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亂世,人命賤如草。死一個羅楚業,對於李士群來說並不算什麽。劉達成已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清楚,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劉達成從李士群的心理活動分析,他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這一頁總算翻了過去。


    是夜。


    劉達成從王其中那裏拿到了他想要的迷魂香,準時交到吳文康手裏。吳文康覺得劉達成像變戲法似的,傳說中頗為神秘的迷魂香,在他這裏根本不算一迴事。


    吳文康問:“平武生近期不在上海,我看綁架中村宮庭的任務還是要落到你的肩上。”


    “不會吧?我可不是幹這件事的料呀。”


    “別騙我了。你的斤兩我清楚。若論行動能力,就算是平武生也不如你。你在別人麵前裝蒜可以。在我這裏你行不通。”


    劉達成實在不想再惹事上身。雙麵人不好當,兩邊的任務都要完成,哪有那麽多精力?難怪和他最為親近的川島秀子都分不清他究竟屬於哪邊的人。


    “站長,我的地位也不適合幹這件事。”


    吳文康也知道,像劉達成這種人,拿來當行動隊員使用實在太可惜了。


    “蝰蛇,綁架中村宮庭對於我們來說,可能會有巨大的戰略意義。我們想辦法把他送到重慶,很可能是一個對付日本人的籌碼。所以,我不想有絲毫的閃失。”


    劉達成不由暗暗叫屈,鞭打快牛的事情,在任何時代都會發生。此所謂“能者多勞”。


    “行。我答應你。但你要派人接應。送重慶的事情也必須由其他人來完成。”


    “好吧。你都學會和我講價了。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吳文康有些不悅地說道,內心還是挺高興的。這個劉達成辦事能力超級強大,用他用得順手,派其他人出手他真的不放心。


    劉達成身穿夜行衣,背著一個黑布包,悄然潛入帝國大酒店。這種日子對於他來說並不是第一次,帝國大酒店也來了好幾次了。他輕車熟路就翻身進入大酒店的圍牆。到了這裏,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重錯誤!


    此次行動並沒有事先偵察,他不知道中村宮庭住哪個房間。大酒店數十個房間,大多數房間黑燈瞎火,隻有寥寥幾個房間亮著燈。這給劉達成的行動又提供了可行性。劉達成像一隻壁虎似的,貼在牆壁上,一步步接近亮著燈窗口。連續偵查了三個房間,終於在四樓的一個房間發現了中村宮庭。


    中村宮庭坐在燈下,正在閱讀劉達成給他買的《悲慘世界》。他看得很投入,不時還雙眉輕皺,看來已經完全融入故事之中。


    一股輕香從窗外飄進來。那是誘人的檀香味!


    中村宮庭很喜歡檀香味,貪婪地吸了一下鼻子,不由精神一凜,哪來這麽香的氣息?


    “嗯?”


    中村宮庭想站起來,走到窗口來看。因為他已經意識香氣是從窗外飄進來的。然而,他已經完了!


    隻見他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整個人在瞬息之間進入熟睡之中。


    劉達成輕輕推開窗戶,把中村宮庭捆綁得像個粽子似的,然後塞進隨身攜帶來的麻袋。


    窗外巡邏的士兵步履鏗鏘,絲毫沒有注意到,一件大事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發生。第二天上午,酒店經理發現中村宮庭的房間已是一間空房。中村宮庭連同他帶來的行李包一起消失!


    多田駿、影佐禎昭和崗村次郎幾乎同時接到報造。鬆井石根也接到報告。幾個巨頭都在第一時間趕到帝國大酒店408號房。


    他們都傻眼了!


    408號房間的窗台上有兩個腳印,還有迷魂香燃盡後的灰塵。這個套路,對於他們來說真是太熟悉了。


    李士群接到報告,飛一般趕到現場。看到影佐禎昭手裏的紙包,心裏明白了幾分。


    “李主任,案情我就不介紹了。相信你已經知道,鬆井將軍的親密朋友中村宮庭先生昨晚不幸失蹤。歹徒所用的招術和以往所有案件如出一轍。”


    說罷,影佐禎昭打開手裏的紙包,一小截迷魂香的餘燼包存尚好。


    “李主任,你能看出這是誰的大手筆嗎?”


    李士群聽出影佐禎昭的話外音,知道這位少將級特工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這種神秘的迷魂香,讓李士群和特高課的人屢屢受挫,顏麵掃地。


    “將軍。此乃軍統所為。李某將竭盡全力破案,將兇手捉拿歸案。”


    “你迴去把迷魂香對我們所造成的傷害全都寫出來,拿出一個詳細的匯報,或許答案就出來了。”


    “嗨——”


    李士群帶著劉達成、雷占鬆、王其中等大小特務退下,迴到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召開緊急會議,商量應對之策。


    會議室的氣氛異常壓抑。劉達成和王其中互視一眼,然後低下頭,想著各自的心事。七十六號特工總部八大處室的主任全部到齊,坐姿筆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生怕李士群把案件壓到自己頭上。劉達成用讀心術逐個試探過去,發現這個奇異現象不由暗暗吃驚。


    都說“聚沙成塔”。七十六號這個由日偽政府湊合起來的一盤散沙,人心散得如一地雞毛。完全談不上什麽“革命理想”,他們憑借的是強大的武力後盾以及有利的地緣優勢,讓重慶特工吃盡了苦頭。


    “諸位,今天發生這件事,對於當前的形勢而言,政治意義相當明顯。日軍在長沙會戰受挫,準備發動更加強大的攻勢。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和天皇有著親戚關係的中村宮庭被人綁架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你們想想,日本人能善罷甘休嗎?”


    現場一派肅靜。靜得落針可聞。鄰坐之人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唿吸。這種氣氛讓李士群簡直要發瘋。他多麽希望有人站出來,主動承擔起破獲軍統特工綁架案。


    沒有!一個也沒有!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些領著高薪水的處室主任們一下子集體保持沉默,讓李士群如何忍受?


    “啪!”


    李士群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案桌上所有的茶杯震起,茶水濺在桌麵上:“難道你們一個個都啞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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