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聞聲從裏間抱著孩子走出來,趕緊把小侄女交給李氏,然後就接過沉甸甸雕花木匣子開始數錢。很快就分的清楚了,銅錢一共有八百七十五文,難得的是還有一塊二兩多沉的碎銀子。


    她驚喜的問道,“怎麽還有銀子,難道有土豪打賞?”


    “什麽土豪?”呂氏剛喝了半碗熱水,聽得女兒說話古怪就笑罵道,“可不敢胡說,那是位坐在馬車裏的貴人特意吩咐下人賞咱們的。我去行禮道謝,人家還很客氣。難得有這樣和氣的貴人呢!”


    薇兒笑嘻嘻吐吐舌頭,隻要老娘不追問她失言就好。她轉身跑迴屋裏找出早就準備好的草紙和眉黛石,仔細記下賬目,收入支出,最後得出結論,“開張第一日,咱家賺了二兩零五百一十四文錢。”


    “呀,居然有這麽多!”


    “是啊,我以為能有一百文就不錯了!我家福兒他爹做一天木匠活兒也才賺幾十文錢啊!”


    劉氏和李氏都是喜得眉開眼笑,若是以後都按照今日這般,那豈不是一月就有十幾兩銀子的進項了。呂氏也是激動之極,緊緊把錢匣子抱在懷裏嘀咕著,“這麽多銀子,可要藏在哪裏啊?萬一來了小偷…”


    丁薇聽得好笑,一邊收了賬冊一邊說道,“娘,不是每日都有貴人打賞的,這二兩銀子其實做不得數。不過今日剛開業,準備的食材不多,口碑也沒傳開。我估摸著,過上半月,每日的進項就能穩定在六百文,一個月怎麽也有十幾兩銀子了。”


    “這可頂得上咱家一年的進項了,”呂氏樂得臉上開了花兒,伸手就把錢匣子塞到了閨女懷裏,“這鋪子是你要開的,賺了銀子都你收著吧。等著攢多了就給你置辦嫁妝!”


    薇兒掃了一眼臉色明顯有些僵硬的兩個嫂子,對老娘的粗神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就算偏心眼,也沒有偏的這麽明顯的啊。不過,這一刻她對呂氏倒是再無半點兒隔閡了。以後不管如何,呂氏都是她最最親愛的老娘了!


    “娘,我不過是出了個主意,準備一點兒餡料罷了,挨累的活計兒可都是你跟嫂子們做的。既然賺了銀錢就都放在您那裏,到了明年咱家把院子翻新了,嫂子們也添些首飾衣衫,再把大寶上學堂的束修留夠了,然後再攢我的嫁妝也不遲。到時候,若是兩個嫂子舍不得,您再偷偷給我分點銀子,我保證不出聲。”


    她這話說的俏皮又有趣,惹得劉氏和李氏都是哈哈笑了起來,紛紛應道,“成啊,到時候我們看到了也不出聲。有你這個聚寶盆在家裏,誰還在乎這丁點兒大的錢匣子啊!”


    當晚,丁老二做工也早早趕了迴來,聽說鋪子進項這麽豐厚,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女人們一邊閑話兒一邊又開始準備餡料兒,發麵。


    劉氏和李氏原本還要避嫌,但丁薇卻是拉著她們手把手教了半晌。兩人很是感激,一個勁兒的說絕對不會把這秘方教給任何外人。


    丁薇卻是不在乎,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自家老字號早茶摟裏自小長到大,若是卯足了心思準備,鋪子裏天天賣的麵食和小菜都能不重樣。但這話可不能說出去,她如今對一切還不算熟悉,留些壓箱底的手段,總是有必要的。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丁家的鋪子開了半個月,可謂“日進鬥金”,呂氏眼見自家錢袋子越來越鼓,已是在盤算著過年時候給全家老小都做套新衣衫了,可丁薇卻偏偏在這個檔口鬧起了小毛病。今日頭疼,明日發熱,後日好好的牙齒又開始疼,連飯量都減了一半不止。


    呂氏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山神廟前不知又燒了幾迴紙,磕了多少頭。終於盼到小年時候,丁薇才覺得好受一些。雖然還是有些蔫頭耷腦,但總算可以下炕了。呂氏大喜過望,樂顛顛的跑去孫奶奶家裏要了半瓢酸筍,特意炒了肉絲給丁薇配粥喝。


    丁薇嗅著這酸溜溜的味道果然有了胃口,足足喝了兩碗小米粥,惹得大寶都拍手叫好。飯後一家人聚在東裏間坐著閑話兒,丁家爺三個坐在炕頭兒紮新笤帚,呂氏帶著兒媳閨女就在炕梢兒說閑話兒。


    “咱們村裏好像要搬來新人家了,白日裏我在村口遇到馮二嫂子,聽她說東山腳下那片空地被人家買去了,正要蓋新院子呢。”


    大寶調皮,鞋子和衣衫都極容易磨壞,所以,劉氏隻要閑下來就得做針線。聽得這話,她就隨口應道,“娘,莫不是馮二伯娘又玩笑耍子吧,咱們這裏也不是風水寶地,怎麽還有人大冬日的搬過來?”


    李氏也是笑道,“二伯娘上次還說東山上邊有人參娃子呢,惹得大家見到她家狗蛋兒都叫參娃兒子!”


    呂氏想起這事也忍不住笑,一邊伸手替閨女拆了頭發梳理一邊應道,“我就聽她順口一說,就算是有新鄰居,能蓋起那麽個大院子的,想必也是富貴人家,與咱們也沒什麽瓜葛。”


    丁薇沒有原主留下的記憶,通常這個時候都隻聽不開口。許是土炕燒得太暖,坐在她懷裏的大寶抱起來肉肉的,又太過舒坦,居然慢慢睡了過去。


    呂氏給閨女簡單挽了頭發,見她這個模樣就忍不住笑道,“這懶丫頭,吃飽就睡,也不怕長肉。”


    李氏嘴巴甜,接話道,“妹子這樣兒的,才是個有福的呢。說不定將來還嫁進大戶人家當少奶奶了!”


    果然呂氏笑得更歡喜,手下輕輕拍著閨女,應道,“我啊,也不指望她嫁進什麽大戶人家。隻要婆家人口少些,她累不到就好了。”


    “娘放心,妹子比以前可是聰明能幹許多,這不帶著咱們全家都過好日子了,她虧不了自己啊。”劉氏伸手抱了兒子,生怕他吵醒姑姑。


    一時婆媳三個又說起別的瑣事,直到夜深才散去。


    天色將明的時候,外麵居然飄起了大雪,而且足足下了三日三夜才停歇,整個村莊山野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待得北風一起,卷著雪花唿嘯而過,官路上的車馬人跡就更少了。丁家人也不是貪心的,聚在一起商量了幾句就提前關了鋪子門,進城置辦了各色年貨,迴家準備過年了。


    丁薇得了兩塊布料,一塊煙柳色,一塊茜霞紅,正好做件新襖,再配條裙子。外麵天氣冷的滴水成冰,她就窩在炕上做針線。


    呂氏帶著兒媳打掃屋子,拆洗被褥,蒸饅頭打年糕,也是忙得不亦樂乎。丁老頭兒則帶著兒子房前屋後轉悠,琢磨著開春之後就準備磚石,找個良辰吉日把東西廂房都翻新成大瓦房,到時候在院角建個牲口棚。買頭牛種地,買兩頭豬崽子養了過年殺吃肉,這日子眼見就紅紅火火過起來了。


    爆竹聲聲辭舊歲,笑聲朗朗迎新春。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戶戶放了爆竹,聚在一起守夜吃了年夜飯之後,就穿上新衣衫開始給自家長輩親朋拜年了。往年來丁家走動的年輕一輩,不過三五個,都是同丁老大丁老二平日相處好的後生。但今年不知是不是眼見丁家開了鋪子,日子愈加富庶的關係,初一這日不等太陽爬上半空,丁家堂屋裏就塞滿了人。


    呂氏樂嗬嗬的端出備好的瓜子花生,還有城裏買迴來的點心和飴糖分給客人,遇到孩子磕頭還要塞上一個裝了六枚銅錢的小紅包。雖然忙的腳不沾地,但後背卻挺的極直,笑得更燦爛。


    而丁薇因為含怒睡覺,醒來就忘記爹娘的稀奇事,村裏人都有所耳聞,趁著這個機會自然要把她從裏到外打量個清清楚楚。碰到家裏有後生沒有定親的,自然更熱情了,誇完手巧誇美貌,更有那藏了心眼兒的直接就問她,怎麽就把包子餡兒調的那麽香。


    丁薇忙於應對,沒多大一會兒就累得頭暈,趕緊扯了個風寒未愈的借口躲迴了自己屋子。但這般也不能徹底清淨,與原本那個薇兒相熟的幾個小姑娘又結伴來找她玩耍了…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送出門,丁家老少都累得夠嗆,草草吃了午飯就都各自歇下了。


    院子裏除了偶爾被吹起的草葉在盤旋,安靜之極。但東廂屋脊上某一處避風的角落,原本厚厚的積雪卻是突然被掀起一角,一雙清亮又銳利的眸子凝望了正房西間良久,最後卻是又慢慢掩藏了起來…


    不管多冷的嚴冬,隻要過了正月十五,就會慢慢變得暖和起來。好像太陽公公終於知道自己不能再偷懶一樣,每日高高掛在天上,揮灑著它的熱情和溫暖。偶爾朝陽的山坡已是有冰雪融化,匯聚成小小的水流順著山石流下,最後衝進了村外的大河裏。


    淘氣小子們被老人們拎著耳朵告誡不可以再跑去冰麵打爬犁,於是就改了新招數,舉了石頭砸破冰層,然後偷出娘親珍藏的好紗布做了網兜撈魚。村頭村尾總會見到婦人們瞪著眼睛掐腰教訓自家的寶貝兒子,那聲音拔得老高,轉而化成了劃分冬日和春天的界限。


    這幾日村東頭漸漸築起的新院子又成了村人口中議論最多的話題,如今正是春種之前僅剩的清閑日子,村裏的壯勞力們都被雇去做些力氣活兒。


    家裏的女人們從爺們嘴裏聽說個一字半句,聚在一起時就拿出來資源共享,倒也被她們拚湊了那戶新鄰居的大致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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