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不算完,消息傳出去後,對於陸蘅也能治大夫人這件事,引起了眾人的懷疑。


    既然隻有至親子女才能治大夫人這病,為何這二小姐也能治?關於陸蘅的身份,外界隱隱有了些猜測,不過最多也不過是猜測她也是大夫人所生,隻是因著什麽原因不能對外說罷了。


    並無一人懷疑陸婉君並非陸府親生女兒,盡管如此,仍將陸婉君氣的不輕。


    -


    這日,陸蘅帶著趙嬤嬤靈月靈雪去給老夫人請安,陸婉君等人也在。


    六歲的陸良穿著紅黑色燙金邊錦毛小襖,同陸婉君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旁,二夫人坐在金絲軟凳上,眉飛色舞的同老夫人說什麽什麽,討得老夫人歡心。


    一旁,三夫人安靜的拿著繡框在繡一隻栩栩如生的白鶴,室內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


    秦嬤嬤進屋道:“老夫人,二小姐來請安了。”


    老夫人唇畔的笑稍稍收了些:“讓她進來吧。”


    陸蘅進屋,恭恭敬敬的給老夫人行過禮後,乖巧的坐到了一旁:“奶奶,你們在說什麽?”


    “說些家常話罷了。”老夫人淡淡道:“如今正是最冷的時候,你身子還未好透,不必日日來請安。”


    這話裏的意思無非是嫌她來了煞風景,每每見到陸蘅,老夫人總會不自覺想起婉君不是自己親孫女兒的事兒,實在心煩。


    陸蘅假裝沒聽懂,有些拘謹的垂下了頭去。


    陸婉君見奶奶這般不喜陸蘅,心中不由得冷笑了聲。


    這時,一旁的三夫人刺繡的動作突然頓住,陸婉昱道:“娘,怎麽了?”


    “白鶴的翅膀,黑色這裏,我好像繡偏了些,兩麵總是繡不對稱,你們瞧瞧,誰幫我改一下。”


    老夫人笑道:“給我瞧瞧吧,你是府上繡活兒最好的,你都難住了,旁人更不會了。”


    陸婉昱將繡框拿過去,老夫人看了看,道:“這白鶴栩栩如生,繡歪了實在可惜,可惜我如今老眼昏花,不敢擅自給你改了。”


    老夫人年輕時候最愛刺繡,可惜女紅並不在六藝之內,府上除了三房母女能同她探討幾句,其他幾房並無精通的。


    陸婉君淡淡看了一眼,娘曾讓她刻苦鑽研過針線活兒哄老夫人歡心,陸婉君嫌學這個太小家子氣,影響她學琴棋書畫,勉強學到熟練,便不再繼續學了。


    她是奶奶最疼愛的孫女,陸婉歌等人,包括這個剛迴來的陸蘅,永遠比不得。學不學這種東西,本也有什麽大不了的。


    這時,一旁安靜的陸蘅開口道:“給我看看吧。”


    “你?”


    陸婉歌沒忍住,冷笑道:“這可是蘇繡中的雙麵繡,你知道三姨娘以前是做什麽的麽?三姨娘都不會,你能會?”


    陸蘅自然知道。三夫人不同於陸元前兩位夫人出身高貴,不過是京中有名的繡娘,因一手出色的繡活兒,外加才貌兼備,美名在外,陸元一次遊湖時見她在河邊劃船,一見傾心,便納入了府中。


    三夫人入府後,始終不爭不搶,也是上一世府上唯一一個沒有瞧不起她的人。


    陸蘅看了看,熟練的落針,下針,沒一會兒,便將空缺的那塊繡滿了。


    三夫人接過一看,一向平靜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忍不住讚賞道:“二姑娘這女紅同誰學的,簡直出神入化,娘,您瞧。”


    老夫人接過一看,眸中不禁浮現出一絲讚賞。


    陸蘅乖巧的笑道:“三姨娘別笑話我了,我在鄉下做繡活兒,做多了熟能生巧罷了。”


    實則不然,陸蘅心中清楚,老夫人喜愛刺繡,為了投其所好,讓老夫人喜歡她,前世她曾找三夫人苦練繡工。


    方才的問題上一世便困擾著三夫人,二人一同鑽研了許久才琢磨出來。


    隻是她上一世性子太過怯懦,老夫人見她有這手藝,單獨留她下來閑談時,陸蘅緊張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現在想想,陸蘅不禁深深的自我唾棄了一番。


    果不其然,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散去之際,老夫人道:“阿蘅,你先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陸蘅唇角揚起一抹甜甜的笑:“是。”


    陸婉君轉過身,深深的看了陸蘅一眼,不知為何,這個一向令她看不上眼的陸蘅,越發令她深感不安了起來。


    陸蘅在老夫人房裏留了整整一上午,消息傳進陸婉君耳中時,陸婉君憤怒的將手中的茶盞摔在了一旁葉傾城的頭上,頭破血流。


    “賤人,慣會用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哄奶奶開心!”


    葉傾城默默擦幹淨額角滑落的血跡,道:“陸蘅在鄉下長大的,也就這點本事了,討老夫人一時歡心,不足為懼。”


    “一時歡心?”


    陸婉君斜睨她,葉傾城擦了擦額角滲出的冷汗:“您放心,我一定替您解決了陸蘅!”


    -


    一轉眼的功夫,年關將至,開春時節,陸蘅去給老夫人請安時,陸元恰好也在,問她道:“阿蘅,年後資善堂便開課了,你要不要跟著一起?”


    資善堂,是宮中皇子和大臣們家的兒子念書的地方,京中民風開放,女子亦可讀書識字,公主和官家女子也可進去粗略的學習一二。


    隻是尋常的官家女子並有進資善堂的資格,陸府昔日也隻有陸婉君能去罷了,陸婉君的才女之名,也正是從學堂中被人得知的,雖比不得男子有大才,確也出口成章,詩詞歌賦統統不在話下,同許多隻會在閨閣中繡花的大家閨秀截然不同。


    陸蘅心知,陸元這是想補償自己。


    隻是這個爹一向隻會做些表麵功夫,讓旁人覺得他“補償”了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若真為她好,便該想到,一個大字不識一籮筐的鄉下丫頭,被送到資善堂那種地方,除了被那些高貴的皇子千金們嘲笑外,根本學不到什麽,夫子也不會從啟蒙開始單獨教導她。


    陸婉歌聞言,心中嫉妒不服,陰陽怪氣兒的笑道:“我聽說,鄉下長大的姑娘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二姐去的話,豈非憑白給人看笑話麽?爹,您讓我去吧,我雖比不得大姐,但也一定會認真學的,總比給家裏丟人現眼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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