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是被鐵錘砸中,整個身體都發麻了。


    柳大師低頭,駭然發現自己的鶴衣中間多了一道掌印,宛如被燒焦了一般。


    此時此刻,他望向陳宋的眼神,像是見了鬼,眼白裏依舊充滿了血絲,可卻是恐懼的神情。


    “你是大武師!”


    安靜的客廳裏,柳大師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令所有人頭皮發麻。


    他是大武師?


    陸無川驚悚,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了,能夠輕易擊退柳大師這個武師的,就隻有大武師了。


    周雲昌的眼光,還真好啊。


    竟然能夠在臨死之前收到這麽一個徒弟。


    他才多大?


    二十?


    這很有可能成為未來的武宗。


    “大武師?”


    “可能吧。”


    陳宋隻是笑笑,宗師以下,對他而言根本沒任何的差別,他也懶得解釋。


    隻是這句話,就相當於默認了。


    一旁的林一心美目裏滿是詫異,她猛的想起見陳宋的第一麵,那個時候遇到小偷,之所以對方不出手,恐怕是察覺到自己的元氣波動了。


    而再聯想到自己一路上對陳宋的態度,這位林家的大小姐,此時滿臉通紅。


    如此年輕的大武師,他從未見過,哪怕是放在整個江城,都是翹楚吧。


    隻是……


    “太可恨了,明明有大武師的實力,卻偏偏瞞著。”她又是羞愧,又是惱怒,看著陳宋咬牙切齒。


    “果然是個壞人。”


    “唿——”


    唯有林建海,長長的唿出一口氣,剛才他的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大武師,周老的眼光果然沒錯。”


    他暗暗下定決心,這一次事情後,一定要帶上禮物,親自登門道歉。


    這老頭子,太不省心了。


    所有人以為他要去世,無後無徒,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一個如此恐怖的徒弟。


    周雲昌雖然醫術高明,但卻不是武者。


    但陳宋呢?


    林建海知道,這個少年,總有一天會比他的師父還要可怕。


    客廳裏,所有人的心思和神情變化都被陳宋看在眼裏。


    他朝著柳大師前進一步,後者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陳先生,剛才多有得罪,還請饒我一命,我初來江城,不知道陳先生的威名。”


    他現在恨透了自己的出手。


    這可是生死之仇啊,如果剛才被偷襲的是自己,柳大師現在恨不得把敵人挫骨揚灰。


    隻是陳宋活得太久了,他也太強大了。


    剛才這位鶴衣老者的偷襲,對他而言,無異於一個嬰兒朝著自己揮舞拳頭。


    萬年歲月,他殺了太多的敵人,也放過了很多敵人。


    因為無敵,因為不敗,所以他都可以不在意。


    沒人能威脅到他。


    更何況,對陳宋而言,這些敵人最終都會死氣,被時間殺死,也是一種死法。


    “滾吧。”


    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陳宋揮了揮手。


    柳大師滿頭大汗,連滾帶爬,逃出了別墅。


    林建海暗暗歎了口氣,同時也有些失望。


    “這位陳先生,雖然是大武師了,可終歸是年輕了一點,竟然不殺柳大師。”


    “武者圈子,終歸和普通人有所不同,生死之戰都是常有的事情。”


    “今日放過這個柳大師,以後會是一個大麻煩。”


    但林建海轉念一想,這樣未必是一件壞事。


    陳宋年輕,心思又不像那些江湖老油條,這樣的人,最適合拉攏。


    “林總,既然事情解決了,那我也先告辭了。”陸無川隻覺得腳底像著火了一般,恨不得立刻逃離。


    隻是他剛轉身,陳宋就叫住了他。


    “陸先生。”


    “啊!”陸無川背脊僵硬,露出自以為親切的笑容,機械轉身,他已經做好被陳宋打一拳的準備。


    陳宋摸了摸臉,難道自己很可怕嗎。


    這一次入世,他好像和善了不少。


    他指了指那副顏真卿的字,道:“這真是假的。”


    陸無川心裏罵娘,他現在才不管這字是真是假,連連點頭:“陳先生慧眼如炬,說這副字是假的,那就是假的。”


    說完,對著陳宋拱手,而後頭也不迴的快步離開。


    此時客廳內,就隻有陳宋以及林氏父女三人。


    林建海順著陳宋的話接道:“陳先生,這字可是我花了大價錢拍賣下來的,真的是假的。”


    陳宋點點頭。


    因為真的那副,當年被他不小心,給燒了……


    林建海直接取下了那幅畫,道:“既然陳先生說是假的,那就是假的,這副字就不要了。”


    他這舉動,自然是對陳宋的一個信任,也是交好的訊號。


    “你還懂書法?”林一心狐疑道,但態度親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略知一二。”


    這迴,林一心卻有些不相信。


    這麽年輕,哪能事事精通,單單醫術和武者,就會耗費對方所有的精力。


    隻是她沒有反駁。


    “陳先生,不知道那完整的引導法。”林建海猶猶豫豫,有些不好意思。


    陳宋又取出三張皺巴巴的紙。


    林建海眉眼一跳,卻不敢隨意,雙手鄭重接過,稍微看了一眼,對著陳宋再次鞠躬。


    “陳先生需要什麽報酬?我定當竭盡所能。”


    “哦?”


    陳宋似笑非笑道,“如果我要東街那塊地皮呢。”


    林建海神色不變:“陳先生想要,那就拿去吧。”


    “林總還真大方。”


    “陳先生和那柳大師不同,對方的藥,隻能救我一人,可陳先生的禮物,卻能讓我林家慢慢壯大。”


    “這一次交換,還是我們賺了。”


    陳宋笑一笑,搖搖頭。


    他不需要那些沒用的地皮。


    隻是他也看出,林建海這人並不壞,商人本性而已。


    “我需要一株百年的何首烏。”


    “百年的何首烏雖然珍貴,但我還是有的,可林先生會不會太虧了?”這一次,反而輪到林建海不好意思了。


    “無妨。”


    ……


    從林建海別墅出來,已經是傍晚,街上熙熙攘攘。


    年輕人手挽手談著戀愛,女生嚷嚷著要吃冰淇淋,陳宋花了二十塊果斷買走了那家店裏最後一個網紅冰淇淋。


    冰涼清甜,美滋滋。


    年輕男女瞪著陳宋,一臉不滿。


    愛情是糖,甜到憂傷。


    陳宋自己從不談戀愛,所以他感受不到憂傷。


    他穿著黑色的人字拖,大花褲衩,一件白色短袖,一路往迴走。


    路程很遠。


    等他來到江水大橋的時候,夕陽已經沒入天際,一輪明月皎皎。


    大橋上車來車往。


    他看著天上的明月。


    他想起李白的把酒問月,便輕聲出口:“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很多事情在變,很多事情沒在變,就如同天上的月亮,陳宋看了就有親切感。


    一個又一個朝代,一個又一個詩人。


    陳宋有許多詩人朋友。


    李白、蘇軾、杜甫、李清照……


    蘇軾曾經對他長歎:“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當時陳宋心想,你要是知道老子長生有多累,肯定也不想長生了。


    活得久了,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因為需要扛起一整片曆史。


    有些責任,不可推卸。


    當然,現在還能稍微輕鬆一會。


    丹田鼓脹。


    陳宋想了想。


    “差不多要開始重新修煉了。”


    於是,他踏出了一步。


    整個江漢大橋,突兀的出現了一道雷聲。


    ……


    柳大師從別墅出來後,就一直心懷恨意。


    陳宋是大武師,確實強大,但放眼整個江城,卻並非無人能敵。


    單單唐老大手下,就有武宗級別的高手。


    他一路遠遠的跟著陳宋,與此同時,那個臨安區地下的大佬,也派了高手過來。


    柳大師看著陳宋站在橋上,心中冷笑連連。


    隻是下一秒,他神情大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哆哆嗖嗖打通了唐老大的電話,幾乎哀求,甚至哭出聲來。


    “唐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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