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鏡那頭的傅子揚眼神依舊溫柔,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展顏一笑。


    這幾乎透明的笑容很是柔和,但也看得出傅子揚的極盡虛弱。


    這一笑出來,青蘅突然就沒有那麽難受了。


    她剛才也是在賭,麵對玉川真人絕對的修為壓製,她隻能兵行險招,在情急之下對玉川真人使用了她還沒有參透的束縛術法。


    幸虧,她賭對了。


    可以困住身為先天幻境靈識的符篆陣法,自然威力甚大,玉川真人也不在話下,雖然不知道可以困住他多久,但是最起碼救了傅子揚一命。


    青蘅倒在水鏡上,她也沒有想到這陣法施完會讓她如此疲累不堪。不僅僅是全身的力氣被抽空,識海也幹涸極了,就像原本奔流的大江大河突然被人截斷,然後迅速幹涸龜裂到露出大片大片的河床。


    猛烈的喘著氣,青蘅難以動彈,隻能靜靜等待她這具身體天生自帶的修煉buff,給自己的身體緩緩增加靈力補充。


    水鏡裏傅子揚的身形緩緩淡去,一陣波瀾之後,水麵又恢複了平靜。


    孱弱的女修的身影倒映在水鏡上,在她身邊不遠處,一個白色的團子被捆得嚴嚴實實,斜躺在地,瞪大的眼裏半是憤怒,半是不解。


    動了動手指,青蘅還是用剛剛才積蓄起來的靈力幫白團子解了束縛。


    ........


    女修已經睡了過去,之前欺負它的男修也不見蹤影了。


    白團子還是很氣惱,趁著青蘅睡著了,它伸出爪子在青蘅的裙角處撓了數十下,直到把青蘅的道袍扯得七零八落,衣擺都成了布條乞丐裝後方才解氣。


    可是它的氣消了,躺在地上的女修依然沒有醒來....


    白團子看了一眼棋盤,又看了一眼青蘅,靈動單純的眼裏糾結過後還是選擇了和青蘅躺在一起。


    一人一獸,任憑幻境之內風雨交加,殺伐不斷。


    這片小天地獨獨溫馨......


    三千年前的傅子揚是果斷的,在斬殺敵人和妖獸時都是出劍即見血,與他對上的人莫有不臣服的。


    三千年前一個邪修被傅子揚砍掉一條手臂,據傳那邪修後來雖然撿迴一條命,但是逢人便說傅子揚頗有仁心。


    因為據那邪修所言,傅子揚下刀極快,他斷臂之時不痛,倒是通過神醫手法,將麒麟臂移植過來時,手臂上的傷處卻疼得要死,恨不能去找傅子揚再討一劍。


    當時這些傳言也進了傅子揚的耳裏,對於這些話傅子揚向來是一笑置之的,更不用說那時候的他少年意氣,眼裏隻有靈劍和修為,其他人的感受他怎麽會顧及。


    如今他跌落神壇,才切實體驗到血肉被人啃食的痛楚。


    而比被人啃食血肉的,卻是血肉再長。


    隻要一低頭,傅子揚就可以看見先前被骷髏咬掉的血肉正一絲一縷的重新長迴,那些血肉模糊的機理被重新灌進靈力,逼著再長。


    疼痛是一方麵,他精神上所受到的壓力更大。


    他如今的修為還在緩慢漲著,但是他的肉身卻沒有足夠長的時間來接受,血肉重生的過程對他來說更是一次史無前例的肉體淬煉。


    如果他失敗了,他屈服了,他退讓了,那他也將不再焉存,身體拱手讓人。


    他當然不能敗!


    隻有活著,他才有機會出去,再問天道!


    “傅子揚.....子揚.....”


    意識逐漸朦朧,眼前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景象。


    有的是他三千餘年前認識的友人,有的是他當年斬殺的敵人,甚至還有一個三歲的幼童。


    那幼童手裏握著一根糖葫蘆,身穿肚兜,正搖搖晃晃的朝著傅子揚走過來。


    清脆模糊的聲音,喊的分明是,“哥哥.....”


    “哥哥.....”


    心神巨震!傅子揚的元神又弱了幾分。


    要不是劍修的根基支撐著,傅子揚早已垮了!


    用著最後的氣力,腳前的墨劍飛出,朝著那個拿著葫蘆的小孩子橫砍過去....


    這是傅子揚的心魔,三千年前因為他的過錯和力不能及,他害得一戶農家遭了邪修報複。


    這個小孩就是他心裏最沉重的愧疚!


    墨劍一如既往的鋒利,即使傅子揚失去了往日的修為和神通,墨劍也能破除邪祟,斬殺敵人。


    可是,眼看著墨劍就要砍破這小孩的血肉,墨劍突然停滯在空中,隨即軟軟的掉了下來。


    原本還在池塘的小孩搖身一變,身形暴漲,成了一個帶著鬥笠的十七八歲的農家少年郎。


    這少年郎眉目清秀,眼神裏卻盡是怨恨。


    “要不是你傅子揚,我們一家都不會死!我會長大,娶妻生子,度過平淡的一生。而我父母也會有一個安逸的晚年,你知道的,我家有池塘,還有牛羊,父母辛苦耕種了一輩子,是時候享享福了....”


    傅子揚睜眼注視著這個少年郎,眼裏終於出現波動。


    烏黑的琉璃珠子裏盡是愧疚,旋即又出現了迷茫之色。


    忽然,身後長著八十片車輪大小黃葉的桫欏樹消失不見,濕潤的泥土化作有著麥稈香氣的蒿草墊子,陽光一點點散去,傅子揚抬眼四顧,他竟然出現在一間農家小舍裏麵。


    門邊還有農具,上麵的泥土還是濕的,屋外下著極細極細的小雨,一個蒼老的女聲在屋外的籬笆圈裏喊著小雞來吃食了。健朗的男聲由遠及近,還有老黃牛的侔叫聲。


    這就是當年救他的農家小舍。


    忽然,小柴門被人敲響了起來......


    那聲音細細小小,是從門板的下麵發出來的,帶著幾分無力,卻很友好。


    傅子揚突然就害怕了起來。


    他知道,此刻站在門外的定然是一個三歲稚童,雖然還隻有三歲,卻被教養的極好,知道進來前要先敲門。


    手裏定然是拿著一串鮮紅的糖葫蘆的,那個小孩子說過,這葫蘆是要給屋裏受傷的哥哥吃的.....


    從來沒有害怕過的傅子揚忽然渾身顫抖了起來。


    他寧願隻身去麵對一萬隻兇獸,獨擋一千惡人,也不敢麵對屋外的一家三口。


    終於,門還是被人打開了!


    祥和的氣息驟然消失,出現在門口的老翁老嫗和小孩突然就沒了笑意,隻是僵硬著身體,慘白著臉朝著傅子揚走來。


    “傅子揚....是你害了我們,你害我們,害得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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