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乍起,吹白一汪湖水。


    夜鷺啼鳴,迎風撲翅。


    暮雨千家,湖堤楊柳依依,行人漫步,執傘披蓑,好一幅江南煙雨圖。


    暮色四合,風斜朦朧晚煙,趙榮立身悅來客棧樓頂,朝梅莊眺望。


    適才一陣腳步沿岸堤而過,正是奔著梅莊方向。


    不多時,幾名在臨安辦事的衡山弟子又來客棧。


    “明日你們再去梅莊一趟,之後耐心等訊,不可怠慢。”


    “是。”


    三人也不多問,全然聽令行事。


    這一夜,西湖梅莊十多年來的平靜徹底打破。


    梅莊中央庭院內,再無論畫論曲之聲,盡是廝殺拚鬥!


    “你們是什麽人!”


    黑暗中有人大吼,在一陣拚鬥後,就聽到一個狂放笑聲:


    “哈哈哈,老子向問天!”


    天王老子還是一身白衣,手上鏈子刀飛舞唿嘯,眨眼間四名梅莊好手全被他所殺。


    除天王老子之外,還有六名黑衣高手。


    皆是當年追隨任我行的忠心舊部。


    此次拿到解藥叛出黑木崖,與向問天一道救援任教主。


    周圍還有一堆聽命聖姑的江湖外道,攻入梅莊之前,他們又以假劍譜的消息騙了守在臨安的魔教分舵,眼下隻以梅莊守備,顯是擋不住這些人的。


    庭院中一道琴聲驟響!


    音如潮汐,擾亂敵招,心神一恍,真氣共鳴,琴音如劍。


    正是七弦無形劍!


    向問天聞聲刹那體內真氣躍動,登時憶起福威鏢局的一幕幕。


    “哈啊~!!”


    心中忌憚一閃而逝,早有準備的向問天大吼一聲,跟著一腳踢斷半座假山,砸向庭院中黃鍾公。


    其餘三位莊主皆被高手纏上,沒法阻止衝來的向問天。


    黃鍾公躲開假山,他要再撥瑤琴時,向問天的鏈子刀對琴不對人,呲呲呲三聲割斷三弦,飛身上前與大莊主對拚一記掌力。


    他還是受了方才的琴音所擾,加之大莊主內力雄厚,這一招之下沒有占到便宜。


    向問天朝四莊主丹青生方向一掃。


    他撤掌與大莊主連攻十招,忽然步調一變從旁偷襲丹青生。


    “四弟小心!”


    黃鍾公急喊一聲追身上前,向問天迴掌反攻,這一下大莊主的真氣提之不及,一掌對拚蹭蹭蹭連退幾步已受內傷。


    向問天鏈子刀一甩,趁機將黃鍾公腰間的鑰匙鉤來!


    周圍又有高手湧來,又將受傷的黃鍾公拖住。


    若此時向問天逐一分攻,大概率能各個擊破將這江南四友全殺掉。


    可是


    想到聖姑叮囑的那些話,天王老子到底冷靜下來,他隻是將四人身上的鑰匙全部拿到。


    梅莊中已有大量飛鴿傳出,不可久留。


    向問天當機立斷,朝著黃鍾公住處跑去,蒙麵籠紗的黑裙少女在前方領路。


    他們早猜到任我行被關在梅莊,具體在哪卻不知道。


    上次任盈盈入了梅莊,從幾位莊主口中得知大莊主很少出戶,可他分明極愛梅莊勝景。


    加之黃鍾公是梅莊中最謹慎之人,這才猜到關押人的地方在他的居室之內。


    不久後他們入了一個樸素簡易的房間,室內隻有一床一幾,將床上紗帳掀開,又焦急去掀那被褥。


    向問天還在四下打砸,任盈盈朝著床板一敲,聽到咚咚聲響,顯然是另有乾坤。


    “在這!!”


    她欣喜唿喊,向問天聞聲跑來將床板掀飛,下方一鐵板掛著兩個銅環,拎著銅環一提,一個長大方洞露出,下邊還有燈火。


    外邊又進來幾人把守看住房間,他們進入地牢入口,不斷用鑰匙打開一扇扇鐵門。


    一路走到西湖地底終於見到那扇厚重鐵門。


    向問天將壁上油燈點燃,激動地透過鐵門上尺許見方的洞口朝裏麵看去。


    “教主!!”


    他大吼一聲,激動萬分。


    “爹~!”


    這一道清麗而淒的聲音叫裏間被鐵鎖束縛之人陡然瞪大眼睛。


    西湖牢底十多年來渾渾噩噩,他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聽到鐵門鎖孔中一陣哢哢響動,跟著又連聽兩聲“爹”後,任我行才徹底醒神。


    “盈盈盈?”


    跟著轟隆一聲那鐵門被向問天推開,一股黴腐之味撲鼻而來。


    任盈盈見到父親披頭散發,又被鎖鏈、鐐銬鎖住,滿麵憔悴,不由淚光閃爍,心疼不已。


    “爹!”


    她淒淒一唿,向問天又大喊一聲教主。


    任我行不是扭捏之人,他先是激動喊了女兒與向兄弟,而後亂發披散,仰天大笑。


    “好!”


    “老夫終於要重見天日!”


    “東方狗賊,你設計害我,老夫定要上黑木崖取伱狗命!”


    任盈盈與向問天一聽這話,微露異色,心知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他們以鋼絲鋸子鋸斷足鐐手銬。


    砰砰幾聲響,任我行四肢擺脫束縛,與向問天他們一道出了狹小囚牢。


    任教主在踏出鐵門之後,不禁迴望一眼。


    永別了,牢籠。


    自此之後,鷹飛長空,魚入大海。


    任我行一路出地道,唿吸到了梅莊那自由爛漫的空氣。


    聽著外界的喊殺聲,任教主有種極為親切的感覺。


    熟悉的廝殺,熟悉的江湖。


    刀光劍影,恩怨仇殺,老夫又迴來了!


    “喝哈哈哈哈~!!!”


    他一聲長笑,傳遍四下,在夜間拚殺之人的麵色各有變化。


    四位莊主麵色一白,心知大事不妙。


    “教主先行療傷,這梅莊暫時不用管。”向問天勸道。


    “爹,先走!”任盈盈趕緊將老爹支走,生怕他要在此地打殺。


    她心道那小子定然就在附近,爹一出手,他準要出來理會了。


    “好!”


    任我行也知道報仇不急於一時,於是與他們一道離了梅莊,消失在黑夜中。


    原本在梅莊中拚鬥之人也盡數離開。


    江南四友迎來了一個難眠之夜。


    翌日一早,他們頂著疲憊麵孔,各帶傷勢圍坐在梅莊中央的水榭樓台。


    “這可怎麽辦?”


    “向問天竟然聯絡了如此多的高手,任我行被救走,我兄弟四人該如何向上邊交代。”


    丹青生歎了一口氣:“任我行逃出地牢,這梅莊也失去了意義。以後再無安寧之日。”


    禿筆翁頗為不舍:“十多年來雖然我們也束縛在這梅莊,卻悠閑安逸,不用勾心鬥角,就如四弟所言,這樣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大莊主正準備說話,突然丁堅來報。


    “莊主,趙少俠的人來了。”


    “又送來幾壇好酒。”


    丹青生連忙站起身:“你等一下。”


    丹青生跑到房中,取來一張畫卷,正是當初給趙榮看的《漪蘭竹石圖卷》。


    他將畫卷交給丁堅。


    “把他的酒收下,再把這幅畫交給他。”


    “讓他轉告趙兄弟,以後不用再來梅莊了。”


    丁堅瞧了瞧其他幾位莊主,他們都沒有阻止,不由心中歎氣。


    他心知那人是天下一絕,之前還留言給四位莊主,若有麻煩,他願意相助。


    此時四莊主卻以畫訣別。


    這畫中是寫意山水。


    常言道“山水有相逢”,這畫中山水卻是寫意而成,不能為真,寓意乃是江湖路遠,不再相逢,後會無期。


    “去吧。”


    那邊的黃鍾公咳嗽一聲,也擺了擺手。


    丁堅拿著畫告退了。


    黑白子與禿筆翁也看向朱門方向。


    與他們知心的朋友其實很少,那少年雖然隻是短短相處,卻極為投機,當得上朋友二字。


    黃鍾公道:“趙小友是天下少有的高手,可此事幹係重大,甚至牽扯到東方教主,我們以誌趣相交,這件事不要將他扯進來。”


    “不錯。”


    黑白子點頭:“不過向問天殺入梅莊也是我們料想不到的,我們並未擅離職守,這事也不能全怪在我們頭上。”


    “恐怕還是會興師問罪。”


    “東方教主寵信奸佞,教中主事之人,不太可能顧念舊情。”


    “書信傳出去了嗎?”


    “昨日便有飛鴿傳出,今早又傳了信。”


    “那我們就等著長老上門,看他們如何安排。”


    “也隻能如此了。”


    四人沒有興致多聊,各自療傷。


    沒過多久


    西湖旁的悅來客棧內,趙榮展開了《漪蘭竹石圖卷》。


    四莊主還真是個灑脫妙人。


    也正和表妹說的一樣,江南四友的心還在梅莊之中。


    這十多年琴書遣懷,不是須臾間就能作下決定的。


    “大師兄,這幾日我們還要去梅莊嗎?”


    “不必了,等我的消息。”


    “是。”


    ……


    夏履鎮、深遠寺。


    此地到臨安不過八十裏,任我行等人從梅莊出來後暫避黑木崖鋒芒,躲在這裏。


    隻等任教主傷愈,那自然是天下皆可去得。


    前幾日深遠寺爆發江湖衝突,和尚們都已經跑光了。


    此時清淨得很。


    休整三日,任我行的情況大為好轉。


    到了第五日,向問天領人去鎮上采買,任盈盈外出打探消息,任教主傷勢已無大礙。


    這天晌午時分,日頭正高。


    寺中盤腿打坐的任教主忽然睜開眼睛,他內功雄渾,耳力非同小可。


    周圍教眾聽到外邊的腳步聲明顯慢他許多。


    等旁人反應過來時,任我行豎起一隻手,示意他們不要有動作。


    “池師弟與畢師弟的消息斷了,之前聽聞此處有惡鬥,想必就是這寺廟了。”


    婁人華豎起一指朝廟門方向妖嬈一點,“咱們一路從應天府趕來,還是來晚一步。”


    一旁的賴人沂道:“進寺裏問問,看看裏麵的和尚可知道些什麽。”


    “據說這邊有劍譜,也不知是陰譜還是陽譜,又被誰奪了去。”


    他傲氣道:“哼敢對我青城派動手,膽子是要得,卻真是嫌命長。”


    他操著川西口音說話,口中的調子卻古怪至極。


    導致走到廟門口的任我行麵露怪異之色,眼睛不住在這二人身上打量。


    他們穿著紫紅衣衫,腰間掛著香囊,臉上施了粉黛顯得白白淨淨。


    任我行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是青城弟子?


    其實餘滄海勒令弟子行走江湖時要掩飾一些,可從川西出來後,沒人約束他們便暴露本性,享受脂粉快樂。


    功力愈是高深,感受便越發強烈。


    兩名鬆風觀妖人一見任我行,登時眉頭皺起。


    尤其是任我行的眼神,實在冒昧。


    “老頭,你是啥子人?”


    任我行不答話,反問道:“你們是青城派的?難道是餘滄海的徒弟?”


    賴師兄狂得沒邊:“是又如何,老子問你是啥子人,你難道是聾子不成?”


    “找死!”


    任我行皺眉冷喝。


    賴師兄身旁,婁人華先一步拔出劍來,一劍刺出。


    嗯?


    任我行瞧著劍法心中起疑,隨手朝婁人華一抓,就準備讓他嚐嚐吸星大法的厲害。


    沒想到那婁人華身法極快,往後一個閃退就躲了過去。


    任我行雖是隨意出手,但也絕不是普通的青城弟子能躲得過去的。


    “餘滄海的弟子?”


    一旁的賴人沂聽他這口氣,顯然是被他們的劍法所驚。


    此番行走江湖,聽到這種話語最讓他們心中滿足。


    當下擺頭一笑,臉上脂粉簌簌掉落:“怎麽?害怕了?”


    “難道不識老子們的鬆風劍法?”


    “現在跪下來喊我一聲爺爺,老子就饒你一命。”


    任教主哈哈一笑。


    實在太意外了。


    沒想到十多年囚居西湖,這江湖竟有如此多的狂徒!


    真真是死一百遍都不夠。


    他目色一變陡然認真起來,賴人沂與婁人華見狀運滿鬆風快劍,兩道紫紅身影急急竄出,任我行大袖一擺鼓滿勁風。


    內力之強瞬間讓兩人長劍偏斜!


    他雙手往前猛叩,抓住他們手臂,按住內關外關。


    “啊——”


    兩道顫抖的聲音響起,青城弟子的臉上全是驚恐之色,二人手一軟再也拿不住劍,他們的內力如河水決堤不斷外泄,無論怎麽聚力凝氣也堵截不了。


    賴人沂與婁人華根本沒多少內力,須臾間便被吸星大法吸空。


    這點內力對任我行來說原本隻是開胃小菜,可入體之後他臉上浮現一抹燥紅之色。


    他厲喝一聲,雙手不再扣關而是猛力擊出。


    任我行掌力之雄實在驚人,兩位鬆風觀妖人受掌即斃,遠遠倒飛而出。


    嗯?!


    感受體內氣血翻湧,任我行心中疑雲大起,急忙沉目運氣,直到那些燥氣平複。


    奇怪,


    確實是青城派鬆風劍法,從這兩人的口音來辯,應當是青城弟子無疑。


    任我行盯著兩具屍體又想。


    青城派的內功是鶴唳九霄功,怎麽吸入體內的內力反而帶著異種真氣。


    難道這青城派改修了其他法門?


    餘滄海這兩名弟子狂傲得很,但劍快身法也快。在他任教主麵前自然是獻醜,可放在江湖上,倒是有些狂傲的資本。


    看他們年歲不大,二十七八歲的樣貌。


    這餘滄海調教徒弟的本事這樣高明?


    能叫人氣血翻湧的異種真氣,朝體內吸那是極為不妙,這青城派的內功倒是有些克製吸星大法。


    他心中正犯著嘀咕,一時間也搞不清楚。


    這時從寺中追出來十幾人。


    任教主十多年不履江湖,之前幾日又一直療傷,無暇分心,此時正準備朝屬下詢問。


    沒想到.


    “嘚嘚嘚”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在山道上。


    任我行與一眾舊部全都朝馬蹄聲響起的方向望去。


    一陣秋風吹來,送出胭脂香。


    來人騎著一匹脖掛花紅纓絡的駿馬,腰佩長劍,一隻手捏著白色巾帕,小指微曲,細細輕輕地擦著臉上的浮塵。


    要說是個女俠,愛惜自己的臉蛋倒也正常。


    可他分明是個黃臉漢子!


    此時臉上施了一層遠比那青城弟子厚實的胭脂,厚厚的嘴唇也是火紅色,身上的衣服紅豔至極,路過的蜂蝶都要圍著他轉上一圈,誤以為他是什麽鮮花呢。


    深遠寺廟前的一眾魔教漢子們全都齜牙咧嘴,眼底的紅影實在太有衝擊力了。


    任我行微微皺眉,看了看那青城弟子的屍體,又看向來人。


    又是青城派的?


    來人妖異得很,有了兩名青城弟子做鋪墊,任我行倒是沒有小看他。


    隻是心中難免覺得這十年後的江湖有些不太一樣。


    馬停了下來,那妖異的黃臉漢子掃了他們一眼,又看向地上的屍體。


    他操著尖細讓人渾身發寒的聲音說道:


    “聽說此地有劍譜流落,想必是落在你們手上了吧。”


    他抖了抖手帕:“拿來吧,我也不費功夫殺你們。”


    任我行聽到“劍譜”二字並不迴應,冷冷一笑:“你又是什麽人?”


    黃臉漢子下了馬,說話慢條斯理:


    “華山劍宗,封不平。”


    “夠了吧,劍譜拿來吧。”


    他一雙眼睛從任我行等人身上掃過,露出一絲詭異笑容。


    “華山劍宗?我隻聽說過風清揚。”


    封不平聞言微微露出一絲意外,他捏著帕子翹起兩根手指在空中點了一下:“你倒是有些見識。”


    “風清揚是我師叔,你能聽說過他的名號可見不是什麽庸手。”


    任我行道:“那你可知老夫是誰?”


    “你?”


    封不平端詳一遍,微微搖頭:“我倒是認不出來,也許你是個高手,但報不報名號也無所謂。”


    “我殺過有名號的人,也殺過無名之輩,在旁人死之前,也不一定非要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他話語中的那股傲氣,加之其古怪澀人的語調,給寺前眾人一種妖異之感。


    任我行反倒來了興趣:“哦?”


    “你這麽自信能拿下老夫?”


    封不平道:“你一不是東方不敗,二不是瀟湘劍神,那你如何是我的對手?”


    東方不敗任我行太熟悉了。


    這瀟湘劍神又是什麽人?


    江湖的變化有些大啊。


    老夫不出江湖,武林人已經忘了吸星大法,忘了老夫威名武林時的風采。


    他心中頗有感慨,竟有了一絲與這封不平聊話的心情,也不急著出手殺這劍宗小輩。


    “聽你這話,是自問不敵東方不敗與那什麽瀟湘劍神?”


    封不平點頭承認:“現在自然是不敵的。”


    “東方不敗的功力要高過我,我練了神功之後心中便有了分寸,知道的比你清楚。”


    “瀟湘劍神的劍法千變萬化,加之練成無形有形兩種劍氣,我現在也不是他的對手。”


    無形有形兩種劍氣?


    這倒是有些奇妙,不過被我吸星大法一吸,那也是平平無奇。


    任我行道:“也就是說除這二人外,你便算作天下第三?”


    封不平麵露得意。


    “我自問在修煉神功之前,那也是天賦異稟的劍道宗師人物,自創劍法也絕非凡俗。如今神功有所成,除了先前二人,我不認為這天下間有第三人能穩穩贏我。”


    “你算我是天下第三,我也是願意認的。”


    封不平心有炫耀之心,故也和任我行多聊了幾句。


    任我行一聽,隻覺他雖然自負,可話語中自有邏輯,不是胡吹癡想。


    “難道少林方證也不是你的對手?”


    封不平道:“方證確實厲害,論內功我自是不及,可他若想碰到我,那也難得很。”


    “我與方證未曾鬥過,心中無怯,便不算敗。”


    任我行霸氣一笑:“好得很,看來你有點本事在身。”


    他心想著拿下此人,再報身份。


    卻聽封不平道:“既然你識趣,我還是不殺你。”


    “將劍譜拿來,我瞧瞧是陰譜還是陽譜。”


    他口氣輕蔑,早有人忍耐不住了!


    “對教主無禮,找死!”


    黑土堂香主右無眠拔刀衝了上去,隻見馬旁的封不平緩緩拔劍出來,這一下奇慢無比。


    忽然做出玉女劍法的起手勢,眼眉朝前一挑,手勢柔柔捏了個蘭花,女子動作出現在他身上搭配一身紅綠,那真是妖氣森森。


    但下一刻,他又迅捷無倫!


    隻見紅影閃過,右無眠眼前像是有一道紅衣女子跳舞。


    幾個點躍來到他身前,一刀斬空忽覺胸口一痛。


    他定睛一瞧,那紅衣人又迴到馬邊,而自己的心口正有一個血窟窿不斷冒血。


    一聲低低慘叫過後,他倒地死了過去。


    寺廟前的人各都一驚,沒想到這一劍如此奇異。


    任我行疑心大起,覺得此人劍法身法與兩位青城弟子如出一源,隻是功力遠遠高過這兩人。


    當下腳下一鉤拾起青城弟子長劍,與封不平大戰在一起!


    任教主周身不見短板,掌法、劍法、內功、輕功都有很高造詣。


    隻是他最得意的便是吸星大法,過於偏愛。


    此時想到封不平身上可能與青城弟子一樣有異種真氣,故而先用劍法試探。


    兩人運劍如飛,紅衣黑衫在空中震得獵獵而響。


    任我行的劍法中也有破綻,但他經曆豐富,招數變化無方,使得旁人無法攻其瑕隙。封不平的玉女劍法又妖又快,卻在任我行的招法下感到滯澀。


    登時明白眼前之人是頂尖高手!


    他不敢留手,直接用出狂風快劍!


    這狂風快劍在辟邪心法加持下,以燥化真氣催動,長劍登時隱在狂風之中,伴隨紅影左右飄忽。


    任我行見到這套劍法也頗為驚異,但他極為老辣,連續防了三十多劍後,忽然將一身內力貫入長劍,一劍之出,隱隱有風雷之聲!


    封不平的積攢到底不夠厚重,沒瞧出任我行這一劍的精妙。


    隻在長劍交擊刹那,順著劍身感受到那股遠比自己渾厚的內功,半個身體猛地一震。


    這一下已經吃了虧。


    任我行抓此間隙一個近身,一手朝他拿劍的肩膀上抓去。


    吸星大法!


    “刺啦~!”


    任我行抓下碎衣,封不平在他出招刹那用詭異身法朝後跳躲,避開任我行抓向穴道的危險叩穴手法。


    “教主!”


    這時封不平身後傳來一聲大吼,正是向問天與任盈盈等人返迴。


    封不平感受到危機,見對方人多,眼前這人功力又極高,登時馬也不要了,縱身跳下山道,運轉輕功發足狂奔。


    任我行朝紅影奔逃的方向看了一眼,命他們不要去追。


    盯上手上紅布,他心神稍有恍惚。


    怎麽又冒出這樣的高手。


    劍法詭異,身法極快,若是內力再強一些就更難對付了。


    以這人的速度,他說方證追不上,那還真有可能。


    但讓任我行忌諱的是.


    這封不平誇誇其談,吹自己是天下第三。


    他這樣張狂的人,卻也隻敢吹個第三,連第二都不敢去做。


    顯然是認為與前兩人差距極大。


    東方不敗瀟湘劍神?


    任我行用力一攥將手中紅布捏碎,隨手揚出。


    他已經察覺到事情不簡單。


    這個江湖,有點陌生了。


    “教主,方才這是何人?”


    “封不平。”


    任我行朝女兒笑了笑,又應了向問天一聲:“向兄弟,我有一些事要問你。”


    “教主盡管問。”


    “來。”


    他們一道又入了深遠寺。


    任我行此時傷勢恢複,向問天這才將江湖上的風風雨雨說給他聽,免得他心神不寧。


    尤其是關於東方不敗的消息。


    聽完延津梅林那一戰,任我行沉默了。


    “可搜集過這陰陽劍譜上的口訣心法?”


    “屬下當時就在林家祖宅,後來又特意找過這劍譜,就是為了對付東方不敗。”


    他說完將兩本秘籍交給任我行,這上麵有他收集到的劍譜,還有在福州所記。


    任我行將陰譜看了一遍。


    “東方不敗的武功與此有關?”


    “武林人都是這麽傳的。”向問天答道。


    任盈盈不由問道:“爹,難道有什麽不對?”


    “這是葵花寶典。”


    任我行又翻看幾頁:“那武功我研究過,後來放棄沒練,看來東方不敗練成了。”


    “你這所謂的陰譜正是葵花寶典上的武功,不過錯漏顛倒,還多有奇怪感悟,與葵花寶典又有一點差別。”


    “想來編這劍譜的人看過葵花寶典,又加了自己的理解。”


    他露出不屑之色:“這功夫再厲害,我也瞧不上。”


    顯然是嘲諷那自宮法門。


    跟著又翻看陽譜內容。


    “嗯?”


    任我行看了一會兒麵色不斷變化:“這一譜卻和葵花寶典毫無關係,我從未在寶典上看過這般內容。”


    向問天很吃驚:“這難道不是東方不敗的武功?”


    “自然不是。”


    向問天深吸一口氣:“難道是林遠圖自己領悟的?”


    “哈哈哈~!!”


    聽了這話任我行仰頭大笑:“那又怎麽可能。”


    “此譜完全不同於葵花寶典,一個沉迷鑽研寶典之人,如何能寫出這些高深莫測的武學見解?”


    “別說一個林遠圖,就是十個林遠圖加在一起也不可能。”


    “領悟功法與開創功法,那完全是兩碼事。”


    “他林遠圖有這份本事,怎麽可能做一個小小鏢頭?辟邪劍法,哼,不過陷入寶典無法自拔的自宮練劍之人。”


    任我行麵含輕蔑:


    “那葵花寶典一看就叫人沉迷,忍不住想去練上麵的武功。但當初我在黑木崖上鑽研許久,卻能克服誘惑。”


    “這林遠圖的心智與我相比都大有不及,如何能成這開創陽譜的頂級宗師?簡直是天方夜譚。”


    見他滿臉嘲諷,向問天和任盈盈一聽大感驚疑。


    又覺得他說的可能就是真的,畢竟當世見過葵花寶典的沒有幾人。


    “教主,那這陽譜是.”


    任我行一邊翻開陽譜內容,一邊迴應:“天下武人癡迷其中武學,又不曉得葵花寶典內容,這才不問真相。”


    “但卻瞞不過我,陽譜絕不是林遠圖所留。”


    他翻看到最後一頁,上麵夾著向問天收集到的兩塊碎袈裟。


    任我行拿著其中一塊,端詳片刻。


    “留下這陽譜之人,當是劍法大家,這字中都是劍氣寫意,旁人模仿也模仿不來。”


    嗯?!


    任我行何等老辣,他將兩塊袈裟來迴翻看,又發現端倪。


    “這陰柔的字跡是林遠圖留的。”


    “這滿是劍氣寫意的字跡,另有其人,他竟然也寫在一件袈裟上,有趣有趣。”


    “僧侶中無有這等劍道名家,若這樣的人看破紅塵,也不可能再帶著這種筆法。”


    任我行左手右手各拿一塊袈裟,像是發現了秘密:“將林家的事詳細說與我聽。”


    任盈盈與向問天便將林家辟邪劍譜傳遍天下、江湖人紛紛下福州的事詳細說出。


    任我行聽了良久:“林家現在如何?可是被滅門?”


    “林家一門還在安生做鏢局生意。”


    “了不起,竟能在這必定滅門的災禍下得存,是哪個這麽有本事能保下他們?”


    向問天唏噓道:“當日福威鏢局一劍震懾天下大派.”


    “是那瀟湘劍神。”


    向問天不太想提這個名號,一旁的任盈盈則是懷著另外一種心情也不說。


    此時這名頭才入了任大教主耳中。


    任我行捏著手中的碎袈裟,瞬間明白方才的封不平為何隻吹第三。


    東方不敗將葵花寶典推衍到極為高深的地步。


    而這位劍神,更是有著驚為天人的武學造詣。


    “原來是此人。”


    任我行笑了笑,將碎袈裟一丟,被任盈盈接了過去。


    “這陽譜,就是這個人寫的。”


    “什麽!!”


    向問天大吃一驚,任盈盈則是去看那字跡。


    “他要保林家,又不想這辟邪劍譜流傳出去,所以寫了這陽譜,後來定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任我行又道:


    “此人將一身武學理解散布天下,傳道江湖,這等魄力叫我也十分佩服。”


    “如此做法,老夫自問劍術非凡,卻也願稱他一聲劍神。”


    “十載光陰,江湖上出現了如此人物,既然是衡山派的,想必是上一代隱於五神峰的前輩吧?”


    聞聽此言,向問天與任盈盈同時搖頭。


    任我行又疑惑皺眉。


    任盈盈低頭看那碎袈裟上的字,嘴角有一絲笑意,又很快把笑容壓了下去。


    “爹,這瀟湘劍神不是什麽前輩高人。”


    “他的師父是衡山第十三代掌門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這人.他和女兒一般年紀.”


    任大教主聞言沉默幾秒,又愣愣地再翻陽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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