車子也緩緩的開了過來。


    “讓弟兄們先撤!”


    李代悻悻然地鬆開了夏朵。惡狠狠地指了指她的臉,像是在信誓旦旦地警告。之後便轉身,蠻橫地撥開人群離去。


    “你沒事吧,夏朵?”兩個女同學這時候才敢上前來,趕緊攙扶著她。


    夏朵被嚇得不輕,李代一鬆手,她也往後一個趔趄,腿軟得差點跪在地上。


    “我沒事!”她有氣無力的迴答著,目光卻不停地在人群中努力的尋找著,卻始終不見江遊的身影。


    她的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怨氣……


    童烈是市西區警察局刑偵大隊大隊長。他在接到報案後,便第一時間讓河邊路警務所出動人手,自己也帶著徒弟張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


    這類群體事件可大可小,如果控製不當鬧成舉重鬥毆,拆遷談判變成暴力強拆,事情性質就變了。


    童烈留著一款時下並不流行的中分頭,濃粗的眉毛下,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給人的感覺硬朗而又不失英俊。嘴邊濃密而又整齊有型的胡須,又給他添加了幾分不羈的男人味。但無論如何,他舉手投足中透出來的幹練和龍行虎步散發出來的威勢,讓他即便穿著便裝,也能使人一眼看出來他是一名優秀的刑警。


    此時他帶著人剛走到狀元橋中間,就看見一個穿著不倫不類的鍋蓋頭男子點頭哈腰地迎麵小跑上來。


    “童隊!怎麽還驚動您的大駕了呢!”李代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迎到他跟前。這卑躬屈膝的諂媚勁兒,和剛才抓著夏朵為虎作倀的時候判若兩人。


    “李代?”童烈皺眉看著來人問道:“怎麽的,混出息啦?現在都幹起房地產了?”


    在他剛進市西區警察局當一名普通偵查員的時候,李代就已經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大混混,兩人打過無數次交道。這家夥的兩次“進宮”,有一次還是他親手給抓進去的。所以,兩人算得上是“老相識”。


    至於這個混蛋就職於陸海集團旗下的地產公司,他早就知道,隻是故意揶揄他幾句,殺殺他的威風而已。以他的目光如炬,剛才這小子在橋下的動作,他看得一清二楚!隻是看見夏朵對著同學擺手,他知道李代剛才並沒有傷到那個小女孩,也就沒有抓著這事兒不放。


    “童隊長見笑,我這也是給人打工。這不,找這些居民朋友們來和平協商拆遷的事情嘛!”李代說著話,恭敬的遞上一根天下和牌的昂貴香煙。


    “喲,還抽天下和呢?你倒是真希望天下和平啊?和平協商就協商成你這樣?都快示威遊行了!是不是還要鬧個暴力拆遷事件才開心啊?”


    童烈擋開李代遞煙的手,斜眼兜著他反問道。他那銳利的目光看得後者有些頭皮發麻。


    “哈……哈哈,童隊,我們沒鬧事兒,我今兒過來就是抱著有事兒說事、友好協商的目的來的。誰知道我還沒開口說話呢,這幫居民就圍過來了,還差點打我!我也是很無耐的呀!您看,我讓兄弟們,哦不是,我讓我的同事們都撤了。”李代幹笑兩聲,然後指著人群趕緊解釋道。


    “打你?我剛才怎麽好像看見是你想打人家呢?”


    童烈的目光移到馬路對麵。隻見穿著黑色西裝和保安服的人已經作鳥獸散去。而抗議群眾看著這些流氓一樣的人都走了,也沒多鬧,哄笑一翻後,在區委會主任的勸說下正漸漸離開。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的時候,突然瞟見一家小店鋪的牆角有個背影一閃而逝。他皺了皺眉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覺得這個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江遊?他不禁在心中疑惑了一下。


    江遊亡妻的案子,曾經是他負責,當時兩人有過簡單的交集。但對於這個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男人,哪怕事情過去都快兩年了,他仍然有著十分深刻的印象……


    “童隊長,人群都快散了,接下來怎麽辦?”從河邊路警務所調來的警員這時湊到他身邊問道。


    “哦,防暴特警應該在來的路上,你去通知一下他們收隊。這裏沒事兒了。”童烈被打斷了思緒,收迴目光吩咐道。


    “童隊長,那我們……我們可以走了吧?”


    “你們?聚眾鬧事,差點釀成群體事件,你還想走?”童烈對這種不知輕重的地痞流氓不想廢話。但市西區的拆遷不是他的管轄範圍,他隻能盡量控製不要鬧出事情。


    但今天他既然到了這裏,也就是在場警務人員中職位最高的,要怎麽處理這次鬧事,自然由他作決斷。


    “把這幾個帶迴去做筆錄!然後找個管這片區的同誌和居委會主任談談,了解了解今天的情況,寫份報告交到局裏。”童烈對身後的徒弟張帆說道:“哦,對了,去問問那個小女孩有沒有傷著。”


    從他對這次當事雙方的處理態度,就能看出他偏向的是居民這一方。


    “沒呀!我就和她聊聊,沒動手!一根寒毛也沒動她的!怎麽可能傷著呢!”李代有些著急,他慣常以己度人。因為若是換了是從前的他,碰到這種情況,沒傷著也會往地下一趟,撒潑打滾的非要訛對方一筆才肯罷休。


    他現在特別擔心夏朵說她哪裏受傷了,這樣的話,以童烈的性格,一定會抓著他不放!


    “是!師傅。”張帆對旁邊兩名警務所警員示意了一下,倆人便走到李代麵前。


    “走吧?要不要給你們幾個上銬子啊?”張帆不無嘲諷地大聲說道。惹得路過的群眾紛紛駐足觀看,有的人還豎起了大拇指……


    “哎,童隊,這就不用了吧……”李代趕緊向童烈求情,可對方理都沒理他轉身而去。沒有辦法,他也隻能苦著臉和兩個跟班垂頭喪氣地被警察押送去警察局了。


    童烈站在狀元橋上,看著剛才那個身影消失的角落發了一會兒呆。


    自從兩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家夥,他現在到底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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