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何家大少奶奶派人送了信來。”


    趁著鍾未央起床洗漱了,秋香連忙來迴話。以前的江珊兒就是現在的何家大少奶奶。


    “嗯。等會兒再看。”鍾未央輕快地迴答一句,她尚未打理頭發,因為感覺肚子餓了,便先在西側屋的圓桌旁坐下,安靜地喝桂圓八寶粥。趙嬤嬤又陸陸續續地端來板栗糕、水晶蒸餃、芸豆卷、蓮子酥,樣樣香噴噴、精致小巧,一小碟一小碟地端來擺上,像是生怕不夠浪費一樣。


    鍾未央這幾天吐得少,相反,每天吃得很多,別人一天三頓,她至少一天五頓。


    把肚子填個六七分飽了,她開始看信。江珊兒因為成親沒多久,所以語氣還跟以前一樣,很活潑。信中說,她現在也有兩個小姑子,其中一個是丈夫的表妹,性格十分合得來,而且現在她的兩個小姑子都很想見見鍾未央,最後是問:如果她來國公府做客,什麽時候方便?


    鍾未央沒有絲毫猶豫,去東廂房的書房裏,行雲流水般地寫好了迴信,讓趙嬤嬤吩咐婆子立馬送去何宰相府。


    “九嬸嬸!我們迴來了!迴來了!”


    清江和鬆月在兩旁張著手,護著兩個孩子,笑得合不攏嘴,眼睛彎成月牙兒,因為今天這樣子實在是難得,難得楚姐兒竟然和恩姐兒手拉手跑迴來的。


    ——


    九月連續晴了一個月,鍾未央喜歡在上午的時候帶恩姐兒和楚姐兒去外麵散散步、曬曬太陽、去水邊看看魚。楚姐兒現在欺負恩姐兒的時候很少,兩人玩耍得蠻高興。


    可是等到十月初的時候,鍾未央又開始難受了,這天早上,她剛從被窩裏爬出來,就吐得昏天暗地,腦袋昏頭轉向,虛脫得像隻軟腳蝦。


    等鍾未央對著銅盆吐完之後,司徒明把她打橫抱起,去了暖閣。


    鍾未央用手背把臉上的少數幾滴眼淚抹幹淨,把臉枕在司徒明的腿上,雖然難受,但又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竟然為了這點委屈,就憋不住眼淚了,還有種想打退堂鼓的心酸感覺。孩子是寶貝,但是孕育孩子的過程卻像登蜀道一般,既辛酸,又艱難。


    司徒明的手隔著被子,一手環抱,一手幫鍾未央順著背。劍眉間含霜帶雪,表情趨向於冷凝。沒有喜悅,也不浮誇、做作或者慌亂,在鎮定之中含著嚴肅。目光落在鍾未央的臉上,表麵平靜,裏麵湧動著漆黑的深沉,久久地沒有移開。


    恩姐兒走了進來,手腳並用地要往炕上爬,掙紮一會兒,但是並不哭鬧。孫嬤嬤表情很為難,她悄悄地覷了司徒明一眼,見司徒明沒有做出任何反感的舉動,然後她才把恩姐兒抱到了炕上,緊接著退開好幾步遠,低著頭,屏氣凝神,不做聲。


    恩姐兒又自己挪到鍾未央的背後,伸出小手給鍾未央拍背,一下一下,充滿了嗬護的樣子。


    司徒明抬起眼,冷冷地看恩姐兒一眼。恩姐兒瞪圓了眼睛,迴視著司徒明,小臉上此時的表情稍顯呆愣,小家夥心裏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很安靜,小手的動作隨之停了一下。


    司徒明收迴目光,伸手給鍾未央掖好被角,動作稍顯溫柔。恩姐兒乖巧地靠在鍾未央背後,緊貼著,不做聲,模樣像動物的幼崽在依偎和依靠母親一樣。司徒明再次打量了恩姐兒一眼,心裏並不喜歡,但是沒有做出什麽舉動。


    鍾未央剛才吐得累了,畢竟費了一番力氣,這會子又忍不住沉沉地睡了下去。


    趙嬤嬤帶上兩個小丫鬟,連忙趕去青梅院,去找元嬤嬤說明情況。對趙嬤嬤來說,鍾未央早上不能去請安,這是一件有關孝道和婦德的大事!緊接著,她又吩咐丫鬟去秋爽軒一趟,告知五少夫人平蒙院裏的不方便之處,免得楚姐兒等會兒被送過來。


    司徒明今天沒有再出門去,守了鍾未央一整天,反正他一天中時間都是自由的,沒有任何公務在身。


    鍾未央這次孕吐卻像發了大洪災一樣,如同堤壩決了口,一發不可收拾了。中午她正準備用午膳,可是一聞見菜的味道,又開始吐!然後勉強喝了一碗小米粥,又接著睡。到了下午,開始頭痛,睡不著了,但是胸口時不時地就作嘔,一連又吐了好幾迴,一直吐到晚上,睡著之後才安穩了。把臉貼在司徒明的心口,感覺熟悉的氣息和心跳,並且被安穩地抱著,她覺得難受的程度也降低了,有種安穩的踏實感。


    次日,孕吐仍舊沒有好轉,三天之後,她的臉就瘦下來了,臉部消瘦的同時,腰部是實實在在地肥了一圈,肚子也微微地凸起來了,畢竟已經有三個月的孕期了。


    鍾未央大部分時間窩在屋裏,偶爾在院子裏散散步,但是不敢出門去,怕在外麵吐出來很不雅觀,畢竟,吐不吐已經不是她自己所能控製住的事情了,而且這事也憋不住。國公夫人讓元嬤嬤來探望了,還給了特許,讓鍾未央這些日子不必去請安。鍾未央自己安心養胎,沒有後顧之憂,而且,她身邊還有司徒明陪著她。


    鍾未央成親以來,從不勸司徒明去做官或者謀差事,她不想做那種“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的閨怨之人。男人總喜歡說“老婆孩子熱炕頭”,而鍾未央也希望自己身邊隨時有個放心的依靠。


    這幾天,鍾未央和司徒明頗有幾分新婚的如膠似漆感。當鍾未央吐完之後沒有胃口吃東西,司徒明拿著勺子親自給她喂粥,她也會接受,不會覺得膩煩,平時她並不喜歡做這種歪膩的事情。甚至她沐浴的時候,司徒明也會在一旁陪著,她也安心接受,因為知道自己如今不能發生摔跤的意外。懷著孩子,不免有些小心翼翼。晚上相擁而睡,心裏有一種踏踏實實的感覺,還稍感甜蜜。


    十月初六,鍾太太來了,她來得有幾分心急,因為她派人來給鍾未央送東西,得知鍾未央這幾天情況不大好。


    恰好,江珊兒也來了,正好碰在一塊兒,她還帶來了她的一位小姑子,也就是她丈夫的表妹——畢倩秋。


    鍾太太進國公府並不需要請帖,國公府門口的管事們、侍衛們都對她恭敬有加,她在大門口遇見江珊兒,便一同帶了江珊兒一行人進來。


    “請親家夫人安!何家大少奶奶安!”丫鬟們連忙通稟。


    平蒙院。


    司徒明特意給鍾太太請安後,目不斜視,離開平蒙院,去了外院。


    “娘!阿珊!”鍾未央臉上的笑容遮掩不住,顯然十分高興,但是她運氣不好,一聞見香噴噴的脂粉味,立馬彎下腰,又開始吐。


    鍾太太親自給鍾未央撫著背,迫不及待地問趙嬤嬤:“有沒有吃安胎藥?”


    趙嬤嬤趕緊搖頭,像搖撥浪鼓一樣,認真迴話道:“一點藥也沒有吃!”藥不能亂吃,太醫來診過脈,說鍾未央胎象穩健,可以不服安胎藥。而且,中藥入口極苦,鍾未央又一向不喜歡喝藥,如果當真喝了那苦藥,藥一入口,再一反胃,肯定吐得更厲害。很多人一喝完中藥,立馬就能吐得一幹二淨,別說藥效了,反而又多了一頓折磨。


    江珊兒目露關切,臉上透著擔憂,陪在一旁著急。眼見著鍾未央吐得臉色蒼白,看上去那麽辛苦和難受,而且下巴還比幾個月之前瘦了許多,從圓潤變成了尖尖的模樣,看著就讓人不放心。


    何家表妹畢倩秋心裏暗含心思,冷眼打量著鍾未央,美貌如何?麵相如何?氣質如何?身高如何?體態如何?身體狀況如何?她的眼睛就像那能夠分清一厘一毫的量尺一樣,絲毫不放過鍾未央身上的一點情況,特別是看見鍾未央的腰身時,她的眼睛裏露出輕蔑的光澤,似笑非笑。腰肢也是美態的一部分,婀娜多姿便是美,而鍾未央此時那腰胖得毫無曲線感,畢倩秋在心裏用話形容道:就跟院門口那看門的肥胖婆子一樣!


    鍾未央心裏既高興又歉疚,親娘和好友一起來看她,她卻一見麵就吐,連累得大家都不好受。至於江珊兒的小姑子,在進門時,她看了一眼,因為穿戴的原因,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在心裏給出的暫時評價是:身材高挑,眼大、臉小,長相在七八分的樣子,一看就不是膽小的人。此時她已經沒有閑工夫再去觀察別人了,因為自顧不暇。


    漱了口,洗手、洗臉,然後鍾未央帶鍾太太和江珊兒去西側屋裏的炕上坐下。


    江珊兒故意活潑地眨一眨眼睛,笑道:“早知道伯母今天來看你,我今天就不來了,反而耽誤了你們說私房話,我倒礙事了。”她長得濃眉大眼,麵相有幾分英氣,和鍾未央一樣,她也有幾分偏胖,屬於稍顯圓潤的女子,但是不影響美感,唯一的缺點是,她眼睛下麵的眼袋稍有點鼓,不過,一旦眼睛笑起來,就顯得格外活潑、明媚。


    畢倩秋端莊地坐在江珊兒右側,她剛剛懷著輕蔑的心思打量完了鍾未央,這會子又開始不露聲色地打量鍾太太,因為鍾太太與鍾未央長相很相像,所以她又在心裏嘲笑道:再過十幾年,她也就變成這副模樣了而已!


    想完這些,畢倩秋心裏開始有些不是滋味,因為看著這屋裏的陳設,她能感覺到這裏男主人的存在痕跡,炕上的大引枕一個是銀白色的,而另一個是深藍色的,隔著一道門簾,她能想象出,那是通向內室的方向!嫉妒的緊迫感開始在她心裏泛濫,她的心眼開始緊張地縮小,縮得隻有針眼一般小。官道上的一次相遇,讓她銘記至今,日思夜想,夢裏夢外都有那個身影和那張臉在腦海中出現,就在剛才,她終於再次見到他,偏偏眼前這個醜女子“鳩占鵲巢”。


    嫉妒真是使人瘋狂!她的手突然把鵝黃色絲帕握緊,一再用力,手指握得發白。


    鍾未央在江珊兒麵前沒有避諱什麽,此時就閉著眼睛靠在鍾太太身上,逐漸平穩氣息,精神暫時顯得不大好,疲憊感畢竟重。


    鍾太太的手繼續撫著鍾未央的後背,臉上含著熟悉的笑容,對江珊兒說道:“你們兩個小孩子家家的,要說的話比我還多!阿珊要是常來陪阿川解解悶,我還更放心些。”說完,鍾太太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到旁邊的畢倩秋身上,顯得和藹。


    江珊兒意識到了,連忙稍稍側過身子,用手扶住畢倩秋的胳膊,笑著說道:“這是我婆婆的心肝外孫女!姓畢。”


    畢倩秋垂下臉,臉上含著笑容,像一朵半開半合的曇花,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之欲露還羞的感覺。


    鍾太太眼睛再明亮,也不可能看出別人心裏的心思來。何況她此時心裏思量的都是鍾未央的事,所以沒有對眼前這個漂亮小姑娘產生任何懷疑。她很大方幹脆地褪下手腕上一個玉鐲,當作見麵禮。


    “多謝鍾伯母!”畢倩秋起身行了一禮,說話的聲音含著喜悅和活潑,一點也不怯懦、膽小。


    鍾太太笑著說道:“拿著玩就好,不必多禮。”神態和藹。


    畢倩秋迴到座位上坐下,目光看了鍾未央一眼。


    鍾未央突然睜開了眸子,正好和畢倩秋的目光對視了一瞬,畢倩秋立馬移開了目光。


    “可算是醒了!”江珊兒伸過手,去鍾未央胳膊上拂了一下,眼睛彎彎的,含著笑意,活潑地說道。


    鍾未央先看了陌生客人片刻,因為感覺有點奇怪,畢竟剛才的眼神騙不了人,別人眼睛裏的敵意,她還是能捕捉得到的。她放開疑惑,笑道:“我這會子高興,不想睡了。”


    江珊兒毫無顧忌地問道:“我看你腰胖了點,臉卻瘦了,怎麽做到的?”


    鍾未央答道:“等你吃不下東西,還要整天睡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白天睡久了,晚上豈不難熬?”鍾太太眉頭微皺,問道。


    “下午比較清醒,晚上能睡著,上午太陽還沒有完全出來,感覺會比較怕冷,所以喜歡縮在被窩裏。”鍾未央麵朝著鍾太太,彎著眉眼,笑著答道。


    江珊兒比較有眼色,看出來了鍾太太肯定有很多話要和鍾未央說,她還是先離開為好,但是她自己也有一些私房話要告訴鍾未央,她在心裏琢磨著:不如,我先說完就走吧!於是她大大方方地笑著說道:“伯母,我想和阿川進暖閣去說兩句私房話,一會兒就出來。”


    “行!”鍾太太笑著答應,沒有絲毫猶豫,眉眼間的笑容顯得格外和煦。


    鍾未央挽著江珊兒的胳膊去了暖閣。有些私房話確實是不能寫在紙上的,隻有互相聊天,才說得明白。


    西側屋裏,鍾太太完全是和藹長輩的樣子,笑著問道:“畢姑娘芳齡多少?”畢竟不能冷落了人家。


    “十六。”畢倩秋抬起頭來,對著鍾太太微微一笑,輕聲答道。


    鍾太太沒有繼續問婚嫁,而是問道:“家裏還有幾個兄弟姐妹?”


    “還有三個兄長。”畢倩秋微笑著答道,臉上的笑容不多不少,恰到好處,而且說話尾音稍有點綿軟。事實上,她隻說了嫡出的,還有幾個庶出的兄弟姐妹,她懶得提及。


    ……


    兩人一問一答,一個像和藹的長輩,一個像禮儀良好的閨秀,倒顯得其樂融融的樣子。


    暖閣裏。


    江珊兒問道:“你夫君在外麵有交往的友人沒有?”


    鍾未央答道:“有,很多。”


    江珊兒:“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很重要!”


    “你說。”鍾未央眸光清楚地看著江珊兒,有點好奇。


    江珊兒說道:“我夫君獨來獨往的,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也沒有。”她沒有把話說完,隻說到一半,目光真誠而略帶懇求地看著鍾未央。


    鍾未央眨一下眼睛,在心裏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因和江珊兒的意思。何家大少爺沒有朋友,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為他爹何宰相名聲不好,“和事佬”、屍位素餐、拍馬屁、軟弱無能、牆頭草兩邊倒、沒有骨氣、隻知道向聖上獻媚、被武將吐口水……就連鍾未央這個深閨裏的人都聽到了不少何宰相的“壞事”,不是貪汙,不是買官賣官,偏偏是“沒用”!所以別人瞧不起何家的人。而江珊兒的意思,大概是想讓司徒明和何家大少爺做朋友?


    果然,江珊兒繼續說道:“我的要求不多,我夫君是個書呆子,整天隻知道悶在書房裏讀書,我就想找個人邀他出去喝酒、聽戲、聊天、作詩。他整天都不笑,我看著也不開心。但是我不想請我哥哥幫忙,怕我哥哥笑話他木訥,會讓他失了麵子。而且他還有個親弟弟,但是兩人合不來。”


    鍾未央考慮片刻,說道:“我二哥、三哥、四哥的為人都不錯,可以嗎?”她暫時沒有加上司徒明,是因為她覺得司徒明有些紈絝,不一定跟何家大少爺合得來,而且她也不願意強迫司徒明去陪別人喝酒、聊天,司徒明骨子裏是個很驕傲的人。


    江珊兒倒是樂意,她眼神比較期盼,又問道:“可是,你這三個兄長都過了秋闈,還要準備明年的春闈,會有空閑嗎?”


    鍾未央表情愣了一下,她剛才把這事給忘了,果然孕吐把腦袋都吐糊塗了!她祖父對子孫讀書的事相當重視,肯定管得嚴,她的兄長們估計沒有空閑出來玩,莫非,還是得司徒明相陪?鍾未央有些猶豫,很冷靜地思考著這事。她問道:“何家大少爺會騎馬嗎?”司徒明這幾天都在家裏陪她,前些日子是在教墨哥兒和序哥兒騎馬、狩獵。如果誌趣相投,那還可以結交。


    “不會,隻會讀書。”江珊兒不假思索地說道,繼續目光殷殷地看著鍾未央,希望鍾未央能幫她,因為這事對她真的很重要。


    鍾未央咬著嘴唇,忍俊不禁,說道:“我夫君貌似不愛讀書,這件事我得先問問他。”


    “好。”江珊兒笑著答應,但是不免有點失落,眼神騙不了人。


    鍾未央說道:“我明天給你答複。”


    “嗯。”江珊兒答應了,笑容又恢複了明媚,說道:“我特意給你帶了一盒點心來,做得很特別,是何家的獨門秘方,別人家都沒有,你記得嚐嚐。”


    “好!”鍾未央不以為意地答應,事實上她並不吃別人家做出來的東西,碰上宴席的時候,也隻是多吃杏仁、核桃等幹果,以及水果,不過她樂得答應,不會當麵拒絕別人的好意。


    兩個閨閣好友聊完私房話,江珊兒就告辭離開了。鍾未央親自送她們出了垂花門,又安排清江和鬆月去繼續相送。


    然後鍾未央迴來屋裏。鍾太太噓寒問暖一番,緊接著問道:“安排通房沒有?”


    “沒有,我們感情很好。”鍾未央迴答得很清楚,沒有絲毫扭捏。


    鍾太太看向鍾未央的目光有點特別,目不轉睛,說道:“順其自然吧!”


    “我知道,娘,你別擔心這個。”鍾未央笑著開玩笑道:“我覺得,把身體養好才最隻要,誰活得長,享的福就更多。其他的都沒有這件事這麽重要!”


    鍾太太覺得這話孩子氣,隻是一笑而過,伸手摸了摸鍾未央的下巴,說道:“是瘦了許多,要聽趙嬤嬤的話,也免得我牽腸掛肚。”


    “我知道。”鍾未央伸手抱住鍾太太的腰,把臉貼在鍾太太胸口,說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每天來看我。”


    ——


    中午,恩姐兒從學堂迴來,鍾太太留下來用午飯。下午,鍾太太親手教恩姐兒寫了幾個字,然後才離開。


    鍾太太走後一會兒,司徒明就迴來了。


    鍾未央用絲帕掩住嘴,打幾個嗬欠,沒精打采,又準備睡覺了。司徒明看著鍾未央的樣子,心情比較無奈,鍾未央現在要比別人多睡一半的覺。


    鍾未央現在確實變懶了許多,連話都懶得說了,她準備先睡覺,睡完覺之後,再起來說話。到時候要問問何家大少爺的事,畢竟她答應過江珊兒了。今天她確實很累了,把上午的睡眠錯過了,現在得趕緊補迴來。


    經過幾天的實踐,她發現睡得多,吐的機會就少。


    傍晚,屋裏已經點起了燈。司徒明俯下身,親著鍾未央的臉,笑著喚道:“母老虎!”


    鍾未央“噗呲”一笑,伸手抓起被角,把自己的臉埋起來。


    司徒明把手伸進被子裏,貼在鍾未央的肚皮上。鍾未央趕緊往旁邊打滾。屋裏清晰地響起兩人的低笑聲。司徒明把鍾未央連人帶被子一起豎著抱起來,摟在自己胸前,刨開被角,露出鍾未央的臉來,親一親她的額頭,說道:“晚上再睡。”


    鍾未央用側臉蹭了蹭司徒明的臉,然後穿了厚衣裳,去浴房裏洗臉、漱口,正準備去小花廳用晚膳,一掀開門簾子,就看到恩姐兒站在門口。小家夥仰著小臉,用小門牙咬著嘴巴,模樣不大開心。


    鍾未央笑著摸摸小家夥的頭,牽起她的小手,一起去小花廳。


    晚上,內室裏,鍾未央精神很足,裹著暖烘烘的被子,但是睡不著覺,她側著身子,靠在司徒明左邊肩膀上,問道:“何家的大少爺,你認識嗎?”


    “見過而已。”司徒明的語氣輕描淡寫。


    鍾未央說道:“何家大少奶奶是我的閨閣好友,她請我幫忙,說何家大少爺沒有朋友,想找個人帶他出去喝酒、聊天。這會不會產生官場上的瓜葛?”畢竟何家大少爺是何宰相的兒子,如果誰與何家大少爺走得近,就意味著與何宰相關係近了一步。


    司徒明說道:“要是想喝酒,一個人也能去!又不是兩三歲的孩子!”司徒明低頭在鍾未央額頭上吻一下,顯然不樂意幫忙。


    “嗯。”鍾未央答應一聲,伸手把司徒明的腰摟緊了,開始默默地思考心事,沒有糾纏。


    司徒明對著兵法書的某一頁思索良久,也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他並不是一味吃喝玩樂的紈絝。低下頭,看見鍾未央又把眼睛閉上了,眼睫毛顯得格外俏麗,他把書隨手甩開,放下帷帳,輕輕地滑進被子裏,抱著已經睡著的鍾未央,親親她的眉間,不敢再多親一親,擔心自己心猿意馬,會把持不住。


    ——


    一早,誰也沒想到,平蒙院裏大亂!因為出了一件讓大家驚恐,但又萬萬沒想到的事情!有三個小丫鬟嘴角流血,躺在被窩裏,一動不動,幸好身體還是熱乎的。


    趙嬤嬤聽了稟報,跑去一看,立馬嚇壞了,連忙吩咐人去喊大夫來,又立馬喊了幾個婆子進來幫忙掐人中、揉手腳,大家一邊忙忙碌碌地想法子,一邊默默掉眼淚,心裏都有種冷颼颼的感覺。


    等大夫來了,趙嬤嬤對丫鬟們吩咐道:“其他人都去照常當差,務必瞞著九少夫人!要是誰嘴巴不牢,有你們好果子吃!”


    “是!”小丫鬟們全都躲遠了。


    因為事情太急,所以一起請了三個大夫來,大夫們默默地救人,一句廢話也不說,但是顯然他們也很緊張,因為額頭上全是汗珠子。


    後罩房裏整整忙活了一個上午,鍾未央毫不知情。表麵上,平蒙院裏的生活一切照舊。


    後罩房,大夫們終於把人救了迴來,催吐了好幾次,讓婆子動手灌了藥,然後大夫們一致得出一個讓趙嬤嬤耳朵裏打雷的話:“是砒霜中毒,所幸吃得不多。”


    婆子們都嚇得發抖,誰都知道砒霜的厲害。


    “怎麽會?怎麽會?”趙嬤嬤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好幾句,哆哆嗦嗦地迴想著,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的。想來想去,她突然想起昨天的一盒點心來,那是何家大少奶奶送來給鍾未央的,因為鍾未央一向不吃外麵的東西,所以趙嬤嬤把點心賞給了小丫鬟,這三個小丫鬟就都賞了,還有其他幾個丫鬟!趙嬤嬤心裏一陣後悔和後怕,大手重重地在自己腿上一拍,急切切地連忙往外走!心裏隻有一句話:還有其他幾個丫鬟也吃了,得趕緊救人!


    趙嬤嬤沒管三七二十一,把丫鬟拉著跑過來,就往大夫麵前送。


    平蒙院裏風雲變幻,大家臉上烏雲密布。整個平蒙院的丫鬟、婆子們都讓大夫診脈過了。可惜的是,那一盒點心都被吃光了,一點子渣滓都沒剩下,意味著一點點證據也沒有。


    千幸萬幸的是,命都保住了!有驚無險!


    趙嬤嬤嘴唇都嚇得發紫了,哆哆嗦嗦地嘀咕著:“幸好!幸好!有驚無險,有驚無險……”


    趙嬤嬤不敢把事情跟鍾未央說,但是這件事情太大,她自己不敢自作主張,悄悄地去了一趟青梅院,告訴了元嬤嬤。


    元嬤嬤同樣嚇一跳,當即吩咐丫鬟:“去請太醫,把田太醫和苗太醫都請進來。”


    隨後,元嬤嬤對趙嬤嬤抱怨道:“九少夫人才是最要緊的,你為了丫鬟張羅半天,竟然忘了去請太醫來給九少夫人瞧瞧,可真糊塗!”


    趙嬤嬤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低下頭,不敢迴聲。


    元嬤嬤進屋去,把事情同國公夫人說了。


    “快去安排!把平蒙院的丫鬟、婆子都關起來!審問明白!告訴五少夫人,徹查廚房!還有,別嚇到阿川了。”國公夫人把前麵的話說得嚴厲無比,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聲勢弱了下來,握緊了拳頭。


    元嬤嬤不敢耽誤,見國公夫人暫時沒有別的吩咐了,就連忙趕著出去吩咐丫鬟傳話。


    到了下午,整個國公府裏都變了天,各種風言風語,亂糟糟的。當鍾未央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時,事情已經查清楚了!結果如下。


    司徒明去了外院,派人去查了何宰相府進進出出的所有人,查出最重要的線索——買藥的人!


    然後國公爺派人把司徒明綁了起來,命令道:“小九你要是敢胡來,我先把你逐出家門!別跟個小牛犢子似的橫衝直撞!”


    國公爺騎著馬,先進了宮。另外派了一頂轎子,讓人去接何宰相也進了宮。


    ------題外話------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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