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歡不敢在這個錯誤的時空中待太久的時間,因為害怕中間又出了什麽岔子。


    “你快點,不然,我就親自動手了。”慕歡繼續催促,它已經逼近了昏睡不醒的人類顧沉璧。


    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一道清甜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子嬰哥哥,你在嗎?”


    慕歡反應迅速的把顧沉璧臉上的麵具摘了下來之後,就把人類顧沉璧拖到了內間,下一刻,敲門的少女推門而入。


    少女穿了一件藕粉色荷葉邊上衣,下著純白色輕紗羅裙,柔軟的雲錦繡鞋踏出輕緩的腳步。小鹿眼,娃娃臉,看著就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千蘿小跑到顧沉璧旁邊,看著這一桌子還未動過的飯菜,不解的問:“子嬰哥哥,你怎麽還沒吃呀?再不吃就涼了。你是不是在等我一起吃啊?”


    顧沉璧目光沉冷的看著千蘿,隻覺得自己的眼光奇差,為什麽,它當初會因她的天真爛漫而心生歡喜呢?


    如今看來,自己傻得可笑。


    千蘿後退了一步,小聲的說道:“子嬰哥哥,怎,怎麽了?你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


    顧沉璧深唿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衝動:“我沒事。”


    “那,我們一起吃呀。”千蘿在椅子上坐下,衝著顧沉璧招招手。


    顧沉璧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你確定要我吃?”


    千蘿一愣,有些局促的問道:“是我做的東西不合你心意嗎?”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


    顧沉璧反而不解了。


    “……沒有。”


    “那就好。”千蘿鬆了一口氣:“快坐呀。”


    顧沉璧沒有動,說:“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顯然,顧沉璧是第一次這樣對千蘿說話,千蘿的眼眶頓時紅了。


    “子嬰哥哥……你,你……”


    兩人僵持著。


    慕歡在隔壁聽著動靜,額角跳了又跳,覺得墨跡。


    它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千蘿身子一僵,眼淚便掉了下來,然後,便提著裙子跑掉了。


    顧沉璧有些生氣:“慕歡,你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慕歡重新把人類顧沉璧拖了出來,丟到椅子上:“趕緊的。”


    顧沉璧咬著牙說道:“慕歡,你對我溫柔一點!”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顧沉璧。”慕歡理了理裙擺上的褶皺,冷淡道:“殺了自己。”


    顧沉璧深唿吸一口氣,始終沒有用。


    “如果是我動手的話,你死得可能會比較痛苦。”慕歡看了顧沉璧一眼:“你既然研製了解藥,就一定還有那種同樣的致命的毒藥。快一點。”


    慕歡輕聲道:“或者——你不想知道,是誰把你製成喪屍的麽?”


    這樣一句話,讓顧沉璧的眼神逐漸堅定。


    慕歡走到了一邊,將空間留給了顧沉璧。


    顧沉璧看著昏迷的自己,低低道:“你不會白死的。很抱歉。”


    顧沉璧怎麽也沒想到,它謀算了這樣長的時間,最終,卻是親手殺死了自己……


    ——


    人類顧沉璧死後,慕歡和顧沉璧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永和十二年,而是停留了一段時間,打算看一看,究竟是誰將顧沉璧的屍體製成了古喪屍。


    它們首先跟著千蘿。


    千蘿從丞相府跑出去後,漫無目的的在街道上閑逛,“偶遇”了深得聖上信任的異姓王,晉王。


    晉王和顧沉璧年齡相仿,三人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的感情很好。黎王從小便愛慕千蘿,怎奈千蘿隻願意跟在顧沉璧的後麵。


    晉王生得英俊風流,一雙桃花眼,在看人時,脈脈多情。被他注視著,仿佛自己便是全世界。他溫聲道:“阿蘿,天快黑了,你怎麽還不迴家?”


    千蘿的眼眶紅紅的:“子嬰哥哥的房間裏,有女人……他,他不喜歡我了。明哥哥,怎麽辦啊……”


    晉王名雲明霄。


    雲明霄沒想到,顧沉璧死到臨頭,竟然還有心情和別的女人往來,還讓阿蘿撞見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阿蘿就會對顧沉璧死心了!


    雲明霄怒聲道:“顧子嬰怎麽敢!阿蘿,我帶你去找他!”


    慕歡和顧沉璧悄無聲息的跟在二人身後,慕歡的眼睛,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千蘿。


    “怪不得你看鄭知知的眼神不一樣。”它淡聲說道:“千蘿和鄭知知,竟然長得如此相像。就像是一個人一樣。”


    顧沉璧聽著方才二人的談話,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它懷著期待的和慕歡說:“千蘿,是不是並不知道,我被下毒了。”


    慕歡若有所思:“看下去就知道了。”


    接下來的一切和慕歡猜測得差不多,千蘿看見了毒發身亡的顧沉璧悲傷欲絕,雲明霄溫柔安慰,在顧沉璧毒發前還和女人“亂搞”的前提下,千蘿的情傷被雲明霄的溫柔耐心撫慰。


    一年後,兩人訂婚,婚期未定。


    中間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慕歡當時就已經做好了打算,這裏的時間流速和末世的不一樣,撕裂時空所耗費的異能太多,它頻繁的使用異能,身體也受不住。


    所以,在它某天半夜閑得無聊的時候,去逛顧家的祖墳,意外的看見了一個渾身被黑色籠罩的女人,正在偷偷摸摸的刨墳。


    那女人白發蒼蒼,一派老態,看見了它,睜大了一雙眼睛:“是你!”


    “我?”慕歡確定,自己的記憶中沒有這號人。


    慕歡微眯著眼,看見了女人藏在鬥篷裏,那團黑色的霧氣——那是屍毒。


    她難道就是那個創造古喪屍的人?!


    慕歡的腦海中,此時隻剩下了一個想法——殺了罪魁禍首!


    女人沒想到它會忽然出手,連忙召喚已經屍化了的古喪屍顧沉璧攻擊慕歡。


    剛屍化的古喪屍不足為慮,慕歡三兩下的就把古喪屍顧沉璧給撂倒了,然後一腳踹會墳墓裏。


    慕歡身形快若閃電的瞬移至女人的身後,凝聚了一枚火係晶核中的能量,朝著女人打去。


    女人顯然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奇怪的能量,轉瞬之間就被翻湧的火舌吞沒,化作一團黑灰。


    慕歡的眼角一瞥,看見了遺落在地上那一塊小小的黑色碎片,它彎腰撿了起來,放在手心打量。


    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索性就放迴了衣兜裏。


    在古代的生活有些無聊,但勝在歲月靜好,不長不短的三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就是永和十五年。


    顧沉璧這時候,大約已經摸清楚了當年究竟是怎麽迴事。


    害了它的,的確是雲明霄,但千蘿對此,並不知情。


    千蘿在最初的傷心過後,便疑心起了顧沉璧的死因。一次偶然之下,她在雲明霄的書房,發現了毒死顧沉璧的毒藥。


    雲明霄如此謹慎的人,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是以,是顧沉璧在其中推波助瀾,讓千蘿發現了真相。


    慕歡沒有插手,始終冷眼旁觀。


    末了,它調侃道:“你說,我們來這裏是不是早就注定了的呢?”


    事情正在朝著曆史的軌跡發展,分毫不差。


    顧沉璧卻說:“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挺可怕的……”


    慕歡隻笑了笑,眼睛裏,是極為複雜的神色:“顧沉璧,如果曆史真的被改變了,會怎麽樣呢?”


    “會付出代價吧。”


    慕歡:“……”


    “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覺得你在說廢話。”


    顧沉璧其實並不想讓千蘿走向死亡的那一條路,但旁邊有慕歡看著,它隻能小小的推波助瀾,不能過多插手。


    它眼睜睜的看著千蘿重複了曆史的軌跡,與雲明霄一起被處死。


    顧沉璧沉默了。


    慕歡看了三年的白戲,如今,這出戲謝幕,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顧沉璧低聲道:“我想最後去見一見她。”


    千蘿如今在刑部監牢之中,曆史上,她是在牢中自縊。


    ——


    顧沉璧戴上了一張麵具,帶上了千蘿平日裏喜歡的糕點,去看了她。


    千蘿穿著白色的囚服,神色卻是平靜的。


    顧沉璧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這裏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


    千蘿看見了它,愣了愣,然後忽的站起身,小聲的說:“子嬰哥哥……是你嗎?你,你沒有死……”


    但說來千蘿又覺得荒謬,她分明是看著顧沉璧入土的。


    千蘿又忍不住想,萬一呢——萬一顧沉璧沒有死。


    是他嗎?


    顧沉璧將手中的糕點一碟一碟的遞給了千蘿,千蘿小心的接過,期期艾艾的看著顧沉璧。


    顧沉璧遞完了糕點後,便打算離開了,兩根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捏住了它純白的衣角。


    顧沉璧停下了腳步,默默的看著千蘿。


    “子嬰哥哥……是你,對不對?”千蘿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


    顧沉璧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千蘿低聲說道:“子嬰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都說不知者無罪,但是那些吃食,也的的確確是我遞給你的。那裏麵會有毒,我難辭其咎。”


    “但是,但是我報仇了。”千蘿一邊笑著說,一邊眼淚拚命的往下掉:“我有錯,明哥哥也有錯,犯了錯就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很快,就要付出代價了。”


    “子嬰哥哥,你能原諒我嗎……”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道歉。


    顧沉璧隻覺得心軟得一塌糊塗。


    那一瞬間,它做了一個決定。


    它拉住了千蘿的手:“我帶你走,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千蘿一愣:“我不怕你。隻怕你責怪我,不再喜歡我。”


    顧沉璧的手緩緩的收緊:“你確定嗎?跟我走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千蘿反握住了顧沉璧的手。


    “我跟你走。”千蘿輕聲說道:“再也不分開。”


    顧沉璧忍不住笑:“好。”


    當日,刑部監牢走水,死了一名女囚犯。


    ——


    顧沉璧帶著千蘿一路出城,但慕歡還是追了上來,它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顧沉璧怎麽敢!


    “你先過去,我有話和它說。”顧沉璧安撫惴惴不安的千蘿。


    千蘿看了一眼慕歡,乖巧的點了點頭。


    “曆史上的千蘿死在了刑部監牢中。我沒有改變曆史。”


    慕歡冷冷的看了顧沉璧一眼:“所以,你這是要帶著千蘿在這裏隱居,是嗎?”


    “有什麽不可以的嗎?”


    “你別忘了,這個時代,還有一個你躺在地底下。”慕歡覺得自己要被這個豬腦子氣死了:“你留在這裏,這個時代就有兩個你了。這不可能。”


    顧沉璧惱了:“那你想讓我怎麽樣?”


    “你把她帶到我們的時代。”慕歡看顧沉璧這樣,立馬補了一句:“別說什麽危險,隻有這一條路。你不願意的話,那位千蘿姑娘,你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顧沉璧:“……”


    於是,原本的兩人行,如今又多添了一個千蘿。


    千蘿對於這些讓她聞所未聞的東西,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顧沉璧不厭其煩的一一解釋。


    慕歡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


    將他們送迴了那個時代之後,看了眼天色,仍舊一片漆黑,它還有時間。


    慕歡站在那一塊撕裂的空間之中,顧沉璧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它腳尖輕點,出現在了慕歡旁邊:“你……你不會還想去哪裏搞點事吧?”


    慕歡淡聲說道:“我去未來的時空看一看。你去陪千蘿吧。”


    顧沉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慕歡一把給推了下去。


    顧沉璧:“……”


    慕歡如自己和顧沉璧所說,又一次撕裂了空間,嬌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那道空間裂縫中。


    千蘿看著周圍對於她來說,顯得無比新奇的一切。


    顧沉璧含笑看著千蘿:“這裏的不和平很快就會結束了,千蘿,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千蘿很聽話的點頭:“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其實這個時代,有意思的東西很多。等過段時間,我一件一件的帶你體驗。可好?”顧沉璧其實是很喜歡千蘿的,隻是因為曾經的諸多誤會,由愛生恨,如今誤會解除,剩下的,自然也就隻剩下愛了。


    這對於千蘿來說,無異於是一個極為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新奇的。但她並不害怕,因為她相信,身邊的這個人,永遠不會放開她的手。


    顧沉璧兜兜轉轉了千年之久,最終,還是在時光的洪流下,牽起了最初的那隻手。


    他的愛人,它的愛人。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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