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時四刻,北昭司空府,燈火通明,歌聲婉轉。


    孔德潤端坐主位,左右兩側各有一排短案,朝中與其交好的大人們按官職落座。


    溫謙之坐在孔德潤下手首位,此間官員除了孔德潤就數他官職最大。


    所有人員齊聚,孔德潤屏退歌舞妓,示意家丁關閉大門。


    朱紅的大門緩緩合上,從外麵看不出一點喜慶的氣氛。


    孔德潤舉杯,高聲道:“各位,今日乃孔某六十大壽,承蒙各位大人惦念,孔某不勝惶恐。”


    “恭祝孔老壽比南山。”大人們把酒杯端起,高聲賀道。


    飲完了這杯酒,各位大人挨個呈上壽禮。但奇怪的是,似乎所有人準備的壽禮都不太走心,甚至可以稱得上隨意。


    孔德潤示意家丁把壽禮收下放到府中倉庫,隨後竟把此處的房門也關了起來,著家丁在外看守。


    有大人見閑雜人等盡皆退去,忍不住拱手道:“孔老,太子在朝中地位愈發危險了!”


    “是啊!”


    “這可怎麽辦啊!”


    “不能這啊!”此言一出,立即有大人隨聲附和。


    溫謙之聲音沉痛:“前日西市斬了張德江,怕是有人知道了張德江是太子的人,斷太子在的軍中勢力!”


    孔德潤淒然道:“隻怕聖上在斬張德江之時已然明白了為何有人要參他,否則沙洲之失並不是死罪!”


    溫謙之道:“張德江是寧北都戶尚良才上折參的,他一定有問題!”


    孔德潤疑惑:“這尚良才是誰的人?”


    國子祭酒任鴻風捋著花白的胡子:“如果老朽沒記錯的話,尚才良言是永平十五年中的進士,後曆經祁縣縣丞、侍禦史、上州長史等最後做了寧北都護府都護!”


    溫謙之點頭道:“不錯!”


    國子祭酒沉聲道:“官吏升遷之事溫尚書想來十分清楚,但有一點溫尚書可能不知道,這尚才良言是嶺南道鑫州人!”


    “嶺南鑫州尚氏……”溫謙之一時不能明白這代表了什麽。


    宗正少卿鍾永寧尖聲道:“尚淑妃的族人!”


    溫謙之猛的一驚:“難道是張德江之事是恭王授意尚才良言所奏?”


    孔德潤遲疑道:“若是恭王示意是否太過明顯?”


    太子詹事賴安福猶豫道:“一月前,下官聽犬子提過,太子在兵部詢問疏勒戰事時心疼前線將士折損過巨。又質疑為何附近守軍固守不援,兵部尚書勸誡太子此乃戰術,並提醒太子慈不掌兵。這件事後來被聖上知道了,還當麵申飭過太子婦人之仁。後來犬子聽宮門守衛說,聖上於當日召見了恭王把此時說與恭王聽,並言對待軍務不可如太子那般,不知其中是否有關聯。”


    溫謙之聽完這話頓足道:“安福兄!你怎不早說!”


    賴安福麵色一變,急聲道:“謙之兄,這其中有何說道?”


    溫謙之後悔不及:“這分明是聖上授意恭王挖出太子在安北軍中的親信!”


    賴安福震驚道:“聖上隻不過教導太子不可心慈手軟,怎麽會是在授意恭王算計太子親信?”


    溫謙之道:“我且問你,邊境戰事頻繁,疏勒、渤汗、東曹同時開戰,為何太子隻問疏勒不問其他?”


    賴安福遲疑道:“許是疏勒戰事最為激烈!”


    溫謙之恨聲道:“我的安福兄!你這樣想,聖上可不會這樣想!聖上知道了這件事,一定認為太子必是有意而為!皇子之間對東宮之位又虎視眈眈,恰逢尚良才恰好是三皇子恭王爺秦秋炎的母妃尚淑妃的族人,這才把召見了恭王把此事說與他聽,目的就是利用恭王與太子的嫌隙,讓恭王揪出太子在寧北都護府的親信!那恭王聰明至極,又怎會聽不出來聖上的弦外之意,所以定然下死力氣去整治太子!”


    孔德潤恍然:“怪不得,今日散朝之後聖上命人把迦樓蘭進貢的雪狐裘送到恭王府中,隻說是天氣轉涼莫要受寒!”


    溫謙之道:“張德江之事之是個開始,聖上不會就此罷手的!皇子染指軍事乃是聖上的大忌,張德江不是各位王爺放在軍中的第一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人。各位,朝上從此後不會安寧了!”


    禮部左丞季弘業道:“軍中外戚繁多,若是論起來各位皇子在軍中都算是有親信。若是把外戚族人一一剔除,那我北昭軍隊要十去其一,到時軍心渙散,必然大亂!聖上英明,必定也想到了這關節,溫尚書是否杞人憂天了?”


    溫謙之搖頭道:“季大人,軍中外戚是多,可你別忘了,這些外戚與各位王爺之見都是以本族血緣相連,沒有一個是如張德江這般和太子毫無關係,全賴太子仁德收為己用!外戚不足為慮,聖上最憂心的是否軍中還有人如張德江這般與皇子們毫無關係的將領私下勾結皇子,如果是那樣,那麽北昭軍就隻知皇子不知聖上了!”


    溫謙之此言太過誅心,一時間各位大人盡皆沉默。


    溫謙之歎了口氣,看向賴安福:“安福兄,明日見了太子一定要提醒他,這段時間千萬不可與軍中其他將領有任何勾連,否則隻怕要被聖上斬殺殆盡啊!”


    賴安福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向溫謙之長躬到地:“賴安福代太子多謝尚書大人提點!”


    溫謙之趕緊起身扶住了他:“安福兄言重了,謙之本就心向太子,力保國本不動搖,何須言謝!”


    孔德潤道:“安福不必多禮,溫尚書為了太子直言進諫連女兒都被聖上許配給了慧王,此時言謝是看輕了他!”


    孔德潤沉吟道:“我等此段時間也要小心,不要過多接觸太子,若是有事便托安福傳達。否則讓聖上知道了,定會治太子一個結黨營私之罪!”


    眾官點頭,抱拳應到:“喏!”


    孔德潤看了眼力保太子的眾位大人,心中自張德江被斬首後總算得了些安慰:“各位都散去歸家吧,莫要讓有心人看見通稟聖上,再找太子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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