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景致越來越荒涼,幻蕪竟然覺得有些這荒蕪的宮殿讓人有些恐懼。


    還好月色傾瀉,至少不會陷入一片黑暗中。遠處似乎有一個池塘,隱隱可見倒映著銀光浮動。


    幻蕪走近,才看清是一片種滿菡萏的池塘,菡萏已經結苞,池塘也被打理得不錯,看來片池塘算是醴泉宮裏有人照料的。


    “你是誰?”幻蕪一口氣還沒喘勻,就被這道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幻蕪轉頭,隻見池塘邊的陰翳裏還站著一個人。令她心驚的是,這人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頭白發了。


    他十分清瘦,兩頰都凹陷了,不過還是看得出他十分俊美,看上去和心素有些相像。


    “我叫幻蕪,是天界之人,前來禺山是因為……”


    “因為寶物被盜的事?”那人直接接過了幻蕪的話頭。


    “嗯。”幻蕪看著那人的臉,越看越覺得怪異。


    他的神色十分懶怠的樣子,即便此時他看著幻蕪,幻蕪也覺得他的目光空虛恍惚,仿佛他的肉體雖在此處,可魂魄已經遠離了。


    “我叫霽華。”他展開一個笑容,仿佛霽月光風,終然灑落。


    “迷路了?”霽華歪了一下腦袋,肩上的發滑落到身後,像披在肩頭的月光墜落入泥。


    幻蕪有些不好意思:“這裏挺大,可是連個問路的人都遇不到。”


    “是啊,都沒什麽人了。”霽華看著一池菡萏,神色又恍惚起來,片刻後他才轉頭,對幻蕪說道:“我送你迴去吧。”


    幻蕪求之不得,連忙道謝。


    醴泉宮裏種了不少古樹,尤其是禦園中,高大的樹木幾乎遮住了僅有的月光。


    地上落葉堆疊,腳踩在上麵發出清脆的響聲,幻蕪看不清腳下,隻得緊跟在霽華身後。


    霽華似有所察覺,腳步也愈發地慢,但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穩健。或許是對這裏太熟了,在暗夜之中也能毫無阻礙的前行。


    未幾,幻蕪便看到了正殿,那裏燈火依舊通明。


    霽華對幻蕪說:“不知道你被安排住在了哪裏,隻能送你到這兒了。正殿有仆役,可以讓他們為你引路。”


    “謝謝你,那你……”


    “我就住菡萏池旁邊的小院裏。”霽華似乎總是能猜到她要說什麽,幻蕪還沒說完霽華就能迴答她。


    看著霽華的身影隱入黑暗,幻蕪才轉身離開。


    阿絕總不會還被族長留著呢吧?幻蕪心裏想著,便折轉了步伐,打算先去正殿瞧一眼。


    正殿裏沒有人,守門的侍衛看到幻蕪都有些驚訝,幻蕪說要找長絕,侍衛更是麵有難色的樣子,都沒說長絕去了哪裏。


    幻蕪有些奇怪,難不成長絕被已經被拉去做什麽機密大事了?


    可走到偏殿,幻蕪便隱隱聽到那裏傳來了談笑的聲音。


    鳴珂的聲音傳來:“仙君啊,你看小女心素也是容貌雙全,又德蒙聖恩早早封了仙子,也算是咱鳳族中頂號的女子了,我看與仙君你才是郎才女貌啊,你說是也不是?心素與司藥仙君的徒兒比起來,也不差什麽吧?”


    鳴珂說這話的時候,心素竟然也在一旁,低眉順目的模樣,饒是門外的幻蕪也感覺得到她滿是女兒家羞怯又欣喜。


    原來他們是躲起來相親了,想必連那些守門的侍衛都清楚,所以見了我才那般支支吾吾的樣子,可幻蕪這個名正言順的未婚妻反倒被瞞在鼓裏。


    幻蕪愣愣地站在門外,他看著宴席上的三人,隻覺得自己才是個局外人。她想等產長絕開口說話,可又害怕她說出來什麽她根本不想聽到的話。


    在族長麵前,長絕也開不了口說人家女兒不好吧?何況鳴珂說得也不是不對,心素確實不差啊。


    可此時此刻,哪怕是些許的猶豫或者模棱兩可的迴答,也一定會讓幻蕪傷心難受。


    這麽看著,他們兩個好像也蠻配的,長絕這樣是不是能更好的迴歸鳳族呢?可是……她自己要怎麽辦?


    已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再讓她退讓,已入剜心般痛苦。


    委屈不甘湧上心頭,讓她想直接逃離這裏。


    幻蕪又迴到了當初那個隻想逃避的心態,對自己的不滿甚至蓋過了對他們的氣惱,幻蕪索性直接推開大門,衝著殿內幾人直接說:“要比就直接比,被這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仙偷偷摸摸讓人去比,也委屈了我們大小姐吧?”


    長絕心緒煩亂,竟然沒發現幻蕪才此處,她這一出現,讓長絕直接白了一張臉:“阿蕪……”


    “別叫我的名字!我還當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原來就是給你找媳婦來了,這麽大老遠興師動眾的,你可不要枉費了人家一番好意才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做你的乘龍快婿去吧!”


    幻蕪氣血上湧,愣是吼了一通還不覺得紓解,狠狠地將門摔上跑了出去。


    人在生氣的時候就是容易說一些言不由衷又傷人傷幾的話來,可話已出口收迴也來不及了。


    幻蕪抱著腦袋,像個失心瘋似的就往暗夜裏衝,她不認識路,下意識地就順著來的方向跑去。


    跑著跑著,幻蕪直接一腦袋撞上了一個黑影,她哎呦一聲就捂著臉蹲到了地上。


    “怎麽又迴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霽華站在原地,有些無奈地看著幻蕪。


    幻蕪一聽是個人,還是個認識的,捂著鼻子蹲在原地就不想起來了。


    委屈、氣惱,夾雜著很多難以言明的情緒,幻蕪隻覺得自己心緒格外煩亂。


    “怎麽了?傷到了?”霽華聽她不迴話,躊躇了一下上前一步,直接站在幻蕪跟前,看著腳下的地麵說道。


    幻蕪搖著頭,她想著幹脆把一肚子的話都告訴眼前這人,卻又想著他也是鳳族中人,一時竟然不知怎麽開口。


    “說話啊,你不說話我可看不見。”霽華衝著幻蕪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是在摸索什麽。


    “你……”幻蕪看著他手上的動作,一抬頭直接對上他格外漆黑卻看不出焦距的雙眼,心裏一驚,“看不見我?”


    霽華聽見她的聲音,摸索著觸到了她的肩膀,自己才蹲下來,“直視”著幻蕪的臉:“是啊,我的眼睛隻是個裝飾而已,我看不見。”


    這麽好看的一雙眼,竟是……唉,怪不得霽華總是給她一種迷離的感覺,幻蕪長歎一聲,正感慨之際,忽聽得身後腳步聲傳來。


    “阿蕪,阿蕪……”


    是長絕找來了,他終歸是會找來的。


    幻蕪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或許帶著點竊喜和安心吧,無論自己怎麽鬧騰,長絕也絕不會拋下自己的。


    她扶著霽華的胳膊一起站起來,才發現長絕的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個迤邐的身影。


    心素也跟著出來了,說她認識路,好幫忙找人,可沒想到卻見到了自己在鳳族最不想見到的人:“堂兄?”


    霽華聽得自家堂妹這顫巍巍的一喊,原本溫和的笑容在刹那間帶了一絲寒意:“好久不見啊,堂妹,啊不,我該是再也見不到你了才對。”


    心素看著霽華那雙眸子,雖明知他是看不見自己的,可還是忍不住往長絕背後一縮:“堂兄說笑了。”


    霽華幽幽地衝著心素的方向:“我可不覺得我在說笑。”


    幻蕪再大條也覺得這兩人氣氛不對了,看來著親戚關係十分的有問題啊。


    既然霽華是心素的堂兄,那也算鳳族的王子之類的了,怎麽一個人住在那麽偏僻清冷的地方呢?


    一見到心素,溫水一般的霽華竟這麽咄咄逼人,看來這兩人之間的問題還不小。


    可這終究是人家的家事,幻蕪不好插嘴。


    “阿蕪,對不起。”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長絕這才出聲,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幻蕪扶著霽華的手,眼神有些落寞。


    “剛才我隻是一直在想怎麽拒絕族長,我沒有一點順從的意思。我從來不想當什麽乘龍快婿,你知道的,我對這個所謂的鳳族壓根沒有什麽感情,對不起,阿蕪,你別生氣……要生氣也可以,你打我好了,不要到處亂跑,遇到危險怎麽辦?那我們的婚禮就不能馬上舉行了呀,在我心裏,隻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長絕衝著幻蕪說個不停,來來迴迴地絮叨了很多,話說得直白,連幻蕪都羞赧起來。


    可他這個樣子,竟然有些可愛。


    幻蕪趕緊打斷了他旁若無人的表白:“知道了知道了,原諒你了還不行嘛。”


    長絕憂心忡忡的臉瞬間恢複了血色,他朝幻蕪走來,一把抓住她的手:“阿蕪,不要嫌棄我,也不要把我推開了……我都快嚇死了。”


    “我哪有嫌棄你……”幻蕪看著長絕劫後餘生般的臉,還帶著些類似撒嬌的表情,一句話就說不全了。


    這倆人完全無視旁邊的人,更看不見心素紮站在原地一張俏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看樣子是被氣狠了。


    倒是霽華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好久沒聽見這麽可愛的道歉了呢。”


    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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