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長絕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夢境紛擾,這句話卻一直縈繞在耳邊。他揉了揉眼,發現身上蓋著幻蕪的鬥篷,身邊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晨光熹微,雪停了,四周已經積了不厚的落雪,入眼隻剩下茫茫的白色。他突然有些發慌,撐著發僵的四肢站起來。


    “阿蕪……阿蕪!”嗓音已經變得嘶啞,灌入的空氣讓幹涸的喉嚨又癢又疼,可即便如此,發出些聲音總是好的。四周太過安靜了,好像這世間隻剩他一個人。這種感覺他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可現在,身邊不見了那人,讓他突然感到恐慌,就好像被人遺棄了似的。


    “我在這呢!”幻蕪就在不遠處,隻不過她蹲著身子,不容易被發現。


    聽見這清亮的聲音,長絕頓時鬆了一口氣,可心頭還是悶悶的:“你去哪兒了?”


    “我到處去轉了轉,本來想找找有沒有好爬一些的地方,可是沒想到讓我找到了這個。”長絕這才發現幻蕪一直捧著的東西,好像是一個頭盔。“這紋路好似是軍隊用的,不知道為什麽丟在這裏,也許這附近有駐軍呢。”


    “你應該叫上我的,你一個離開,要是遇到危險怎麽辦?”


    “你睡得香,我不忍心叫醒你。而且這地方雖然荒涼,但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幻蕪看著長絕原本沉靜的臉,因為急切染上了病態的潮紅,一雙看向自己的眼裏,盡是直白的擔憂與不安,她突然就覺得心裏有些軟軟地。“下次,下次我一定叫上你。”她把頭盔遞上前,裏麵盛著一些水,“我融了些雪,你喝一些。”


    長絕接過頭盔,看著裏麵淺淺的雪水映出自己的眉眼,他有些窘迫,自己剛才的語氣似乎不太好,她應該沒有生氣吧。好像一關係到幻蕪,他就無法保持冷靜。“你喝過了嗎?”瞥見幻蕪被凍得發紅的手指,他更加懊惱,此刻他很想把那雙手捂在懷裏,可是理智告訴他,他並沒有那個資格。


    “我早就喝過了,你把這些喝完,你嘴唇都幹了。”幻蕪把水向他推了推,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好似他不把這些水喝完就不罷休一般。


    長絕仰頭喝下頭盔裏的雪水,冰涼的感覺劃過喉間,讓灼痛感緩解了許多。


    “謝謝。”


    幻蕪擺擺手,“你感覺好些了麽?”


    “我好多了。”“那我們要快些離開這裏,如果這附近有駐軍,說明離京城還有些距離,就我們這速度,要走迴去估計得花一天時間。”


    她不知道長絕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得盡快迴去找葛生他們看看,如果師父在就好了。


    “啪嗒,啪嗒”好像是鳥兒拍動翅膀的聲音,幻蕪心頭一喜,趕忙探出身子,就見頭頂的石板上停著一隻藍綠色的小鳥。


    “青鳥!”幻蕪伸出手,那鳥兒就跳到幻蕪的手心裏,消失不見了。


    “這是師父用來跟我聯絡的青鳥,應該是師父來找我了!”幻蕪驚喜地說。


    “師父師父!我在這裏!”長絕看著幻蕪對著四周大喊,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與依賴,讓他忍不住感到羨慕,可他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羨慕這樣的感情,還是羨慕薈明,能被幻蕪這樣依賴。


    “嘖,還真的在這裏啊。”幻蕪聽到這聲音,轉頭就看見霖淇燠蹲在坡上看著他們。


    “你怎麽在這裏?”


    “跟著那隻鳥來的啊。”霖淇燠縱身一躍,就從坡上跳下來。“這鳥是你師父給我的,說跟著它就能找到你。”


    “那我師父呢?”


    霖淇燠聳一聳肩,“不知道啊,他給了我這隻鳥就走了,看樣子挺急的,好似是去追什麽人。”


    “哦。”能讓師父這麽急的,除了她還能有誰呢,幻蕪下意識地看了身後的長絕一眼,心底一歎。


    “對了,你來看看他。”幻蕪拉著霖淇燠走到長絕跟前。


    “哇,這眼紅的。”霖淇燠探身摸了摸長絕的脈,然後一掌按向長絕的心口。


    “他這是怎麽了?”霖淇燠沒有迴答幻蕪的問題,直接就點向長絕周身幾個大穴,雙掌敲擊兩肩,再以指點向長絕丹田處,接連劃到胸腔處,三指為印一敲,隻見長絕嘴唇發白,額頭見汗,霖淇燠直接往長絕眉間一點,一陣紅光閃過,長絕就暈了過去。


    霖淇燠伸手把他一撈,默默舒了口氣。


    “他這是不是覺醒了?”幻蕪蹲在一邊,看霖淇燠忙完就直接問道。


    “根據穀主的說法,應該是。”


    “哈?”


    “穀主除了給我那隻鳥以外,還交代了我,如果看到長絕是這種狀態,八成就是覺醒了,讓我封他幾處大穴,再幫他疏導真氣至百匯……”霖淇燠看到幻蕪一臉茫然的樣子,翻了個白眼,“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還好你有個大神師父,還有個次大神我在,不然讓你撿個鳳凰崽子也能被你弄死。”


    幻蕪默默接受了霖淇燠的鄙視,難得的沒有迴擊,“那他現在是好了?”


    霖淇燠再次白眼,“這隻是剛開始,他這算是提前覺醒,他這副身板根本受不住,熬到現在還醒著已經很了不起了。我這隻是幫他疏導了鬱結的真氣,讓他昏睡過去隻是減輕他的痛苦罷了,其他的還得靠他自己,估計的睡個三五天吧。”


    “啊,這麽久啊。”幻蕪感歎。


    “他這種一半凡人的體質,真身覺醒等於是換骨改血了好麽,三五天已經算短了。”霖淇燠暗自想了想仙身剔骨的那種疼痛,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小子也算能忍的。”


    “小姐!小姐!”幻蕪還想再問,就聽見坡頂傳來喊聲。


    “青猗!”幻蕪向她揮了揮手,“咱們先上去吧。”


    霖淇燠背上長絕,再一手撈起幻蕪,帶著兩人飛上坡頂。


    “小姐,你們怎麽跑到這地方了,急死我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麽辦啊?全穀上下還指著你吃飯呢?”


    霖淇燠聽見這這話,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吃貨。


    感情我在這些人眼裏就是個掙錢的,這算不算我的人生價值啊?幻蕪心裏抹淚。


    “長絕這是怎麽了?啊!小姐,你手怎麽受傷了?小姐……唔。”幻蕪伸手捂住青猗興奮的嘴,“迴去再說。咦?小赤昀你也在啊?”幻蕪一直被青猗拉著碎碎念,才看見赤昀葛生趕著馬車在後頭。


    “啊!”幻蕪推開青猗,張開雙臂就往赤昀撲,眾人一驚,就見幻蕪撲向了赤昀……身後的馬車。


    “我的馬車啊啊啊啊!”


    眾人:……無論是吃貨還是愛錢,本性都是難移啊。


    赤昀擦了擦額頭,說:“我就是奉陛下之命到府上送馬車的,剛好碰上青猗姑娘在找女君,就幫忙找一找。”


    “你們都來找我,我好感動啊。”幻蕪眼睛亮亮。


    “咳,維護京城治安,本就是卑職的分內之事。”赤昀抱拳一禮。


    “要不是赤昀,我們都進不來這裏呢。”青猗湊上來說道。


    “啊?”“小姐,你不知道啊,這片林子是皇家林場,周圍都有軍隊,還好赤昀是金吾衛,不然馬車是進不來的。”


    “這樣啊……”


    “嗯,女君,還有一事,不知城中那火,是不是……”還沒等赤昀問完,幻蕪就急忙打斷,“就是我放的!”


    眾人:……


    青猗默默地挪到幻蕪跟前,低聲說:“小姐,你想過我們拿什麽賠嗎?”


    幻蕪也低聲:“本小姐自然有來錢處。”


    “縱火之事我認了,但今夜我二人確實是被當街綁票,拐至勾欄之地,要不是我等奮力逃出,如今怕是已身陷囹圄。”幻蕪突然一臉正氣地說道,說完還悲憤地搖了搖頭。


    赤昀趕忙一禮,“都是卑職疏忽,還望女君詳細告知此事,我等一定嚴查。”


    “哼,當然要嚴查,那些人簡直是目無法紀啊,天子腳下就敢如此行事,我看見還有很多少男少女被他們關著呢。”幻蕪拍了拍赤昀的肩膀,“除了救人懲戒之外,也跟你們家陛下說一說,我這勞心勞力的還吃苦受罪,內心十分悲涼啊,我這點小傷就算了,你看看我家人還昏迷不醒呢,人倒是不需要你們救,我家葛生比禦醫好,但是嘛,這個湯藥費損失費驚嚇費什麽的……”


    赤昀再一禮:“女君不必擔憂,這些損失卑職定當迴稟陛下,由陛下……賠付。”赤昀咬咬牙,果斷地出賣了自家主子。


    眾人:有前途!


    一幫人坐上馬車往家趕,一夜疲憊,也止不住幻蕪坐在馬車裏抱著車壁就蹭。


    青猗看了一眼躺著的長絕,問道:“小姐,這火是長絕放的吧?”


    “嗯?”


    “你不知道,我們滿城找你們的時候,那樓都已經燒了一大半了,而且普通的水根本滅不掉,霖淇燠隻得拿掌風滅的,要不是遇上穀主,一時半會還滅不掉。”


    “這麽嚴重啊?有人傷亡嗎?”


    “那到沒有,穀主說了,那是鳳凰真火,一般的水根本撲不滅,所以我想肯定是長絕唄。”


    “怪不得師父知道長絕覺醒了呢,這也不怪他,他就是為了救我急的,算是被自己逼出來的吧。”幻蕪一歎,“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在家待了兩天,幻蕪就收到了赤昀抗來的“賠償金”,還有一筆揭露罪行的“獎勵”。錢厲一幹人等都被收押,除了幻蕪放掉的那些人,在地牢裏還救出不少人,原本忌憚錢家勢力的受害人,因為有著幻蕪這個“揭發有賞”的榜樣,紛紛前來指認錢家的罪行,反正砍頭的結局應該是跑不掉了。


    幻蕪一邊單手數錢,一邊聽青猗念叨這後話。


    青猗看著幻蕪托著傷手還笑嗬嗬的模樣就無語:“小姐,明知道你的傷最難好,還那麽不小心。”


    “哎呀,不就是點皮肉傷嘛。”幻蕪撓頭。


    “你皮肉傷都要個把月才能好,你還想斷手斷腳不成。”青猗眼一瞪。


    “是是是,我錯了,下次不敢了。”幻蕪馬上認慫。


    “下次?”青猗眼再瞪。


    “沒有下次!”幻蕪指天。


    “這還差不多。”青猗白了她一眼,施施然走了。


    幻蕪:究竟誰才是主子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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