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此地過分貧瘠的原因,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真正做的時候,才會發現這並非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按照艾麗西亞的說法,想要鑒定一塊土地是否適用於耕種,在基礎的觀察,碾壓分析,以及簡單檢測之外,還需要利用法術的力量進行更深層次的培養觀察實驗。根據艾麗西亞的描述,賽斯發現這些過程除了手段上是利用了魔法的力量之外,大體和前世農業試驗室的土壤觀察實驗差不多——而問題就出現在這裏,畢竟,無論前世還是這裏的土壤觀察實驗,都需要月餘的時間才有可能得出結果,而賽斯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依照艾麗西亞的說法,在這個世界,最適合在西嶺幹燥的土地上種植的,成熟期最快的作物,是一種類似於土豆(當然為了方便名字也叫土豆)的塊莖類植物,其成熟期約摸是三個月。而賽斯的計劃,就是在一個月之內,找到並解決此地貧瘠的原因,然後通過從暴風城調來的土豆上演一個“農業之神”的騙局,引誘對於此地土地失望的人們——尤其是流民進行耕種,這樣在幾個月之後,大為好轉的收獲就會讓賽斯輕而易舉地聚集起足夠的人望,從而也就有了展開接下來的計劃的基礎。


    即使是這樣看起來十分急功近利的計劃,其實對於賽斯來說也已經是能夠忍受的極限。盡管在小鳥的事情上賽斯和馬迪亞斯已經達成了共識,但是對於西嶺的問題,這個情報頭子確不會等待太久,頂大天還有半年的時間,他就會對西嶺展開下一步的行動,而那個時候,自然也就不會給賽斯留下半分活動的空間。


    而在軍情七處之外,賽斯更加擔心的乃是遠在北方的“黑公爵”奧尼克西斯·普瑞斯托。這個與軍情七處在暴風城乃至於王宮內展開了勢均力敵的情報戰的大公爵在明麵上所擁有的力量可是遠超馬迪亞斯這個大叔。熟知“劇情”的賽斯幾乎可以猜得到獲得了國王與伯瓦爾雙重信任的奧尼克西斯趁著北方的混亂會做出什麽事情,等待著完全控製了國王的黑公爵返迴暴風城之日,恐怕也就是黑公爵君臨暴風王國之時。到了那個時候,在之前的時間中完全被黑公爵當做棋子使用的西嶺一脈會是如何下場,自然也就不用多提。而失去了西嶺一脈的西嶺本身,麵對著整個暴風王國自然也就不會有了什麽大的作為,到了那種情景之下,賽斯這種小角色能夠做到的事情,恐怕也隻有帶著小鳥遠走西方,去尋求部落的幫助這一件而已了。


    不過,光焦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賽斯一邊陪著小鳥和艾麗西亞采集了土樣,並且將實驗的任務托付給二人之後,便開始自行尋找在農業之外的其他辦法。正所謂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有了多手的準備,才能避免下一次再遭到同樣的困境不是麽。


    但是,經過了幾天的尋找之後,賽斯沒能找到除了農業之外的任何突破口。


    西嶺這個地方,雖然被稱之為西部荒野,但是實際上這片幾乎占據了如今暴風王國四分之一的廣袤地區裏,並不缺少資源。先不提哨兵嶺自己就有一個王國第二大的伐木場,單是那個西嶺南北雙方爭來奪去的月山礦洞,也是整個阿爾比昂聞名的富礦區,其中下到鋼鐵石材,上到寶石精金,幾乎無所不有,而連綿不斷的剃刀山脈當中究竟有多少未被發現的珍貴礦藏,更是沒人能說得清。


    而在這樣豐富的資源支持下,哨兵嶺和迪菲亞雙方才能夠在有限的食物資源限製下維持了如今的均勢,或者說,就是因為此地貧瘠的農業限製了西嶺的人口,才沒有讓這裏成為一個足矣成為王國的支柱地區,反而成為了被人棄如敝履的邊緣地帶。


    而在此之外,盡管西嶺元帥範裏克夫被人稱作不思進取的典型,然而在針對於自己轄區的管理上,賽斯卻還沒發現任何足矣造成動蕩的破綻。即使整個西嶺是猛獸與盜匪的天堂,但是以範裏克夫親自組織訓練,西嶺人民軍為主力的民團成員為中心的西嶺防禦力量還是將哨兵嶺及周邊的輻射地區治理的井井有條,以至於占據優勢迪菲亞盜賊也不敢在北方掀起風浪,隻能通過柔和的宣傳手段來擴大自己的勢力。除卻因為糧食匱乏而產生的流民問題之外,賽斯總覺得這裏似乎比起暴風城還要井然有序一些。


    “範裏克夫大叔簡直是太不給麵子了,”坐在客棧門前的台階上,賽斯仰望著西嶺那看起來尤其高遠的天空,有些喪氣地感歎道,“難道這是逼著我自己一個人去和西嶺群盜拚命麽?要不要這麽壞心眼啊。”


    “怎麽,暴力小白臉終於要開始實行暴力了麽?”


    忽然間熟悉無比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賽斯抬起頭看去,卻見是小鳥站在側後方,捧著一個看不出種類的果實,斜睨著自己。


    “如果一個月內無法解決這裏的土地問題,可能我真的要去述諸暴力了,”賽斯苦笑,“如果拚了命的話,通過在戰鬥中積累的聲望也足夠……但是這樣的話,無疑就是放棄了那些等待在哨兵嶺城牆外的流民了。”


    “為什麽要舍易取難呢?”小鳥有些好奇地問道,“比起那些瘦弱懶散的流民,難道不是人民軍的力量更加值得倚重麽?”


    “怎麽說呢……”賽斯見對方進入了嚴肅的工作模式,也就不說多餘的話,而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對方坐下來後繼續道,“如果從短期的效果來看,自然是人民軍更重要。但是小鳥,人民軍的戰力雖然可以依仗,但是這支軍隊的身上屬於範裏克夫的印記太深。我的目標可不僅僅隻是作為一個範裏克夫的繼承人,而是要做到連範裏克夫都做不到的大事業,這樣的話,單純利用威望繼承範裏克夫的力量就不夠了,必須要在西嶺的土地上印刻下屬於賽斯·賽格魯恩的印記才可以。”


    “所以,你才會將腦筋動到流民的身上?”小鳥也不是什麽笨蛋,自然是一點就透,“利用糧食收攏這被拋棄在荒野之中的人力,然後借助於西嶺的資源發展起屬於你自己的力量,這樣的話,你也就有了消化範裏克夫派係的資本,而不是被範裏克夫所消化……的確,這像是你這個暴力小白臉的思路呢。”


    “怎麽?”賽斯看了看麵無表情地小鳥,“感覺我很陰暗?”


    “與其說是陰暗,不如說是思考長遠吧,”小鳥努了努嘴,“我這兩天在實驗的空餘時間都在想,既然對方體現出了提攜的意味,為什麽你卻選擇了一個複雜而且緊迫的道路,現在想來,果然還是我想的太淺了……或者說,是你想得太深遠了。馬迪亞斯說的沒錯,你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家夥,果然不能夠完全信任你。”


    “大叔果然和你通過氣啊,”賽斯苦笑,“不過你還是跟我來到了西嶺不是麽?”


    “那隻是因為我想要長期觀察艾麗西亞!”小鳥有些磕絆地道,“是的,就是這樣。要知道我可是有艾麗西亞一半的所有權,所以不能讓你隨意玩弄她!”


    “你這話聽著好像我就非常擅長玩弄女孩子一樣,”賽斯叫屈道,“把人家灌輸成女仆的家夥難道不是坐在我麵前的這個女孩麽?嗯?”


    “切……”對於賽斯的抗辯,小鳥的迴答是鄙視的眼神,“也不知道是誰當初興奮的唿吸都粗重了。”


    “啊哈哈,好吧,我承認看到女仆艾麗西亞的時候內心還是有點小興奮的,”賽斯幹笑了兩聲,果斷認慫,“不過,果然我覺得,艾麗西亞還是要成為一個獨立自主地,為自己而活的人才對。”


    “所以說,為什麽你對於這個這麽糾結?”小鳥道,“王國中的女仆到處都是,一個貴族平均從小到大要有十個女仆來照顧生活,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為什麽你卻這麽反感?”


    “其實我對女仆本身沒啥感想,誰還不想要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忠心耿耿地呆在一旁?”賽斯道,“然而……隻有艾麗西亞不行,她是一個注定不平凡的人,如果我以自己的私心束縛了她,讓她變得平庸的話,我會過不去自己這一關的。”


    “即使艾麗西亞足以成為你的臂助,幫助你更快速地成就你的野心?”


    “是的,即使如此,我也做不到,”賽斯道,“就好像在人民軍和流民之間,我選擇了流民那樣。雖然我可以用無數的理由來證明自己這樣選擇是理智的,但是其實我比誰都明白,因為一些特殊的固執,我其實選擇了最難的那條道路。”


    “不肯放棄流民,也不肯利用艾麗西亞的我……”賽斯轉頭望向小大人的小女孩,用自嘲地語氣道,“果然是個笨蛋,是吧?”


    “……嗯,是個不可救藥的笨蛋呢!”小鳥點了點頭,還在“不可救藥”上加重了語氣,“所以,為了拉你這個笨蛋一把,小鳥師傅隻好出手,幫助你這個笨蛋接觸到名為奇跡的東西了。”


    說到這裏,小鳥還有些嬰兒肥的手輕輕觸摸在了腳邊的枯草上,而後就在賽斯驚訝地注視下,那本來點把火就能夠燒盡的幹草如若時光倒流一樣,自死亡的邊緣重新恢複了生機。蜷縮的枝葉舒展開來,青翠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驅逐了枯槁的痕跡,不過轉瞬之間,一株在春日裏才會見到的花朵在小鳥的手中無視了生命與節氣的桎梏,以最為舒展的姿態綻放開來,散發著隻屬於生命的色彩。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看著賽斯目瞪口呆的模樣,小鳥帶著狡黠地笑容道,“在下安度因·烏瑞恩,是暴風王國的王儲,名為小鳥的孩童,同時,也是一名泛靈學派的德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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