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輕拍拍鍾未央的手背,手心柔軟,笑道:“是啊,我也覺得阿川貼心!”笑容清淺,但是聲音是溫暖、愉悅的。


    鍾未央笑著看向國公夫人的眼睛,眉眼稍彎,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聽著這樣的稱讚,不過就像喝一杯溫熱的白開水一樣,她心情平平淡淡的,可能是因為習慣了,所以並不在意,畢竟再好的話也隻是說說而已,有時候好話隻是客氣話。


    大少夫人在一旁笑嗬嗬的,目光喜悅而活潑。


    鍾未央不知道她來之前這屋子裏是在聊什麽,但是接下來屋裏說的都是懷孕和孩子的事。


    大少夫人笑意盈盈地問:“九弟妹最近胃口可好?燕窩和銀耳我那庫房裏存有禦賜的上品,若是缺些什麽,盡管派個人來告訴莊嬤嬤一聲,立馬給你送去,不必跟我客氣。”


    鍾未央笑道:“多謝大嫂想著我。我胃口一般,最近有點怕葷油。大嫂這兩天覺得怎麽樣?”


    大少夫人笑道:“幸好有序哥兒陪著我用膳,不然,恐怕食不知味啊!”說完,發出一聲輕歎,臉上沒有愁緒,而是更像一種看透了世事無常的豁達。


    國公夫人沒有說話,應該是有點發懶,背靠著大引枕,半躺半坐,神情舒適地聽著。小輩們在她麵前閑話家常,氣氛如此融洽、和睦和輕柔,她聽著、看著,覺得很舒坦,暫時是不必操心的狀態,僅僅是清閑地作壁上觀。


    大少夫人的眼睛太明亮,透出那種*的光芒,配上那一聲輕飄飄的歎息,讓鍾未央感覺到:眼前這個貴婦人絕不是一個僅僅把眼光和心事局限於內宅的人!她歎息的不是家庭瑣事和閨怨,而是眼前的朝廷局勢。可能,剛才大少夫人與國公夫人是在談宮裏的事吧!她記得,上次她來的時候,大少夫人正好就是在說宮裏的事。相反,鍾未央自己每次和國公夫人之間隻有家事的話題。對比之下,大少夫人與國公夫人之間的相處是不一樣的。


    鍾未央心裏存著思量,眉目間盡是釋然,又笑著說道:“序哥兒既明事理,又孝順,會關心大嫂。”


    大少夫人笑得欣慰而愉悅,便開始跟鍾未央說一些序哥兒小時候的故事。鍾未央動手掰了一個核桃遞給恩姐兒,抱著一種閑嗑瓜子閑聊天的心態,偶爾慢悠悠地插句話。


    時間的步伐,輕而慢。


    聊了兩刻鍾,錦繡門簾被掀起,元嬤嬤和徐嬤嬤就提著朱漆雕花食盒進來了。兩人臉上盈著笑意,都沒有多話,隻是把食盒打開,把幾樣吃食放炕桌上擺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一碗白粥,一碟酸黃瓜,一碟鹹蘿卜,一碟酸豆角!這算什麽有營養的藥膳嗎?鍾未央目光亮了亮,有些驚歎和不敢相信,默不作聲地坐著,目光很快由驚訝轉為淡淡的神色。


    國公夫人看到那白粥和小菜,笑了一下,顯然也是沒有料到:徐嬤嬤這個號稱會做藥膳的人竟然整出了這些最普通的東西來!


    大少夫人嘴畔噙著笑,和鍾未央一樣沒說話,但是氣氛依然溫馨,沒有冷場,因為大家都是在輕聲笑。


    恩姐兒坐在炕上,好奇地朝炕桌看了一眼,然後不感興趣,繼續低下下巴,咬核桃。


    也許是給徐嬤嬤麵子,也許是酸溜溜的小菜正好開胃,國公夫人踏踏實實地吃了一些粥,然後又靠在了引枕上,吃飽了便有了睡意,對鍾未央和大少夫人擺了擺手,示意兩個兒媳婦迴去。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連唿吸也放輕了,丫鬟輕手輕腳地收拾了炕桌,元嬤嬤拿著錦被幫國公夫人蓋在身上。鍾未央和大少夫人朝國公夫人行了禮之後,便各自由丫鬟和嬤嬤攙扶著出了門。


    從青梅院出來,與坐上軟轎的大少夫人告了別,鍾未央領著恩姐兒步行迴了青梅院,散步和賞景對她來說是享受,係著披風,戴著暖帽,清寒中又感到暖和,在路上她心想著:國公夫人今天不愛熱鬧,自己傍晚就可以不去請安了,畢竟自己是有國公夫人的特許的,可以偷懶。


    剛進西側屋,趙嬤嬤就滿臉喜氣洋洋地告訴道:“少夫人,外院送了一封信來,是九少爺捎迴來的!”趙嬤嬤那眯著笑眼的模樣,顯得比過大年還要歡喜!差點兒載歌載舞了!


    鍾未央也是欣喜的,她眉眼輕輕地舒展,“嗯”地答應一聲,輕描淡寫的樣子,仿佛隨意地問道:“在哪裏?”


    “奴婢親自放在內室的桌上了!”趙嬤嬤趕緊迴答道,語氣十分急切,依然很高興,語氣裏的喜悅是熱騰騰的。


    鍾未央眉眼喜悅,挺著肚子,直接就朝內室走去了,腳步也沒法再鎮定下去了,多了幾分匆忙。


    輕飄飄的一封信,沒有幾兩重,黃褐色的信封,雪白的信紙,看在鍾未央眼裏,有著小舟靠岸的寧靜,展開,紙上簡潔地寫著:賽馬,練兵,射箭,飲酒暢談,睜開眼全是熱鬧,睡前有夢,睡著無夢。


    看完後,鍾未央自顧自地笑著,前麵平鋪直述,後麵有點打啞謎的感覺!睡前怎麽會有夢呢?“睡著無夢”顯然是睡得很酣暢吧!那麽睡前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在想念呢?有夢無夢呢?賽馬、練兵、射箭、飲酒、暢談,這就是他每天做的事情、每天的生活了!還能飲酒和暢談,看來是過得自在啊,一點也不枯燥啊!莫不是樂不思蜀?鍾未央一邊想,一邊默默地磨了磨牙!


    “散步,酣睡,進補,肚大腰圓,臉上天天長肉,有時抽筋,有時沒有。刀劍無眼,無夢就好!無牽無掛!”鍾未央去東廂房的小書房寫了迴信,交給婆子送去外院。她伸手摸摸肚子,深唿吸一下,內心被滿足塞得滿滿的,感覺踏踏實實的。小書房的牆壁上掛著恩姐兒的塗鴉和司徒玥音所作的的人物畫,滿眼一望,腳步轉一個圈,環顧一圈,鍾未央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還算充實!因為迴憶太多。喜悅被刻意放大,而憂慮被隱藏在角落,喜悅在明處,而想念和憂慮埋藏在心底,不刻意去思念,滿滿的感歎,驟然在心口洶湧澎湃!


    此刻,思念終於擺脫了韁繩,想象的畫麵奔馳而來!賽馬,飲酒,練兵……想得太多,才發現:相思注定是與苦悶相伴的!心裏湧起越來越多的愁緒和難受,像是野草在心田裏瘋長,亂糟糟的情緒。


    鍾未央笑不出來了,耳邊感到越來越清靜。唉!想他,卻不能說。


    ——


    秋爽軒!


    “五少夫人,六少夫人!人找到了!”風嬤嬤喜悅地走進來稟報道,心頭如釋重負,豁然開朗。


    六少夫人可能是太高興了,突然就起身站了起來,手在慌亂中碰翻了茶盞,她心裏很緊張,高興地笑道:“人在哪?”一霎那,嗓門大得像撞鍾!


    “剛才把人送迴六少夫人的仙音軒了。”風嬤嬤不急不忙,笑著迴答道。


    六少夫人眉間的喜色更明朗了,眉開眼笑,得意洋洋的,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走,突然又把腳步停了下來,轉身朝五少夫人笑道:“五嫂,你對我恩重泰山!嗬嗬……”她急切切的,迫不及待就走了!腳步雖然不是在跑,但是也接近小跑了!


    五少夫人搖頭一笑,歎一聲氣。


    六少夫人帶著尹嬤嬤和丫鬟們,急急忙忙地迴了仙音軒!一見了那秀姨娘,她就放心了,鬆出一口氣,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她大聲吩咐道:“快點服侍秀姨娘沐浴,送去後跨院安置了!今晚讓秀姨娘服侍六少爺!賞銀二十兩!”她聲音咋咋唿唿的,顯得萬分激動:“尹嬤嬤,去我的首飾匣裏挑兩隻步搖給秀姨娘!好好打扮打扮!”


    如果不是因為身份的顧忌,她真想哈哈大笑!她真是太高興了!控製不住地高興啊!哈哈!司徒堅,你想跟我鬥?哼!手下敗將!今晚最好早點迴來,給你看看大驚喜!


    “謝少夫人賞!”滿臉麻子和疤痕的秀姨娘笑得露出牙齦來,喜得咧開了嘴!一頭枯黃的頭發亂糟糟的,一張奇形怪狀的臉胖乎乎的,由於在仙音軒裏吃得太好了,她整個人比第一次來這裏時胖了一倍!


    六少夫人心裏大笑,豪氣地揮一下手,示意丫鬟們帶秀姨娘迴後跨院去,哈哈,她真是太樂意善待秀姨娘了!哼哼,隻要有秀姨娘在後跨院裏鎮守,她倒要看看,看看那六少爺司徒堅還敢不敢往後跨院找狐狸精去?


    甩一甩朱紅色絲帕,她又在心裏偷笑,打著主意:嗯!先不告訴他,今晚再嚇他一跳!


    六少夫人把手裏的精致絲帕扭成麻花,格外認真地對尹嬤嬤吩咐道:“仔細些,別走漏消息!讓秀姨娘在後跨院門口等著,對了,一定要格外殷勤地巴結六少爺!寸步不離地跟著六少爺!”她咬牙切齒地說著,隱隱地像是在磨“虎”牙。


    “是,少夫人盡管放心!奴婢一定辦妥了!”尹嬤嬤滿口答應著,但是額頭上、後背上都滲出熱汗來!唉!這簡直是挖好了陷阱,就等著六少爺掉進去了!尹嬤嬤雖然一心一意地忠誠於六少夫人,但是她終究隻是一個仆人,讓她跟六少爺這個主子作對,她還是心懷恐懼,無法像六少夫人那樣無憂無慮。


    六少夫人嗬嗬地笑著,眉毛彎著,眼睛眯成長長的細縫,像隻摩拳擦掌的老虎。


    ------題外話------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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