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裏,有一個身穿長衫、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花壇旁看書。這人手裏拿著書,一邊翻著書頁,一邊用眼睛的餘光漫不經心地瞟向窗戶。這個細節讓鄧飛心中大駭!


    這個人他太熟悉了,軍統局著名的反共打手吳亮!盡管吳亮進行了刻意的掩飾,鄧飛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一個粗人,想扮成讀書人,終究還是有些別扭的。鄧飛知道他的原名叫吳亮。至於現在是什麽身份,還真不清楚。


    而吳亮卻不知通過哪條路徑,竟然直接找到鄧飛的家門口來了!一個閃身,鄧飛連忙躲進了辦公室的窗簾後麵。想躲在窗簾後麵觀察吳亮(吳文康)的動靜,就在他閃身的一瞬間,吳亮也消失了。


    他去哪了?鄧飛端起茶幾上的茶壺,直接就塞進嘴裏吮吸。對於吳亮這個軍統惡棍,他太清楚了。別看他表麵上還有些文靜,其實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狠戾之氣,更是讓人恐懼。


    篤篤篤——


    外麵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連續敲了三次,鄧飛起身開門,吳亮站在門外微微地笑道:“老朋友,不想讓我進去坐一坐?”


    鄧飛很禮貌地作了個“請”的姿勢,不軟不硬地迴答道:“隻要你不讓我坐老虎凳,什麽都好說。吳亮,我在十年前坐過你的老虎凳,到現在這膝蓋骨還會犯風寒。隻要天氣變化,就會膝蓋酸痛,落下了終身殘疾呀。”


    “過去的事情,的確是我們對不起你。現在是國共合作了,我們是一家人了,自家兄弟,你就不應該這麽見外了吧?到了你家門口,你還躲起來?”


    “吳亮——”


    “不,你應該叫我吳文康,現在對外的身份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板,經營糧食、土特產、山貨等。”


    “還是吳老板有本事,到哪個世界都能吃香喝辣的。我這人沒什麽本事,隻能當當教書匠,過著清貧的日子。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鄧飛不想打嘴仗了。自己的隱匿之處竟然被軍統的特務頭子找到,並不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黨內出了叛徒,就是哪個環節的工作沒做好,被他們看出了端倪。


    “老鄧,別亂猜了。有些事情,我覺得不講還好。真要講出來的話,會嚇死你的!”


    這句話更是出乎鄧飛的意料。這怎麽可能?他長長地“哦”了一聲,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吳文康,在等待他的下文。


    吳文康也看出來了,如果今天不說出奧秘,還真的沒什麽好臉色看。鄧飛是一個認真的人,做什麽事情都很認真。現在他的工作出現了重大毗漏,他當然想知道原因。


    “好吧。我就告訴你吧。剛才我在街上,偶爾碰到你的兩個兄弟。也就是剛才從你這裏出去的。其中那個魏強我們在數年前就認識了。我一直知道他的存在,也想對他動手。懾於他身手了得,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再後來,你就知道了,全民抗日了,國共合作了。我這人沒什麽長處,民族大義還是有的。所以,也就放棄了對魏強的行動。今天上街買點東西,沒想到會碰到老熟人。於是就尾隨著他和那個小夥子,一直跟蹤到大學。結果就是,他們走了,我來了。怎麽樣,老朋友,這個結局你滿意嗎?”


    吳文康的話聽得鄧飛毛骨聳然!自己是黨組織負責人,魏強和羅鑫相當於他身邊的保衛人員,主要是執行任務。沒想到他們的粗枝大葉,竟然把自己的行蹤給暴露了。


    “老鄧,別擔心。我吳文康絕對不會背後捅刀子。要捅,也捅他娘的日本人和狗漢奸!”


    看著吳文康對日本人和漢奸走狗咬牙切齒的樣子,鄧飛的頭腦很冷靜。軍統的人員在沒有被抓之前,哪一個不是好漢?一旦被捕,結果卻一個個都變節。這種強烈的反差,已經讓七十六號快坐不下去了。一開始,普通的軍統特工如果叛變,到七十六號還能謀個好位子。到了後來,位子被占光了,隻有層次高的特工才能有可能安排好職位,一般的特工隻是換個地方當打手,把槍口對準了中國人。


    “吳老板,不知你找我,有什麽事?”


    “其實沒什麽事。我就是好奇。一路跟蹤著魏強,根本沒想過會碰到你。今天的收獲完全是意外!既然上天讓我們見麵,我看我們還是有可以合作的。前些日子,在上海國際大飯店的爆炸案就是我們的人幹的,一些重要人物因為去敬酒,暫時離席躲過一劫,但還是死了幾個漢奸。”


    鄧飛淡淡一笑,說道:“這件事我知道,報紙上刊登過。”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下文?”


    “什麽下文?”


    “七十六號特工總部行動一處處長劉達成被日本人抓去,折磨了好幾天,據說在他快死的時候,被他的女朋友川島秀子以及憲兵司令多田駿給救了。因為這件事,搞得崗村次郎很狼狽。”


    聽到這個消息,鄧飛總算十分確定地知道劉達成的消息。“山貓”身處敵穴深處,得來的消息和吳文康所知的消息如出一輒。


    “不知道吳老板告訴我這些,有什麽用意?”


    “沒有用意。我隻是透露一個消息給你。至於這消息有沒有用,那是你的事情。比如那個劉達成,他是日本人的紅人,現在受了傷,住院了。你們會有什麽動靜,這事不歸我管。”


    原來是這樣?鄧飛不由暗暗一怔,把事情反過來想,終於弄明白吳文康的用意,這家夥完全是有意透露劉達成的消息,然後讓魏強他們上門去救人或者殺人。隻要地下黨有所動作,軍統特工都有機會亂中取勝。


    好陰險的毒計!


    鄧飛平靜地說道:“有一件事,可能吳老板還不太清楚。我們黨從來不搞暗殺,不利用色相獲取情報。這是我們的原則。違反原則的事情,我是從來不幹的。所以,那個劉達成躺在醫院,躺多久,和我都沒什麽關係。”


    “哈哈,還是你老兄有骨氣。你這話我信!真信。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盡管直言,我一定傾力相助!”


    吳文康起身告辭。鄧飛也很禮貌地送他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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