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達成連續做了幾個反跟蹤動作,並沒有發現異常。


    從新樂公園的三堂路向西,連續穿過四條狹長的街道,終於來到拉都路。


    拉都路11號的招牌赫然在目。這是一幢兩層的民房。


    一樓是一個剃頭店。二樓是住宿。劉達成環視四周,大街上沒幾個人,並沒有發現可疑人物。旁側一個小門直上二樓。


    二樓住著兩戶人家。其中一戶人的屋裏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這讓劉達成順利判斷出林一楓的住所。


    他從口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細鐵絲,插進門鎖一陣搗鼓,叭答,鎖開了。他連忙閃身進入房間,又將房門反鎖。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居室。客廳靠窗位置有一扇窗。窗外是一條長長的弄堂。劉達成不禁暗歎,林一楓選擇這裏藏身,倒是個好地方。一旦有事,隻要通過窗戶跳到對麵一戶的屋頂,逃生機會很大。


    房間裏很幹淨,連一片多餘的紙屑都找不到。就算敵人搞突然襲擊,也不可能從他這裏有收獲。


    書架上擺著數排書,都是古典文學名著。劉達成抽出其中一本較舊的《三國演義》,心頭不由一顫!


    這本《三國演義》已經被翻爛。顯然是看得太多。這有點不正常。


    打開書頁翻動了幾下,劉達成便發現了其中的規律,其中有數十個頁碼留下清晰的指?,顯然是使用得太多。


    難道林一楓平時負責發報?


    《三國演義》第二十迴開篇,夾著兩張拾元的法幣。這貳拾元錢,或許就是林一楓這個月的黨費。


    而那個鄧飛或者魏強,很可能是他所在黨小組的負責同誌!


    茫茫人海,上哪去找他們?劉達成不禁有些頭痛。


    如果林一楓是黨組織的報務員,他的電台又藏在哪呢?劉達成輕輕地敲打著每一寸牆壁,並沒有發現夾層。床板底下沒有,衛生間、衣櫃都沒有!


    就在林一楓準備放棄的時候,他來到廚房,發現廚房的一塊天花板四周較為光滑!


    輕輕一托,那塊天花板鬆動了。劉達成推開天花板,探進腦袋,終於在夾層發現一個皮箱。打開皮箱,看見一台微型電台……


    劉達成這才明白,林一楓以他的犧牲,保護了電台以及他所知道的全部機密。


    可是,誰是鄧飛?應該如何把林一楓的消息傳播出去?


    這個問題不禁讓劉達成頭痛。


    林一楓已經犧牲。他也不能保證鄧飛能找到他的住所。電台對於地下黨來說就是千裏眼、順風耳,重要性不言而喻。


    ……


    深夜十點多,劉達成迴到劉公館。這座占地一點八畝的豪宅,因為一場從天而降的血腥屠殺,如今已經荒蕪。院子都新長出來的雜草都已經高過腳踝。


    很多時候,劉達成懷疑是川島秀子籌劃了這場針對劉家的屠殺。可是,經過對她使用“讀心術”,他一無所獲。


    劉達成把電台藏在劉公館的地下密室,然後迴到76號特工總部,秘書室的燈還亮著。黃豔在加班。


    看見劉達成,黃豔放下手中的筆,用力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問道:“達成,傳說你要去參加特工培訓班?”


    “不是傳說,而是確定!怎麽了?你有意見?”


    “當然有意見啦。你這一走,兩個人的工作變成我一個人幹,你說我能沒有意見嗎?”


    “有意見你去向李主任提,別在我這嘮叨。”


    黃豔起身泡來一杯茶,恭敬地遞到劉達成手上,笑道:“一個大老爺們,別搞得像個婆娘似的。培訓三個月,學到一身本領,又有何不可?你這臉色臘黃,萎靡不振的樣子,好像生一場大病似的。”


    劉達成沒好氣地瞪了黃豔一眼,佯裝惱怒道:“你一個丫頭片子,懂個啥?你知道什麽?實話告訴你吧,我殺人了!”


    “啊?——”


    黃豔不禁愕然:“殺了誰?”


    “川島秀子為了練我的膽量,安排我去審訊一名叫飛鴿的地下黨。結果飛鴿經受不住電刑,咬舌自盡。更可怕的是,飛鴿居然被日本扔去喂了狼狗!”


    黃豔聽到這,心頭猛然一振,暗想:飛鴿犧牲了!這個消息,不知道鄧書記是否知曉?


    劉達成“讀”出黃豔的內心想法,簡直驚訝得差點眼珠子都要掉出來。這個黃毛丫頭,竟然還是雙料間諜?


    劉達成問:“黃豔,你在想什麽?”


    黃豔從驚愕中迴過神來,連忙答道:“我在想,你去培訓,我應該送點什麽禮物你啊。畢竟同事一場嘛。”


    劉達成不由暗自好笑。死丫頭,你就裝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在讀心術麵前,隻要距離較近,隻要你敢想,劉達成就必然能捕捉到相關信息。


    黃豔心裏在想,應該盡快把信鴿犧牲的消息告訴鄧書記。劉達成也知道了。


    這時他才知道,運用讀心術,必須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況。在他極度疲憊的時候,讀心術無法發揮作用。


    第二天上午。霞飛路338號。為民書店。


    店掌櫃鄧飛身穿長衫,戴著一幅金絲眼鏡,正在專心致誌地讀一本《史記》。


    一個身穿藏青色女裝、留著短發、圓臉蛋、大眼睛的姑娘走了進來。


    此人正是黃豔。


    她問道:“掌櫃的,有沒有雨果的《悲慘的世界》?我想買一本。”


    鄧飛迴答:“沒有《悲慘的世界》。最近到了幾本托爾斯泰的《複活》,也是挺好看的,您要嗎?”


    “要,給我來一本。”


    “請隨我來。”


    為民書店很大。二樓也是一排排的新書。黃豔隨鄧飛來到二樓。這裏空無一人。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一個頭戴鴨舌帽、身穿披風的男青年站在林立的書架中間佯裝挑選新書,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看見他們上樓,男青年百無聊賴地來到書店外麵,選一水泥圍欄坐下,手裏翻著一份當天出版的《新民報》。他一邊看報,一邊悄然觀察著四周。


    大街上人流稀少。淞滬會戰兩年了,上海還沒有恢複到戰前的繁榮景象。男青年正是劉達成。他坐著黃包車跟蹤黃豔來到霞飛路,看到黃豔在為民書店門口下了車,便認定這家書店一定是地下黨的聯絡點之一。


    鄧飛或許正是這家書店的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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