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丁薇狠狠擰著眉頭,心裏實在有些氣惱,白日裏被老爹臭罵也就算了,為何晚上做個夢也要這般辛苦。


    她下意識伸手推開壓在身上的重物,入手之處的溫暖,惹得她疑惑的咕噥兩句,轉而又沉沉睡去了。


    她自然是沒有看到那被她掀翻在身側的“重物”已是睜開了眼,但沒堅持幾瞬就也同樣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昏黃的燭光,透過青色的帳幔,映在床上一男一女的臉上,一個陽剛英俊,一個明媚柔美,如此相對而眠,怎麽看怎麽有種難言的寧靜和諧。


    窗外,一個身形富態,穿了綢緞衣衫的老管家側耳聽著屋內沒了動靜,於是試探著低聲問道,“少爺,可需要老奴進來伺候?”


    但是等了好久,屋裏都沒有人應聲。老管家悄悄舒了一口氣,末了眼裏閃過一抹喜意,趕緊迴身衝著屋簷暗影裏一招手。一個長相極平凡,穿戴很是幹淨利落的年輕女子隨在他身後一起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


    老管家微微掀開帳幔,掃了一眼裏麵衣衫不整的兩人,就趕緊放了手,低聲囑咐那個年輕女子,“雲影,以後這女子就托付給你了。無論如何都要護她平安,我會盡快趕來。”


    那叫雲影的女子單膝跪倒在地,低頭恭敬一禮,鄭重應道,“義父放心,雲影必定誓死完成任務。”


    老管家歎氣,低聲道,“有我這樣的義父,也是苦了你了。”


    那年輕女子卻是搖頭,末了也不多話,起身扯開錦被三兩下把床裏熟睡的女子卷好,彎腰扛起就出了門,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老管家神色愧疚的望著孤零零躺在床上的男子,一邊小心翼翼的替他整理衣衫一邊念叨著,“少爺,公治家三代單傳,您如今中了暗算,老奴實在不忍您連條血脈都不能留下在。這才出此下策,將來將軍若是得知,怎麽處罰老奴都好。隻盼著公治家列祖列宗保佑,那閨女一定要懷上才好。”


    他這般說著話,很快就把男子拾掇的整整齊齊,打量半晌沒有不妥之處,這才端過一碗涼茶給男子灌了下去。


    許是喉中的涼意太過刺激,男子很快就睜開了眼睛。雙眸瞬間迸射出的冷冽和警覺,仿似兩把利刃掃過整個房間,老管家趕緊說道,“少爺,你身子可有不適?”


    那男子聽得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這才沉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老管家有些心虛,半解釋半遮掩道,“許是那石化粉配方有些謬誤,您昏睡了半個時辰。”


    男子下意識勾了勾雙腳,遲鈍麻木的觸感,立時讓他眼裏溢滿了怒色,垂在身側的雙手也緊緊握成了拳,但他開口卻是淡淡吩咐道,“開始吧。”


    老管家聞言從懷裏摸了兩隻小瓷瓶出來,打開一隻倒了一粒紅色藥丸扔進桌上的酒壺,然後又從另一隻瓷瓶裏倒出一粒黑色藥丸,雙手托著送到男子身前。


    男子拿起藥丸就要放進口中,老管家卻是“噗通”跪倒在地,哀聲懇求道,“少爺,咱們還是派人去稟報老王爺吧,若是老王爺知道世子殿下如此心狠,一定會為少爺做主的。”


    男子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神色明滅,極是複雜,最後卻是搖頭道,“不必!待我逃過這場劫難,他的命,我去收!”


    說罷,他毫不猶豫的把藥丸扔進口中,一邊如同品嚐絕世美味般慢慢咀嚼一邊又吩咐道,“若有意外,府中存下的錢財一半分發影衛,一半留你養老!”


    老管家聽得這般“遺言”,再也忍耐不住,哭得是涕淚橫流,“少爺一定要堅持住,風火山林四組都出去尋找聖手魔醫了。這假死藥丸能拖延半月,待得少爺醒來的一日,定然是康複之時。”


    男子卻是再也沒有說話,魁梧的身體依靠在床畔,漸漸沒了氣息。


    老管家一個頭重重磕到地上,末了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壺撒了些酒水到男子的衣襟和嘴邊,轉而大聲驚叫起來,“來人啊,救命啊!少爺,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快請大夫,救命啊!”


    老管家淒厲的喊叫聲就像尖刀一般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其餘幾個院子裏立刻有了動靜,無數人影蜂擁而至,見得男子臉色泛灰的躺在床上,都是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一個謀士模樣的中年人還算鎮定,高聲吩咐趕到院子的眾多護衛們,“快去把城中最好的大夫都請來,另外,立刻封鎖所有宅院,清查所有閑雜人等,發現來路可疑或者缺失的人立刻來報!”


    “是,大人!”一眾護衛們高聲應和著,立即分頭行動開來。很快,五六個衣衫不整的大夫就被護衛們橫放在快馬上抓了過來,剛剛雙腳落地,不等幹嘔幾聲就又被扯進了屋子。結果,幾人隻掃了床上公子一眼就哆嗦著稟告道,“這位貴人…怕是已經過世了。”


    “什麽?”眾人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依舊不能接受。一個長相極粗獷的副將伸手揪住說話大夫的衣領就要揮拳頭,“你這老兒撒謊,將軍白日裏還同我一起喝酒,怎麽就突然過世了?定然是你不肯施救!”


    “大人饒命,饒命啊!”那老大夫嚇得屁滾尿流,情急之下就顧不得那麽多了,“這位貴人是中了千珠草的毒,絕對不關小人的事兒啊!”


    正是抱著將軍屍體痛哭的老管家聞言,立刻抄起床邊跌倒的酒壺嚷道,“難道是這酒裏有毒?”


    那中年謀士搶上前接了酒壺,仔細嗅聞半晌,又倒了一滴品嚐,眼裏閃過一抹了然之色,但臉上卻是依舊做了悲傷模樣,歎氣道,“這酒裏當真摻雜了千珠草汁兒。”


    “是誰,是誰害了將軍?”那副將一把甩開老大夫就抽出了腰側長刀,滿眼血紅,嚇得眾人都是齊齊退後了兩步。待得還要勸說的時候,卻又有護衛趕來稟報,“方才查驗院中之人,灶間專管酒水的雜役不見了,在他的房間鋪蓋下麵發現了鬼臉圖騰。”


    “難道鐵勒人餘孽?”眾人齊齊驚叫,老管家更是放聲大哭,“將軍啊,您剛剛踏平鐵勒,沒想到馬上到西京了,居然又被這幫雜碎害死了。老奴怎麽不能代你死啊,將軍等等,老奴這就來!”


    老管家說著話,放開將軍的屍體就要去撞櫃角兒,自然被眾人拉開,到底勸著他先張羅將軍的後事要緊,勉強讓他打消了殉葬這個念頭。那中年文士拉著副將囑咐他帶兵全城搜捕鐵勒餘孽,末了眼見老管家哆嗦著手為將軍更換衣衫鞋襪,這才找了個借口出了院子,迴了他自己暫居之處。


    果然,那裏等候的人正急得滿地亂走,一見他迴來立刻上前問道,“到底怎麽迴事?”


    中年謀士低頭深深一禮,抬頭時臉上已是一片喜悅,“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如今心頭大患已除,從此海闊天空,大事可期。”


    那人聞言臉上乍然露出一抹狂喜,袖子裏的雙手也哆嗦的厲害,極力壓低聲音問道,“他真的死了?”


    “死了,屬下親自檢驗了鼻息,也驗看了酒水。鐵勒人餘孽在裏麵摻雜了千珠草的汁液,將軍死的無聲無息,再無活命的機會了。”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那人再也壓抑不住,仰頭大笑,末了又假意歎息道,“可憐的言君賢弟,我本意隻是心疼他多年征戰,想著給他吃些石化粉,讓他後半輩子在床上好好歇歇。哪裏想到,他居然這般不走運。都說冤有頭,債有主,他殺了幾十萬鐵勒人,如今死於鐵勒人之手也是算還債了。”


    中年謀士半垂著頭,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得了便宜還賣乖,風涼話說的如此順口,這實在不是雄主心胸,但如今西昊江山已定,若是不出意外,老王爺一旦過世,這人就是萬裏河山的王者。他想要展現半生所學,就隻能緊抱這人的大腿了。


    這般想著,他把頭垂得更低,勸說道,“如今這個時候,主上還是不要在此地多留了,趕緊迴去西京。這裏有屬下看顧,必定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好,你辦事,我放心。”那人伸手拍了拍中年謀士的肩頭,轉而重新戴好黑色麵巾,開門離去了。留下中年謀士站在門口,遠遠聽著不遠處那所院落裏的哭聲,心頭漸漸被愧疚滿滿占據。良久他猛然甩甩頭,狠聲說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將軍,千萬莫要怪屬下,一路走好吧。”


    不知何處刮來的夜風,滴溜溜在院子角落卷起幾片枯葉玩耍,聽得他這般自言自語,很是鄙夷的打了個唿嘯就跑掉了。天邊的半彎新月也迅速隱入了雲層,不願親眼見證這人間的背叛慘劇。。。


    “薇兒,娘的薇兒快起了,今日家裏有事呢,怎麽還懶床了?”


    丁薇這一覺睡得極香甜,朦朧中聽得有人在耳邊嘀咕個不停,就煩躁的伸手扯了被子嘟囔道,“我沒睡夠,我不起!”


    可惜那人卻是不肯妥協,照舊笑著拍著她的臉,哄勸道,“好薇兒,快起來吧。今日要去你姥娘家,你都是大姑娘了,若是懶在炕上耽擱了趕路可讓人笑話了。你也知道你舅母那人嘴巴不好,到時候說出什麽難聽話,看你以後怎麽找個好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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