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鶯歌燕舞。


    百樂門歌舞廳的外牆上,掛著一幅巨幅廣告畫。畫上有一個貌若天仙的舞女,她叫鄭萍。這是一個剛從北平過來的絕世美女,不到半個月就風靡上海灘,成為十裏洋場的頭號舞女。


    萬裏浪的小轎車停泊在距離歌舞廳約一百米的樹蔭底下。他躲在車上,一邊用望遠鏡欣賞著牆上的美女畫報,一邊悄然指揮著抓捕行動。


    根據線報,今晚有滬方和渝方的軍統特工接頭。萬裏浪豈肯失去這麽好的立功機會?他讓劉達成在處長辦公室聽電話,自己帶著第一、第兩個小隊行動實施抓捕。第一小隊隊長祁強帶著隊員,假扮成舞友分頭進入歌舞廳;第二小隊隊長黃新帶著十名隊員埋伏在百樂門歌舞廳周圍,封鎖了所有出入口。


    一切準備就緒,萬裏浪心情特別好。


    晚上八點整。百樂門歌舞廳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緊接著,萬裏浪看見一些前來跳舞的市民蜂擁著往門外擠。


    “不好了,死人了!”


    市民們互相擁擠、踩踏,一些人被推倒在地,後麵的人直接往別人的身上踩......現場變得不可控製。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來,今晚的抓捕行動失敗了!


    果然,沒過幾分鍾,祁強失魂落魄地跑了出來,氣喘籲籲地匯報道:“報告處長,嫌犯引爆了身上的炸彈,我們死了五個人,受傷三個,其中一人重傷。”


    萬裏浪急切地問道:“那兩個嫌犯呢?”


    “玉石俱焚,全死了。”


    這個結果,讓萬裏浪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入低穀。


    “他娘的,給我封鎖住所有出入口,一個人也不要放走。然後打電話給劉副處長,讓他再帶三個小隊增援。”


    聽到命令後,祁強一下子弄懵了。按照以往的慣例,既然嫌犯已經自殺,隻需要清理現場,料理後事。萬裏浪卻命令再派三個小隊增援,他唱的是哪一曲?


    “快去啊,愣著幹嘛?”


    氣急敗壞的萬裏浪踹了祁強一腳,祁強連忙答應著去打電話。劉達成接到電話,用大卡車拉了一車的隊員,三個小隊,一下車就把百樂門給圍得水泄不通。


    歌舞廳裏燈火通明,幾個隊員正在從裏麵往外抬屍體。劉達成踩著一路玻璃碎片和血跡來到爆炸現場,萬裏浪正在把歌舞廳的舞女們集中在一起,一雙貪婪的眼睛在這些香豔的女人身上不斷地逡巡。


    可憐那些舞女剛經曆了爆炸的驚魂時刻,現在又要接受萬裏浪頗具深意的挑選。畫報上那個鄭萍就在美人堆裏。


    最後,萬裏浪還是把目光定在了鄭萍身上,對手下幾名特工喊道:“把她帶走!”


    像鄭萍這個層次的美女,一直令上海灘的大佬們所垂涎。放眼整個上海灘,萬裏浪當然是個排不上號的貨色。和那些達官顯貴、商賈巨富相比,他隻不過是一隻日本人養的鷹犬。


    劉達成站在萬裏浪身邊,細致入微地體察到他的內心想法。原來,萬裏浪是要借抓軍統特工的機會,把鄭萍占為己有。


    以這種手法獵豔,對於76號的特務頭子來說,已經是十分老套的手法了。一點也不新鮮。對此,劉達成除了保持沉默,根本沒有辦法阻止。


    經理丁汝成見狀,連忙上前勸道:“萬處長,這個鄭萍隻不過是我們這裏的一個舞女,和軍統沒有任何關係呀。您看——”


    下半句話還沒有說出來,丁汝成感受到萬裏浪陰冷的目光。


    那目光陰冷得想殺人,讓丁汝成直接把話給咽了迴去。


    “你說沒問題,她就沒問題?你看她那一身打扮,很可能就是重慶派過來執行暗殺任務的,你懂什麽?為什麽那兩個軍統特工會以爆炸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難道這裏麵沒有蹊蹺嗎?丁經理,信不信我連你一起抓?”


    丁汝成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眼睜睜看著鄭萍被76號特工拉走。鄭萍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反應倒也沒有表現得過於激烈。


    劉達成知道萬裏浪的真實想法,內心十分鄙視,一下子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解決。他收隊迴到76號特工總部大院,看見丁默邨和李士群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從主任大樓出來,不由心生一計。


    “丁主任好,李主任好!”


    丁默邨、李士群兩個人麵合心不合,乃是76號特工總部公開的秘密。而且從雙方勢力上看,力量的天秤明顯傾向了副主任李士群。因為李士群頗得影佐將軍欣賞。而丁默邨和南京方麵的周福海走得比較近。


    兩個人走的路線不同,就決定了他們之間的政治定位不同。


    對於劉達成這樣一個剛剛上位的副處長,當然是兩個主任都想爭取的力量。


    丁默邨頗為欣賞地打量了一下劉達成,笑道:“劉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難怪多田駿將軍如此看中你。不錯,年輕人,好好幹,前途無量呀,前途無量!”


    李士群也是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他可是接受過劉達成二十萬美元饋贈的主,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出手不凡,內心的格局一定很大。


    李士群問:“劉副處長,你們今晚有行動?”


    劉達成如實相告:嫌犯引爆自殺了。


    正在這時,萬裏浪的幾名特工押著鄭萍下了車,丁默邨看到鄭萍的一刹那,心思電轉,眼神裏冒出了貪婪的火花。那火花比萬裏浪有過之無不及!


    劉達成捕捉到這微妙的一瞥,不由計上心來。不過,他很快就和兩位大主任告辭了。


    以往,萬裏浪處長的辦公室單人單間,要幹什麽壞事很方便。現在多了一個劉達成,還是副處長,便覺得此人不但純屬多餘,還特礙事。


    比如碰到陳萍這種事情,以前處理起來特別方便,隻需要把她帶到自己的辦公室,直接攤牌就行了。基本上不會有人反抗。


    現在卻特別的不方便!


    萬裏浪把陳萍帶到刑訊室、女囚室轉了一圈,讓她親身感受一下被人折靡得皮開肉綻是一種什麽滋味,然後再把她帶到優待室。


    不過,這時的優待室空空如也,連負責端茶送水的侍女都被他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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