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正,暢春閣,張慧心房外。


    溫霜雪側耳傾聽,房內傳來陣陣撫琴之聲,而後有一女聲幽幽歎息,緊接著琴聲也斷了。溫霜雪並起二指在門上輕輕的敲了三聲,門內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而後門扉輕啟。


    張慧心蓮步輕移邁步而出,左右看去並無人影。


    張慧心秀眉微蹙,須臾間卻見一道人影從上方掠下,貼著她的身閃進屋內。


    “是我。”張慧心在那人錯身之時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張慧心麵色一變,而後又仔細看了看左右,這才迴房把門插好。


    “東家!”張慧心跪在那道黑影腳邊。


    溫霜雪把麵巾除去,露出了那張天姿國色的臉。


    “起來說話。”溫霜雪道。


    張慧心謝恩,這才站起來,拿了隻幹淨的茶盞替溫霜雪斟茶。


    “慧心,我要走了。”溫霜雪接過茶淺淺的抿了一口,這才說話。


    “走?”張慧心不明白溫霜雪究竟何意。


    溫霜雪又抿了一口茶:“再迴來也許要多年之後。”


    張慧心的臉一瞬白了,踉蹌著退了一步:“東家,慧心的仇……”


    溫霜雪抬眼看她:“離開是為了能迴來。”


    張慧心冰雪聰明,轉瞬之間就明白溫霜雪話中的意圖:“可是您貴為慧王側妃,如何能脫身離去?”


    溫霜雪道:“我不需脫身。”


    張慧心蹙著眉又想了一下,聯想到最近聽到的風言風語,片刻後駭然:“難道聖上當真要讓皇子戍邊?”


    溫霜雪眉頭一跳:“你也聽說了?”


    張慧心道:“隻是大人們的猜測,原以為是捕風捉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溫霜雪道:“所以才來見你,看你銀錢可否還夠,下次再來是什麽時候就難說了。”


    張慧心咬了咬唇,突然又跪下了:“東家,慧心……有一事相求。”


    溫霜雪道:“講!”


    張慧心抬頭看她,目中淚光連連:“東家,慧心能否隨您一起走?”


    溫霜雪端著茶盞的手一頓,而後把茶盞放在桌子上:“為何?”


    張慧心祈求的看著她:“慧心在這世上沒有親人了,慧心自知身份輕賤但仍想……仍想視東家為親人。東家要走,慧心一想到往後隻有慧心一人在雲歌便心中惶恐不安。慧心懇請東家,無論東家要前往何方都請帶上慧心。”


    溫霜雪看著張慧心淒切的目光有些為難:“慧心,你可知你是我埋在暢春閣的一步棋。”


    張慧心低著頭:“慧心知道,讓東家失望了。但東家放心,慧心已經安排好了。暢春閣有一名叫顏爽兒的官妓,慧心已與她推心置腹,且對她有救命之恩,慧心曾隱隱向她透露過有刺駕的意圖,爽兒十分讚同。慧心離京之後,爽兒可替代慧心的位置,繼續為東家刺探消息!”


    溫霜雪道:“顏爽兒的身份你可清楚?”


    張慧心道:“其父是葉縣縣令顏守正,三年前因受隨州司馬貪腐案牽連被斬首,一家老小也如慧心一樣,男為奴女為娼。兩月前,爽兒接客時因不堪淩辱推了那大人一下,就被鴇母吊起來毒打了兩天幾乎喪命。慧心心中不忍,於是便把東家給慧心的二百兩銀票送給鴇母,換了爽兒一命,而後又日夜照料她直至痊愈,自此爽兒便與慧心一條命了。”


    溫霜雪不解:“貪腐案一向隻重罰犯首,為何和一個小小的縣令卻會落得如此地步?”


    張慧心道:“因為那隨州司馬買通了判案的上官,把罪責都推到顏大人身上了!顏大人本是清官,在朝中並無根基,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罪責推到他的身上,最後開刀問斬!”


    “原來是個替罪羊。”溫霜雪手指輕敲桌麵,而後問道,“她可知我?”


    張慧心搖頭:“慧心不敢透露東家身份。”


    溫霜雪道:“帶她來見我。”


    張慧心猛的抬頭看她,一瞬間已然明白溫霜雪這是想帶她走了,不禁聲音顫抖:“東家……”


    溫霜雪手掌豎起,製止了她的話:“先別高興的太早,你既然跟我走,我便要你在我要去的地方建一座青樓,賣藝還是賣身你自己定,我要的隻是消息。”


    張慧心叩首:“東家放心,慧心一定竭盡全力!”


    溫霜雪在張慧心的房中見到了顏爽兒,也是個苦命的姑娘,在得知張慧心背後另有其人時已然傻了。但在聽張慧心說這人能替她父親翻案後跪在溫霜雪麵前磕的頭都破了,直言隻要能替父翻案,她這條命就是溫霜雪的,無論讓她做什麽她都甘願。


    溫霜雪給了顏爽兒一千兩銀票,而後讓她在溫霜雪離京後有事可去鏢局找秦朗。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溫霜雪下的是一盤大棋,她們隻窺得了冰山一角便已能聞到危險的氣息。


    初三,張慧心呈遞了除附書離開暢春閣。溫霜雪早就等在門外,把她帶給了裴浩,讓她同裴浩一同走。


    初四,秦延昌突然派人給京官們下旨,重開朝會。這日的朝會開了許久,直至午正才散。


    初五,傳旨太監踏進了慧王府的門,手中紫色的聖旨離的老遠也讓人無法忽視。


    “小子秋寒,受茲青土。聯承天序,繼統大業,遵修稽古,建爾國家,封於西土,奄有柱洲,世為藩輔。惟彼柱土,畿隴之邦,民狎教化,易導以禮。王其秉心率禮,綬爾士民,是饗是宜,其戒之哉!”


    宣旨太監讀完了聖旨,看著下方的秦秋寒:“慧王爺,聖上還說了,讓您初八離京。”


    “謝聖恩!”


    趙迎春按著秦秋寒的頭叩拜,而後替秦秋寒接過聖旨,又塞給宣旨太監一錠銀子:“勞煩公公了。”


    宣旨太監摸著袖中的那錠銀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對趙迎春拱手:“趙公公,聖上把柱洲封給慧王可自有其深意。”


    趙迎春做謙恭狀:“請公公指點。”


    宣旨太監道:“西北之兵驍勇善戰,寧北都護府更是屯有兵丁六十萬,這地方聖上隻有放在慧王手中方才安心。雜家多句嘴,在柱洲,無過便是功。”


    趙迎春恍然,對宣旨太監拱手:“多謝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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