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我幹什麽,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我也隻是聽說過這問題,又不會治……不過嘛,我覺得大帥您多上幾次戰場應該就能治好了。適應了殺人的場景,您就應該沒事了。”


    月璃說完,大帥絕望了。自己這都上了十幾年戰場了,好都不見好,這法子怎麽可能有用嘛。


    “看來,我這是不治之症了……算了,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也沒鬧出什麽大事,大不了再難受幾年就是了。”


    大帥放棄了。


    “逸軒,大王他知道你這毛病吧?”


    “知道啊,說起來還挺丟人的。大概是十年前吧,當時我還隻是個小將。那時候打贏了一場,我被林老將軍舉薦給了大王,那時我那叫一個興奮。結果……剛見大王我就當著大王的麵吐了。”


    說完,大帥扶額,其他人跟看怪物似的。


    “這你都還能活著呢?”


    “嗯……不僅活著,我還升官了,我當年都不清楚怎麽迴事。後來才知道大王是被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然後查了查我,發現我是個天才……我不是自吹,這是大王的原話。”


    “從各個方麵來說,逸軒,你真的很天才。你能成為主帥,我覺得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不然就這一手,命都沒了。”


    “我也覺得我自己挺幸運的。”


    “韓大俠,這方麵,我覺得您說的不對,大帥升官主要還是他會用兵啊,自從當了將軍之後,那兵用的……連自己人都看不懂,但往往都能贏……就是太吃後勤了。以前我們這些隨軍醫師,是追著他們到處跑,抱怨不斷哪……”


    “張軍醫,以前真是對不住了,那時候愛胡來,抱歉啊,給你們添麻煩了。”


    “知道就好,以後也別亂來了,你們打得倒是爽,我們可是一點都不爽。”


    “知道了知道了,這幾年我不是收斂了很多嗎?”


    “不怕你收斂,就放你放飛自我啊!”


    “哈哈哈——”


    接下來,是大家的一陣笑聲。


    “說起來,大帥,您怎麽就適應不了殺人呢?這對於一個坐到主帥位子上的人來說,不應該啊……”


    月璃問道。


    “這個吧,大概是我自己覺得殺人不好吧。”


    “不是吧,逸軒,你還這麽想呢?那些侵略者,不就應該殺掉嗎?”


    “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啊,可自從當了將軍,經曆了一些事情後,就再也無法這樣想了。我接下來說的事,你們都別跟其他人說啊,我怕動搖軍心……”


    接著,大帥娓娓道來。


    “大概是七年前吧,我們攻破了霜雪國一道防線,收迴了失地,順帶俘虜了一些霜雪國士兵。


    當時,我們很高興收複了失地,可我看著那些俘虜的神情,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們看著我們,露出了仇恨的神情。我以為隻是戰敗者對勝者的不滿,直到他們罵我們‘侵略者’。”


    “侵略者?明明他們是侵略者,還好意思說出這話。”


    聽到這裏,韓風很氣憤。侵略者罵他們這些收複失地的戰士是侵略者,真是不要臉。


    “我原來也是這樣想的,可是隨著戰事的推進,我們把所有失地收複了後,我就不那麽想了。”


    “收複所有失地?這麽說,是那一場了?”


    “嗯,就是迴去後我被升為主帥那一次,我們首次把以前不敢碰的地區給拿迴來那次。那一次結束後,我見到了很多的霜雪國平民,他們和那些士兵一樣,也以仇恨的目光看著我們,罵我們是侵略者,是魔鬼、是惡魔。


    我當時覺得有必要搞清楚為什麽他們會這樣,就私底下調查了一下,雖然很麻煩,但調查出了很多東西,但都是一些很讓我無法接受的東西。”


    “嗯?什麽無法接受的?”


    張守仁問道。


    “就是我們的確是侵略者。”


    “啊?”


    張守仁和韓風兩人懵了,他們才是侵略者?


    “我們收複的‘失地’,從有記載開始算,應該是霜雪國的領地,是被我們打下來之後,又被他們收複的。包括我們現在所處這片地盤,以前也是霜雪國的領土。”


    “這個沒什麽奇怪的啊?霜雪國不就是靠對外擴張發展起來的嗎?一些史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啊……”


    雪霽覺得這不是曆史書上寫過的嗎?


    “就是,書上有寫的。嗯……這本,我在荒盟買的,給,你們看看。”


    韓風拿過月璃的《列國通史》,翻到了霜狼國的介紹,那上麵清晰地寫著霜狼國的擴張過程以及版圖變化。


    “這……和我們所知不同啊!我們知道的是擴大方式是通過經商等交流、融合,然後變成現在模樣,但這……全是搶的啊!”


    “怎麽可能有那麽和平的版圖變化過程……再說,霜狼王總不能告訴自己國民地盤是搶到手的吧?”


    “我就是知道了這一點後,才覺得我們錯了,然後才有後麵一係列的動作。”


    “老夫記得,也就是七年前開始,您才開始收斂那些奇招,然後下令全軍駐紮在如今的邊境線。我還以為是您準備養精蓄銳,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對,當年我剛成為主帥,就和大王攤牌了。那時候我一時衝動,心裏嚇得要死。結果或許是大王覺得地盤夠大了吧,竟然同意了我的建議,放棄了進一步侵略。現在一想,或許升官是為了封我的口。不然一年時間,將軍變主帥,也太快了。


    然後嘛,我們就就閑下來了。這一閑下來,我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我就想了一個問題,我們的戰爭到底對不對?以前這是保家衛國的正義戰爭,可它實際上是侵略戰爭,我就覺得這名號很可笑。


    而把這名號拿掉之後,我想了想這戰爭到底是什麽東西,然後有了一個很殘酷的答案——一場人殺人的遊戲。不過是我殺你、你殺我的一場雙方都蒙在鼓裏的遊戲,各自‘收複失地’的名號,隻不過是提供了一個殺人的正當理由而已。


    每次戰爭,我們都會說自己的戰友被殺了,國家內有很多人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可他們又何嚐不是?他們也是兒子、丈夫、父親。


    我曾經和其他軍官說過,可他們說那些人不配說是人,我覺得很可笑。他們為何不配是人?因為他們拿著屠刀殘害了我們的兄弟、親人?那我們呢,做著同樣的事情的我們呢?就配得上了嗎?”


    大家陷入了沉思,他們無法迴答,他們說不出這話有什麽錯,但也不覺得這話很對。


    “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厭戰了。仗能不打就不打,一直到了今年才發生戰事。”


    “大帥,您厭戰真沒關係?你可是要上戰場的人啊!”


    花曦問道。


    “有什麽問題?厭戰是厭戰,但該打還得打,誰讓我是主帥呢?作為主帥,我得打仗、我得殺人;作為一個人,我得思考、我會厭戰。這根本不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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