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士伯被帶到招待所,洗去一身汙垢,又換上一套高檔衣服,打扮起來頗有點像富家子弟,顯得風度翩翩。


    蔣士伯每天好吃好喝,什麽都不用幹。還有崗村次郎安排侍女陪睡,享受著人間極品的生活,原有的意誌在一天天地腐蝕,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然,蔣士伯也不是傻瓜,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崗村次郎這樣對待自己,一定是有所圖謀。


    這天,崗村次郎帶著蔣士伯來到特高課,樓上樓下到處參觀了一遍,還讓他到刑訊室也走了一遭。看到那些被打得遍體鱗傷的犯人,他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麽挺過來的。


    參觀完以後,崗村次郎把蔣士伯帶到貴賓室。


    貴賓室隻有他們兩個人。這是崗村次郎的一慣作風。


    “蔣先生,我覺得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談一談我們的合作?”


    蔣士伯苦笑道:“崗村課長,我真不知道你看中我什麽?我隻不過是戰鬥部隊的副連長,平時除了打仗,哪裏能接觸到什麽機密?再說,我被捕已經半年了,戰友們都以為我犧牲了,我這個人相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活死人啊。”


    “不,蔣先生!據我所知,你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你有一個老師,十年前叫李超凡。他曾經當過中學教師,教過你的書。但是,後來這個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據我所掌握到的情報,李超凡可是中共地下黨的領導人之一。如果你能幫我找到他,你是不是立了大功?”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課長,你這是要讓我遺臭萬年?”蔣士伯苦逼地嚎道。


    崗村次郎聽到這話,臉色一瞬間陰沉得嚇人。蔣士伯看到他的臉色,心裏就在打鼓,連眼睛都不敢正視他。


    “上、上海這麽大,幾百萬人,找個人就像大海撈針,上哪去找李老師呀。”


    “真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你想找,就一定能找到。這要看你對我大日本皇軍是否忠誠?如果你想繼續你的榮華富貴,你就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當然,如果你活膩了,我也可以送你一程,讓你早些解脫。皇軍不養廢物,這一點相信你是清楚的。”


    蔣士伯被嚇得不輕,連忙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李超凡以前是他的中學老師,現在會去哪呢?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當然是各個中小學校。用了半個多月時間,把上海市的各個中小學校尋了個遍,沒有發現目標。


    然而,崗村次郎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一顆棋子布下去,他能等十年八年,甚至更長時間。他就不相信李超凡能隱身。


    作為崗村次郎的“編外人員”,蔣士伯的任務就是有吃有喝,還領雙份的薪水,然後整日裏遊手好閑地滿街亂轉。盡管崗村次郎沒有催他,他的內心比誰都著急。


    把上海所有的中小學搜完了,蔣士伯把目光盯在各個大學。他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坐在大學門口等。買一包瓜子,坐在大學附近的牆腳,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貌似等人。在旁人看來,他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閑漢。


    鄧飛住在上海大學,平時很少出門。一出門,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


    上海的春天,陰雨綿綿。有時候綿綿細雨接著下,連續下十幾天也是常事。鄧飛腋下夾著幾本書,撐著油紙傘,從大學裏走出來,絲毫沒有注意到一百米開外,有一雙危險的眼睛正在以他為目標。


    鄧飛走出來的時候,低著頭,一雙警惕的眼睛在油紙傘下閃爍。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看見蔣士伯。


    同樣,蔣士伯也沒有看到鄧飛。一直到鄧飛走出大學校門,把一個背影留給他時,他怎麽看都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眼熟,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蔣士伯畢竟是戰鬥部隊下來的,搞跟蹤和反蹤的能力,和鄧飛相比不是相差一點點。鄧飛故意把整個油紙傘罩住頭,然後快步走著。他用眼睛的餘光,發現一個年輕男子竟然冒著細雨尾隨著自己。


    這一發現讓鄧飛驚嚇得不輕。這個年輕男子是他十幾年的學生,隻需要稍加迴憶,鄧飛不難發現他就是蔣士伯。奇怪的是,這個學生為什麽要尾隨著自己?他究竟是敵還是友?


    鄧飛走進一條胡同,用了幾個反跟蹤動作,就平白無故地在蔣士伯麵前消失。蔣士伯像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滿臉的失望情緒,那樣子很抓狂。鄧飛躲地角落,看到這個情形更是確定,自己的學生應該成了日本人的爪牙!


    蔣士伯料定鄧飛就是他的老師李超凡,臉上浮起一絲陰狠的冷笑。他吹了一個悠揚的口哨,一輛黃包車便出現在他的麵前。


    “走,去特高課。”


    其實鄧飛是和劉達成見麵的。他把蔣士伯甩掉之後,仍然來到黃浦江邊,在五號接頭地點。劉達成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多小時。


    “你怎麽現在才到?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了呢。”


    劉達成指了指身邊的石板凳,示意鄧飛坐下。


    鄧飛說道:“的確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你幫我打聽一下,76號或者日軍特高課,最近有沒有抓到我們的人。或者說有沒有人叛變。”


    接著,鄧飛把蔣士伯跟蹤自己的事說了一遍。這個十幾年前的學生,為什麽會跟蹤自己?他有什麽企圖?的確是一個難解的謎。


    鄧飛無比憂慮地解釋道:“我現在這個身份,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安置進來的。就是想撤,也不是僅憑一點懷疑就撤的。萬一蔣士伯是自己人呢?或者他是好奇?”


    劉達成堅決否定了鄧飛的說法,建議鄧飛立刻轉移。


    “老鄧,平時你是怎麽教育我們的?幹我們這一行,沒有僥幸!隻要有一點點不好的征兆,就要做最壞的打算。”


    “這個道理我當然懂。問題是現在我不能確定,蔣士伯是否發現我就是上海大學的教授?如果他隻是在街上偶遇,然後跟蹤,就算他是敵人,也不至於懷疑到上海大學這個點。”


    劉達成見鄧飛不死心,不得不退一步:“蔣士伯長什麽樣子?你告訴我。明天他如果出現在相同的地方,我一定讓他有苦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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