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村子,已經是下午兩點。


    男人坐在屋前的院坪上,長腿套著軍褲,上身隻穿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背心,卻凸顯出結實的腹肌。


    他在劈竹篾,手裏的刀輕鬆地將竹子劈成一根根篾條,手臂上的肌肉隨之起伏,透出力量的美感,雲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男人動作一頓,抬眼攫住她的視線,銳利又冷漠,雲溪如常揚起笑臉問道:“你要編竹筐?”


    男人沒有迴應她這個問題,淡漠地說道:“粥在鍋裏,熱熱就能吃。”


    “謝謝。”雲溪道謝,又將手裏提著的骨頭朝他示意,“我買了豬骨,晚上燉湯喝。”


    男人還未有反應,他身邊的小黑卻是一下子躥起倆朝雲溪撲去。


    不對,是撲向她手裏的骨頭,動作兇猛得很,跳起來就張口咬向豬骨,驚得雲溪立刻倒退喊道:“小黑,這不是給你的骨頭。”


    但小黑狗根本不聽她的,一撲落空,再撲躥得更高,眼見狗牙都要碰到骨頭,一道喝聲傳來:“小黑迴來!”


    小黑卻在那刹那叼住豬骨,一甩頭就從雲溪手裏搶走豬骨,落地轉身,歡快地跑到秦建國身邊,張口把骨頭吐到他腳邊,然後仰頭搖尾巴等待主人的誇獎。


    雲溪被小黑狗的騷操作驚呆了。


    她驚愕地看了看搖尾巴的小黑,然後將視線落在小黑的主人臉上,隻見那張俊臉此時泛起了一絲緋紅,他抬頭衝她道:“我一會幫你把骨頭剁成三段。”


    頓了頓,又幹巴巴地解釋一句:“剁了會比較好熬湯。”


    雲溪不知為何,忍不住想笑,但見他一本正經,她忍住笑,提醒他:“剁之前多洗幾遍。”


    說完,也不等他的迴應,拉著來娣愉快地去灶房。


    秦建國繃著臉,撿起腳邊的骨頭,小黑狗依然不甘心圍著他搖尾巴,他微歎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它的頭,低聲叮囑它:“以後不要搶別人的東西。”


    小黑狗聽不懂,主人摸了它的狗頭,它就開心地嗷嗚叫喚。


    秦建國拿它無法,衝屋後的山坡一指:“去後邊玩。”


    小黑能看懂他這個動作的含義,開心地咬著他的褲腿示意他一塊去,秦建國拍了拍它的頭:“我不去了,你自己去。”


    小黑拽不動他,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濕漉漉的眼睛裏透著一絲不開心,它仰頭汪汪叫了兩聲,秦建國低頭對上它眼,歎息一聲:“我去不了,我的腿受傷了,不知道還不能不能養好。”


    似乎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小黑狗嗚咽了一聲,邁開四肢走了兩步,然後就趴下,下巴支在前肢上,蔫蔫噠噠的。


    灶房裏,雲溪掀開鍋蓋,還有餘溫,跟早上不同的是,鍋裏除了白米粥,還有一塊塊大小勻稱的紅薯塊混在裏麵,外頭那個男人顯然是記住她早上的話。


    ——“我喜歡吃紅薯,頓頓都要吃。”


    雲溪歎了口氣,她其實隻喜歡吃烤紅薯,粥還是白米粥配酸豆角的好。


    酸豆角當然沒有,菜葉子也是沒有。


    她沒抱怨,給來娣先盛了一大碗粥,來娣捧著碗喝得西索索地響,顯然是餓急了。


    雲溪給她又添了一勺,然後將剩下的粥倒入碗中,坐在矮凳上慢慢喝。


    等她喝完時,秦建國拿著一個淺口小竹筐進來。


    小竹筐應該是新編的,兩個巴掌大,還先發的竹子的清香,框裏放著剁好的豬骨,有三塊,每塊的長度似乎被精準的量過,都是一般長。


    雲溪暗自驚歎時,秦建國將小竹筐放在瘸腿木桌上,轉頭跟她說道:“我洗過,洗了三遍。”


    雲溪聞言不由得打量他身上,他依然穿著洗得發白的背心,汗水打濕背心,緊緊貼合在他身上,凸顯出八塊結實的腹肌,讓人生出摸一摸的念頭。


    當然隻是想想,但男人敏銳,冷聲道:“豬骨洗了三遍。”


    說完,轉身就走,他走得急,左腿的不自然越發明顯。


    雲溪這會也知道自己弄了個烏龍,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濕了就要洗澡換衣服,免得著涼感冒。”


    話一出口,雲溪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她這是欲蓋擬彰,不打自招了。


    秦建國的腳步走得更急,很快進了老屋東邊那間房。


    雲溪這才發現東房那扇破舊的門不知合適修補好了,此刻被秦建國關得嚴實。


    不過,東房屋頂有空露,可以望見天光阿,但比前天秦建國上房踩踏的那間房好一點,那就是屋頂橫梁完好,暫時不會出現橫梁忽然斷裂砸落的危險。


    但這也隻是暫時的。


    嶺南很快要進入雨季,日曬雨淋下,橫梁也支撐不了多久。


    雲溪有些著急,抬腳追到東屋,抬手敲房門:“秦建國,我有件事跟你說……”


    話未說完,房門忽然從裏拉開,年輕男人手把這門,冷著臉問道:“何事?”


    他似換了裏麵的背心,套上了短袖軍裝上衣,但領口的兩顆扣子沒有扣,也不知是因為熱的,還是因為沒來得及。


    雲溪心裏胡亂猜想著,目光飛快移到他臉上,開口說道:“這間東房不安全,你為什麽不將床放到灶房去?”


    目光越過他的肩膀,她看到東屋裏有一張床,床上那床紅色的被子分外顯眼。


    覺察到她的視線,秦建國頓時懊惱沒能及時將他娘送來的紅被罩還迴去,臉上卻繃得愈發的緊,他冷聲道:“灶房不方便。”


    雲溪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怕我看你麽?”


    不等他迴應,她笑了起來,“我還是個小姑娘嘛,看了也不會知道是什麽。”


    聽她這話倒像是什麽都知道的,但她一雙眼角微揚的杏眼澄澈得如清泉一般,讓人無法將不好的念頭加諸在她身上。


    秦建國沉默,卻也代表了他的態度。


    雲溪一臉無奈地搖頭:“你真想太多了,我就是怕你哪天被房梁牆壁砸死了,那我得做一輩子的寡婦,很劃不來的。”


    她知道自己嘴毒,說完這話就飛快轉身跑開了。


    秦建國望著她跑遠的背影,沉默片刻,轉身迴床邊收拾東西。


    這一次,房門沒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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