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瞪了他一眼。


    她是你貼身侍婢,她敢如此慢待我,難道不是你這主人在她身後撐腰麽?打迴去?打狗可不得看主人!


    她已換了一身青碧色衣衫,是極上好的雲錦,陽光照射下,如水波般蕩漾泛起一道道柔美的紋路。雖是仲夏,但北地之寒卻不是她能忍受得住的。她還是將衣袍還給他。葉寒涼的手指觸碰到她的手腕,他感到那女孩肌膚柔膩光滑,冰冷如霜!


    你在煮什麽?


    他披起衣袍徑直往廚房走去。


    爐灶上的清香越發濃冽起來。朦朧的霧氣如仙境繚繞。


    阿七看了他一眼。


    你叫她起來吧!青天白日地跪在院門口多難看!你叫她以後不要來這晃蕩就行了!


    她打開鍋蓋。將那半鍋骨頭湯舀出來。晶瑩的骨頭肉顫顫巍巍的,肉湯乳白。


    葉寒涼站在那團光影裏,寂靜無聲,悄然如一枝桔梗花。


    你去東院牆角摘一把辣椒來,挑大隻地摘下來!


    阿七背對著他,頭發上滴著水。


    葉寒涼一愣,他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人敢如此驅使他。去牆角摘辣椒?他出了一會兒神,還是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繞到東麵牆角,摘了一把辣椒。那野生的辣椒帶著陽光的微溫,在他掌心散發迷人的魅力。他想起那女孩兒笑起兩隻眼睛彎彎如小辣椒。不覺嘴角輕揚。


    跪在院門口的玲瓏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主人。


    她可憐兮兮地喚著他。


    起來吧!


    他眼角眉梢都透著淡淡的冷意。


    玲瓏的心如墜冰窟,瞬間涼如冰雪。她跪在地上,膝蓋生疼。可心卻更疼。她捏著雙拳,積聚著力量。想把眼前的一切粉碎!


    但是她不能,那少年支撐著她的生命,她的一切。


    她一動不動地跪著,眼看著那少年消失在她麵前。他進了院門,去了廚房,那裏有他不曾觸碰的煙火氣息。


    他看著她手腳麻利地將紅的綠的辣椒洗淨切碎,灑入鍋中,鮮亮的雞蛋,晶瑩的骨頭肉,熱辣的味道撲鼻而來。


    你出去啊!


    阿七皺著眉頭,廚房煙味太重熏得她直咳嗽。


    葉寒涼退了出去。


    太陽正當午,玲瓏依然跪在院門口。葉寒涼坐在樹蔭下,倒了一杯茶,涼涼地瞥了她一眼。


    起來吧!趁本宮還不曾發怒,快點離開!


    他的語氣中透著說不出來的厭惡之感。


    阿七端了兩碟菜出來,一葷一素。


    我做好飯了,一起吃點吧!還有一個湯。


    她站在院中,對那跪在門口的玲瓏不卑不亢地道。玲瓏側過臉去,不搭理她。


    阿七轉身離去,隨即端了一大缽湯出來。青翠的青菜,一顆顆團得大小適宜的肉丸輕輕飄浮在湯麵上。她忙前忙後,端來碗筷,裝了半碗湯給他。


    葉寒涼毫不客氣地接了,慢條斯理地一勺一口地喝著蔬菜肉丸湯。秋意漸濃的午後,喝一碗熱湯,渾身都散發著熱意。胃裏暖和,心裏舒服。


    阿七坐在他對麵,滿心歡喜地喝著湯。熱湯驅逐著她身上漸起的寒意!她裝了一碗米飯給他,又給添了滿滿的菜肴。眯眼一笑溫和地看著他,看著那不管是江南還是漠北都漸起的秋涼掠過他頭頂。


    嚐嚐這個。


    她溫婉可人地道。


    紅的椒黃的蛋瑩白軟糖爛的骨頭肉極相宜的色澤。


    青色翠綠如草原青秀。


    院內二人其樂融融地用著餐。


    院門外玲瓏恨意滿懷地跪在青石地板上。


    葉寒涼放下碗筷,意味深長地看著那埋頭幹飯的丫頭。


    他伸出手,搭在她手腕上。


    阿七嚇了一跳,一動不動。


    哼。


    他鬆開手,臉色凝重。


    阿七抱著飯碗,下巴擱在石桌上,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擔心我啊?擔心我死了,沒人做飯給你吃?


    哼!


    葉寒涼騰地站起來,一甩袖子,大步流星,若一片白雲翩然離去!


    晚上烤羊肉吃啊!帶點酒來啊!


    阿七衝院外大聲喊道!


    收拾完廚房,她在房前屋後轉了數圈。後院有一大片空地,荒草淒淒。她捋起袖子來,打算將那些漫過膝蓋的荒草一棵棵拔幹淨。她雖是粗使丫頭,卻沒幹過什麽農活!不一會兒,兩隻雪白柔嫩的手便折騰得滿是血泡,鮮血淋漓!


    她迴到院中,坐在石桌前,試圖打開玲瓏送來的藥膏。那女人已經離去了!她咬著牙,看著兩隻鮮血淋漓的手。啪嗒一聲,那精致的瓷瓶摔在地上,瞬間粉碎!


    她歎息一聲,出了院門,沿著青石鋪就的花徑,往寒涼殿走去。偌大的昆侖宮,亭台樓榭,廊腰縵迴,路上竟空無一人。


    寒涼殿內也一慣地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


    人都去哪了?


    大魔頭!


    她徑直闖了進去!


    此時正是葉寒涼休憩時刻,他不容任何人在外喧嘩吵鬧!他側臥在錦帳中其實睡意全無,腦海中思慮想念之人陡然出現!他一動不動地聽著她躡手躡腳走了進來!那丫頭逡巡了一圈,看到床前案上放著一支烏黑的木簪,上麵碧綠的蓮蓬翠綠得像一汪湖水。她忙伸手去拿,然手上的傷口刺刺地疼!發簪掉落在地,發出鋥然的碎裂聲!


    阿七心疼不已!


    那小小的蓮蓬剝落下來,隻餘數片蓮瓣!


    葉寒涼站在她身後,蹲了下來,拿過她手裏的簪子!


    怎麽搞的?


    他抓過她的手,眼眸微抬,一把拉起她!


    不是讓玲瓏給你送藥了嗎?


    葉寒涼拉開案前抽屜,取出一隻墨綠瓷瓶!打開,挑出一抹褐黃色藥膏,輕輕塗抹在她兩隻手掌上!


    絲絲的涼意陡然升起。


    那發簪怎麽會在你那裏?


    阿七不悅地看著他。


    撿的。


    葉寒涼一襲白衣,坐在她麵前,銀色的麵具下不知怎樣的表情。


    手怎麽弄成這樣了?


    他掏出錦帕幫她包紮好傷口。


    草太多了。


    阿七望著案上破碎了的發簪,傷心不已!


    她拿起那烏木簪子,不知如何是好。


    那碎裂的蓮蓬,再也迴不到當初了。


    心中的難受無以複加,淚水淆然而下。


    給我罷。


    葉寒涼搶過她手中的簪子!


    我來修。


    你能修好?


    阿七不相信地看著他。


    葉寒涼翻出一隻錦盒將那烏木簪子放了進去!


    明天還你!


    他淡淡地道。


    大魔頭!你怎麽這麽好?


    阿七歡喜之極,反手一把抱住那葉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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