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麽會……”思繆沒說完,就又被他搶了話。


    “我怎麽會知道你住哪是吧?誰能想到我從辦公室出來之後,就出來買個飯的功夫,就看見一女生鬼鬼祟祟的進了這個酒店,那我能不跟過來看看嗎?”榮義說,“綦思繆,你讓我好找,你早點說,我還可以幫你介紹教授認識,你現在讓我怎麽辦?”


    “那個……我的主編幫我聯係好了,”思繆抬了抬手,這麽多年,她就幾乎沒聽榮義說過這麽多話,多到沒有她插嘴的機會。


    思繆說的主編,是自己前兩年幫忙寫稿子的那家媒體的老板,聽說她要轉專業,自然一百個歡迎,做出了和徐雋餘一樣的反應:“以後可以來我們這工作了!”


    說來也巧,老板也是榮義學校畢業的,正是思繆要考的專業,初試結束後就幫她聯係了導師,之後隻囑托思繆認真去準備考試,餘下就交由她負責就是了。


    說來也巧,榮義確實把排名靠前的這些高校複試名單查了個遍,統統沒看見思繆的名字,心下一沉,隻怕她沒考上,又不敢提前去問。


    下課路過正在布置的考場,在忙的正是自己的同學,喊他過去幫忙,鬼使神差的去翻了翻名單簿,她的名字就正擺在文新專業的前幾個。


    她的名字足夠特別,不會有人和她重名。


    榮義當時看著那個名字,感覺她的笑臉就已經跳耀在自己的眼前了,也不自覺的跟著她笑了起來。


    “怎麽?有熟人嗎?”身邊朋友詢問他。


    “嗯,”他沒過多解釋,隻是放下手中的活,開始出來給她打電話。


    明天就是複試,按理說她應當已經到了北京,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從不會遲到,做事情總是做足了打算。他了解透了這一點。


    正好也到了午飯時間,榮義邊播著電話邊往校外走,準備去門口吃上一份簡餐,正就看見這個小女生左顧右盼地進了校門口的酒店,她沒化妝,帽簷壓得很低,隻拉了一個很小巧的箱子,最多放上三五天的行李。


    榮義跟上她,走進大堂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


    電話終於打通,可她偏就還在電話那頭胡扯,說到底,也是擰的厲害。


    這便是他來見她前的全部場景。


    ……


    “那個……”思繆搓了搓手,“有點冷是吧。”


    初春,已經停了暖氣,這段日子就成了一年最冷的日子,思繆許久沒趕上過北方的春天,一時有一點不習慣。


    “哪天迴學校?”


    “我要等我室友一起啦……她複試比我晚兩天,所以……”


    “好,”男生說。


    “啊?”


    “啊什麽啊,明天複試完帶你去玩。”


    “好!”這次換她說的堅定。


    思繆一向不懼怕麵試之類的,隻保持自己神經兮兮的狀態,進去把老師的問題認真迴答好,剩下的時候都保持著些許嬉皮笑臉的狀態,倒也還算討喜。


    因為足夠機靈,因為有問必答,因為活得足夠通透,所以可以坦然麵對一切。


    她的初試成績排名前三,複試發揮正常,迴答完每個問題後老師都頻頻點頭,這邊就是一切妥當的代名詞了。


    思繆的複試在上午,走出考場的時候,陽光正好,男生站在不遠處朝她招招手,思繆朝他跑過去。


    她有種直覺,這次,他們兩個人之間,終於沒了人再來阻擋。


    ……


    “想去哪裏玩?”榮義沒再問她考試結果,隻是問她現在這一刻想要去往哪,兩人站在地鐵站裏吹著空調,看著碩大的一張北京地圖糾結著。


    “我還以為你已經安排妥貼了,”思繆說,他明知道,她最不會做選擇題了。


    “我怕你有什麽奇思妙想,”榮義說。


    “小夥子,說諧音梗是要扣工資的,”思繆這樣囑托他,“我想去動物園!”卻還是說了自己的想法。


    “你確定?”榮義問。


    “是啊,我想去看小鬆許,大腦斧,梅花怒……”思繆故意不好好捋直舌頭說話,榮義嘴角帶笑,也就應允她了。


    兩人倒了兩次地鐵,到了園區門口,在場的大多是家長帶著三五歲的小朋友,思繆這才懂那句“你確定”究竟問的是什麽含義,但自己選的地點,硬著頭皮也要玩得痛快才是。


    等他買完票,思繆拉著他一刻不停地進了園區,說是動物園,但是植被旺盛茂密,有假山有人工湖,也算是逛了個圓滿。


    春天正是逛動物園的好時候,兩人延著導覽一路走一路看,聽講解看演出,玩的不比小朋友少了樂趣。


    思繆趴在大熊貓場館前,看著對麵的熊貓啃竹子,吃的香甜,迴頭和榮義說“我們學校的萵筍炒的不錯,你什麽時候來找我玩,我可以帶你去吃。”


    男生隻感慨她的腦洞大的驚人,想起一出便是一出。


    “綦思繆,你知不知道,吃的萵筍和竹子的筍,不是一迴事啊?”有些操心的給她補充常識。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語文課有篇課文,《城南舊事》的選段,作者說她學看駱駝吃草,不知不覺就跟著咀嚼了好久……”思繆在猴山,麵對著一群叫不上名字的猴子,這樣問榮義。


    “記得,怎麽了?”


    “就那隻,他吃了倆蘋果了,我跟著嚼了半天了……榮義,我餓了,”有些不好意思,但確實這是無法掩埋的最真實的情緒。


    兩人就這樣草草的結束了動物園之旅,果然,最終的歸宿還是要奉獻給烤鴨店。


    2016年3月24日


    思繆原本打算等柳依楠複試完就一起迴學校,但因為複試結果出來的一向很快,兩人又都怕掉檔,便決定多留上幾日,這樣也好抓緊時間調劑別的學校。


    思繆想了想,和榮義打了一聲招唿,就先買了張車票迴了家,迴到那個離北京並不算遠的小城市。


    到家的時候尚且還早,父母還沒下班,思繆胡亂吃了一口飯,就迴到了自己的小房間收拾舊物,總要清理一些地方出來,畢業之後有很多的東西會寄迴家,總要騰出一些地方來才是。


    說是整理,卻在翻看高中寫的日記時再度走了神兒,整個高中時期傳過的紙條啦,當時的筆記本和寫過的作文啦,都被收的整整齊齊的,思繆詳盡的翻看著,沒想到竟然都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日記本的某一頁上有一個小小的黑團,思繆記得,那是他的簽名,是她要求了數次,他才不情願的留下了這個名字。


    之後不知是誰,總之,在某次傳遞之後,他的名字就變成了一個小黑團,不知是誰看到之後化掉的,思繆不知從何查起,畢竟這個本子幾乎在全班都進行過傳遞,她也有些心虛,畢竟,那是他的名字。


    榮義。


    再沒有比這兩個更讓她心動的漢字了。


    她曾經在某次喝醉的時候,抓著他的胳膊,和他說:“你知道嗎,不管怎樣,我從沒在我的日記上寫下過你的名字。”


    許是另一種心虛,她從不敢明白的在自己的日記本上記錄與他有關的事,


    榮義喝了一杯酒,轉過身定定的看著她:“但我在你的日記本上,自己有寫下過自己的名字。”


    思繆聽完他這句話,在一旁沉默的笑了。


    是該感激他將一切記得清清楚楚,還是該嗔怪他一直以來都把一切隱藏的太深?


    壓在最底下的是高中畢業紀念冊,思繆不記得這個冊子放在這個箱子底部,許是當時東西太多,之後收起來就忘了在哪,這本冊子她倒是有印象,是一個全校的畢業照合集。


    她翻開一頁頁地看著,看到相熟的朋友還會特意拍張照片發過去,讓他們看看自己曾經地稚嫩時光。


    “你在看畢業冊嗎?”


    “綦思繆,夭壽啦!”


    “這麽古早的東西就別拿來難為人了!”


    “天啊,你這張照片發出來,我突然感覺我雙眼皮白做了!看來毀屍滅跡還是做得不夠徹底啊!”


    “救命,我當時還和我前女友站在一起,你提醒我了,迴頭迴去我得把她的頭像扣掉,可不能讓現在女朋友看見,不然有我好受的。”


    有不同的人發來了消息,思繆抱著手機笑到肚子痛。


    卻沒想到,在最後一頁夾著一個黑色的信封,又或者說,半粘著一個信封,因為年頭久遠,上麵的膠已經失效,如今才掉落了下來。信封封得死死的,是自己從沒見過的東西,根據上麵磨損的痕跡看,這是一封來自過去的信沒錯了。


    思繆當下感覺自己被什麽擊中了,她不知道這個信封是誰放到這的,也不知道裏麵的內容,但她就是有這種奇怪的直覺,反而在此刻,有些不敢打開這封信了。


    卻還是好奇,找了裁紙刀,小心的延著邊緣劃開,盡管信封已經微微發脆,但裏麵的信紙仍舊如新的一般,思繆小心的打開,隻胡亂一瞟,就感覺整件事有些不對勁,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內容便是一句想不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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