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朝天過頂,合手翻掌徐徐壓下。


    童子拜天,仙人撫頂。


    趙榮連運洗髓經,勃然躁狂的氣血被鎮壓下去。


    一口寒氣吞吐,幽幽而上,浮細睫眉。這寒霜凝濕,如草木露華,目如深潭,難逢知鑒。


    冰霧騰起時,趙榮撤勢收功。


    他臉上的燥紅之色瞧之不見,唯剩思索與淡淡笑意。


    “燥氣刺激經絡,真氣所過便如山洪俯衝,迅捷無倫。”


    “即便內力低微,也能發揮功效。哪怕劍中藏氣不足,亦能展現其速。”


    趙榮起身在房中踱步,覺得這葵花寶典衍化出來的武功別有新意。


    風老先生明劍意,我悟劍勢,葵花寶典卻是劍速。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每一路皆平平無奇,然極速施展,劍隱其形,無可招架,也能立於不敗。


    所以風老先生評價林遠圖也是無招。


    趙榮又想。


    這寶典細細探索,其實也無須劍招,或說天下劍招無不可學。


    招式之速無極無盡,故能以無窮之變成無隙之鋒,以無窮之快成無敵之勢。


    妙!


    葵花寶典應當是一門極陽之功,又服燥氣而練,尋常人決計練不成。割掉那二兩肉還真是有點妙,這下打破陰陽隔閡,燥氣沒了幹擾,全是助力。


    一來速成,二來不會走火入魔。


    那燥陽之盛,我全力催動霜寒勁哪怕能壓個幾分,於整部功法而言,還是差了太多。


    終歸是得不到精要。


    封不平這廝打亂了功訣,尋常人哪怕切了,悟不到精髓恐怕切也是白切。


    人生妙諦,天下無敵.真真是癡癡一夢。


    趙榮沒有半分切割打算,雖然練不成這寶典武功,但卻從這功夫的精髓上產生了精妙體會。


    七弦無形劍的最深法門乃六丁開山,大莊主連撥七弦,弦驟急聲如浪,甚至七弦齊斷,爆發一股強勁。


    這時氣馭弦音,叫人真氣奔騰。


    燥氣行走任督,加速真氣流動,宛如急急撥弦。


    但燥氣撥的是劍,是用劍者的速度。


    可對他來說,一旦讓真氣奔流,劍氣便愈發盛烈!


    這叫趙榮如何不激動!


    他練成劍氣至今一直在緩慢摸索,此際直接看到前路,一時間不禁浮想聯翩,癡癡沉迷。


    葵花寶典練丹服藥,燥氣更助極陽之氣,以燥氣血,刺激經絡,真氣奔流不息。


    趙榮摸出一粒黑漆漆的燥丹,眼中泛著笑意。


    燥氣之理,其實有跡可循.


    在福威鏢局的這幾日,趙榮一方麵研究葵花寶典精髓,一方麵暗中照看。


    林總鏢頭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他想做衡山派的下屬勢力以求安穩,趙榮自然沒意見。


    這十多日他一直沒露麵,林家也迎來了不少拜訪之人。雖然也有訪客脾氣急躁,問東問西,但自知福威鏢局有了大靠山,至多也隻是發發牢騷。


    大多數拜客還是比較有禮的。


    如今劍譜問世,哪怕是那混亂的隻言片語都讓人受到啟發,更何況是全篇。


    若林震南早看過劍譜,武功絕不是現在這般。


    天下大派都被震懾,小門小派別說找麻煩,清醒之人最多禮貌打聽一下,狠話都不敢留一句。


    又五日過去,趙榮思緒紛飛,生出閉關之意。


    離開福州的時候,到了。


    林家內宅廳堂,還是那幅臥虎圖前。


    “趙大俠,何不多留幾日!”


    “我已經讓廚房的華師傅準備菜色,吃完福州美食再走不遲。”


    “是啊!”


    林家三口真心挽留,可趙榮去意已決。


    他擺了擺手也不多解釋,笑道:“還有機會再見。”


    跟著他從袖中掏出一物:


    “這是《三焦練氣法》,是一門頗為完整的內功心法,我瞧你林家缺少這類法門,便以此物相贈吧。”


    這是當初艾根才大爆之物,此抄本對趙榮來說算不上稀罕物,可放在福威鏢局,那就是難得一求的寶貝。


    林家三人雖然心動,但還是拒絕。


    趙榮也不提什麽從林遠圖那裏感悟到的東西,隻讓他們收下。


    接著又問:


    “鏢頭可還認得你家遠圖公的字跡?”


    林震南不明白什麽意思,卻點頭道:“認得,家中留了些遠圖公抄寫的佛經。”


    趙榮聞聲取出那塊碎掉的袈裟,遞給三人。


    “瞧瞧這字跡可一樣?”


    林平之、王夫人,林震南一起朝袈裟瞧去。


    最前方的八個大字實在醒目: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林震南雙手微顫,仔仔細細看那字跡:


    “沒錯了,這這字跡真是他老人家的。”


    林平之聽了老爹的話不由露出駭然之色,他已知曉這是老宅祖物的一部分,沒想到竟要自宮練劍!


    隻是想想就渾身發寒。


    “難怪.難怪遺訓中說禍患無窮.”


    他們算是明白了遺訓用意。


    趙榮在他們失魂落魄時,又掏出一本自己聽過封不平念譜後整理的薄冊,遞給了林震南,又示意這也是給他們的。


    林總鏢頭隻是翻看一眼,立馬將薄冊合上。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廳堂的燭台那邊,取出一個火折子,將袈裟碎片連同薄冊一起燒掉。


    “趙大俠,多謝你叫我看到這祖傳之物。”


    “我林家無力背負這等禍患,便讓它煙消雲散吧。”


    林震南瞧著那火焰,麵上隻有感歎卻無惋惜,見薄冊與袈裟成了灰燼,他才長唿一口氣來。


    這番舉動倒是讓趙榮有些欣賞。


    外界爭破頭的東西,林總鏢頭卻能果斷取舍。


    少頃。


    林家三口領著福威鏢局上下兩百多人,一齊送到西門大街。


    “諸位留步吧。”


    “趙大俠,一路慢走。”林震南一家三口一齊往前,躬身送別。


    趙榮翻身上馬,朝後笑著拱手:“告辭。”


    “駕。”


    輕提著韁繩,嘚嘚聲脆響青石板路。


    一人一劍,一襲青衣,直去西門,慢慢消失在眾人眼中,卻刻在心上,深銘肺腑。


    林震南三人又朝著人影消失的地方一禮。


    林平之滿臉欽佩:“趙大俠是真正的大俠,與其他那些門派的人截然不同。”


    王夫人甚為感動:“我林家這場大災,除了趙大俠恐怕沒人能化解,也沒人願意來化解。沒想到夫君伱當初小小義舉,竟救了我們一家。”


    “那義舉也隻是落在趙大俠身上,換了旁人,我林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林震南感歎一聲,恢複了笑容。


    他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平兒,所以爹爹常常教導你,不可胡作非為,要多做俠義善事。”


    “嗯。”


    林平之用力點頭,“我會努力練功,成為趙大俠這般行俠仗義的人物。”


    王夫人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一家三口又平安返迴鏢局宅院。


    不久之後,林震南在祠堂內又添恩公牌位。


    林家人不敢忘恩,時時以香火供奉,並以此為訓,教導後輩,勒行義善之事。


    ……


    雷聲隆隆,細雨飄揚,長猿夜啼,聲聲斷人腸。


    大理,點蒼山。


    這是一個不太尋常的雨夜,摩鷹高崖上。


    商素風在電閃雷鳴中觀鷹。


    一盞燈火順著崎嶇陡峭的山道不斷往上,雨隔霧阻,燈火如螢,忽閃忽滅。


    “師父!”


    商素風的大徒弟鄒鬆清披蓑戴笠,滿身泥濘。


    他瞧見盤坐山巔練功入狂的師父,臉上露出擔憂道:


    “雨急風驟,師父不如到崖洞中避雨,明日再練不遲,免得招惹風寒。”


    商素風道:“無妨,為師的烈陽功又有精進,區區風雨,如何能阻我練功。”


    點蒼派的內功極致乃是烈陽神訣,可惜早已失傳。


    後來這部神訣衍化了幾部法門,有烈陽功,盤陽功。


    不過相比於孫堂主的盤陽功,烈陽功更符合點蒼精要。


    所以一聽師父功力精進,鄒鬆清心中大喜,連正事也不急著說了,正要出聲祝賀。


    商素風卻直接問話:“你雨夜上山,可是又有那人近聞?”


    “正是,徒兒收到飛鴿傳訊,應當是二十多天前的消息!”


    “說來聽聽。”


    鄒鬆清麵露驚異之色,開始講述福州傳聞。


    從福威鏢局的辟邪劍譜開始,講到了瀟湘劍神威震正邪兩道,一道劍氣擊潰昆侖震化子,震動江湖!


    鄒鬆清講到這裏心中全然火熱,像是在心髒下點了一堆篝火不斷炙烤。


    一想起那般畫麵,他便激動得冒汗。


    “劍氣!”


    “竟然是劍氣!”


    天空響起一道雷聲,商素風豁然起身,眼中是不可置信之色。


    忽然他又仰天狂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商素風選中的對手!”


    鄒鬆清已經想象到劍神的可怕威勢。


    那可是劍氣!


    故而詢問道:“師父,後麵還有陰陽劍譜流出,可要派人出去尋找?”


    商素風卻不屑:


    “什麽陰陽劍譜,我哪有時間去修那麽多法門。”


    “我蒼山神祠自有妙法,等我練成蒼鷹大勢與無影神劍,如何不能與劍神一戰?”


    “如今我烈陽功已有精進,以此為基,再過二十年,我定然學有大成!”


    鄒鬆清對師父的態度很是佩服:“弟子會一直關注,但有重大消息便來通稟。”


    “去吧。”


    “是。”


    鄒鬆清下了山去。


    幾日後,隨著消息越傳越廣,來點蒼山拜會的大理江湖名宿越來越多。


    點蒼雙劍中的師兄商素風曾與劍神對戰百招!


    實在叫人驚歎啊。


    因為這件確鑿無疑的事,不隻是商素風本人,就連點蒼派的門派形象都光輝起來。


    點蒼山摩鷹高崖也變得神聖。


    據說商前輩已經閉關數年,鑽研高深武學。


    他的目標竟是與劍神再戰!


    這是何等氣魄?!


    ……


    宜都城一家客棧內。


    “噗~!噗~~!”


    連續幾口血從青城四秀口中噴出,餘矮子見狀麵露焦躁,又拿著他們記下來的口訣反複觀看。


    “還是一樣的感覺?”


    侯人英滿麵血紅:“是。”


    “燥氣根本壓不下去,心頭起了無名火,真氣暴亂一衝,氣血翻湧便阻擋不住了。”


    “若是深練下去,恐怕要走火入魔。”


    “難道.”


    他話到一半青城第二秀洪人雄接話下去:“難道真要自宮練劍不成?”


    餘滄海沒說話。


    洪人雄又問:“師父,那林家怎麽辦?”


    一提此言,餘滄海又氣得運起催心掌拍碎桌子。


    他倒是想找林家報仇,可是雁城那一關過不去,一旦報仇就有無窮禍患。


    不過


    鬆風觀向來有仇恨傳承的傳統。


    餘滄海朝靠椅上一坐,對著門下弟子道:


    “我們在福州受到的屈辱你們都要記住,若為師死前沒法報仇,你們就不斷傳下去,總會等到報仇的那一天。”


    “屆時不要忘了在墓前告知為師。”


    餘滄海目色兇狠,還有一絲無奈。


    當年他師父長青子鬱鬱而終,也是類似囑咐。


    餘滄海的弟子也和當初的餘滄海一樣,跪地大唿“師父”。


    他們是一幫兇賊惡徒,可是隻從鬆風觀來說,師父待他們不薄。


    內功、劍法,全都悉心指導,毫不藏拙。


    餘滄海望著這些弟子:


    “揮刀自宮若是能報仇雪恨,這般練劍也未嚐不可。”


    洪人雄一臉揪心:“若若真是這般,江湖人豈不恥笑?”


    “哼,旁人怎曉得是自宮練劍還是八脈齊通?”


    餘滄海額頭筋脈一跳:“更何況,嘲笑之人又不是殺不得。”


    “我們行走江湖若能靠向天下第一,身形之傷,又能算得了什麽?”


    他說完又皺起眉頭:


    “隻是這陰譜陽譜各有缺漏,自宮練劍,真能練成嗎?”


    餘滄海的目光朝門人弟子一掃:“可有第一個願意為本派獻身者?”


    青城四秀目光躲閃。


    那些被餘滄海目光掃到的人,全部縮著腦袋。


    顯然沒做好切割準備。


    “師父,我來練劍!”


    忽然有一人闊步而出,正是負責監視荊楚一帶福威分局的申人俊。


    眾人見他站起來,並不奇怪。


    申人俊喜歡出入勾欄瓦舍之地,且食色不忌,因此沾染怪病。


    既然已經壞了,從有雞切換成無雞,即便錯切練功不成,那也沒什麽可惜的。


    “好!”


    餘滄海麵露喜色,點頭讚道:“人俊,屆時為師主刀,刀抹金創,叫你感受不到多少傷痛。”


    申人俊謝道:“多謝師父。”


    陽譜高深莫測,入門極難。


    他們練了這些日子毫無感覺,反而服燥藥練陰譜,經常在走火入魔的邊緣徘徊。


    如今有人自願切割,餘滄海終於尋到了突破口。


    “走,我們速迴鬆風觀!”


    ……


    賈布命喪福州無名巷第三十五天。


    趙榮從梅仙藥行取迴馬,一路返迴雁城。


    此時城外甚美,與離開時大有不同。


    春暖花開,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城北驛站。


    足有二十多名衡山弟子在驛站等候,遠見東邊來一良駒,正一路飛奔,馬上青衣飄飄,穿過那繁紅嫩翠豔陽景。


    眾弟子激動迎上,那些在驛站歇腳的客商、武林人士全都張望。


    “大師兄~!”


    他們齊聲大喊,聲震神峰。


    “走,迴雁城。”


    趙榮未曾下馬,隻笑了笑放慢馬速,等他們跟上才一齊朝城北去。


    “是瀟湘劍神!”


    “難怪有這般多衡山弟子在此等候,劍神迴雁城了!”


    身後的驛站當場沸騰,站起來張望。


    本地的武林人興奮道:“趙大俠可是我雁城武林第一高峰,這一次在福州震懾天下大派,實在叫我們衡州府一地的武林人也臉上有光。”


    來自韶關的武林人笑道:


    “誒,什麽衡州武林,劍神乃是我南部武林魁首,比北邊的東方不敗分毫不差!”


    一些過路的江湖人各都覺得有意思。


    越靠近衡陽,江湖人的膽子便越大。


    在這城北驛站,已經到了直唿“東方不敗”其名的程度


    很快,城內一陣騷動。


    那些說書人、茶博士正在講故事,各地的江湖人正聽著呢。


    忽然一隊衡山弟子騎馬路過。


    不少人一眼就認出了領頭之人。


    茶館酒肆的江湖人一聽,無不瞪大眼睛,起身探頭張望。


    方才還在聽故事,突然故事中的真人從旁邊經過。


    這就叫雁城震撼。


    酒肆中賣酒的小郎會說:“瀟湘劍神曾在這裏打過酒。”


    客棧的小二會告訴你劍神曾吃過什麽口味的燒雞。


    對於那些慕名而來的江湖人來說,雁城似乎變得神聖起來。


    有種“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錯覺。


    在這個地方,江湖傳說仿佛觸手可及。


    趙榮一路在衡山同門的注目禮下迴到藏劍閣,先去拜見師父,莫大先生正和顧老先生喝茶,於是說起了福州之事。


    對於辟邪劍法這東西,莫大先生沒什麽興趣,並不認為這劍法能比徒弟的劍氣厲害。


    顧老先生則是自成一派,生不出貪念。


    不過談起燥氣帶動真氣之妙,兩位老人都對這門功夫給予了極高評價。


    可揮刀自宮與八脈齊通,這都在為難人。


    讓趙榮沒想到的是


    他們竟然對‘陽譜’更感興趣。


    莫大先生:“梯天超海,如遁如藏”


    顧老先生:“雷霆霹靂,如掣電光。”


    莫大捋著胡須:“此譜內容高深莫測,發人深省,沒想到東方不敗竟然領悟了此等武學,不愧是天下第一。”


    顧老先生嘖嘖一歎:


    “短短幾句口訣就包藏諸多武學奧妙,可謂博大精深。東方不敗在黑木崖隱居多年,領悟了這等妙法,我在武學理解上差了他不知凡幾,佩服,佩服!”


    趙榮本想解釋。


    卻看到莫大先生皺著眉頭,頗為謹慎道:“阿榮,你距離東方不敗還有差距,多練多練。”


    瞧他們深思模樣,若真有領悟那倒是好事,他也能順便聽一聽。


    趙榮笑著應和一聲,不再多話。


    這所謂的陽譜要說是假的,那確實是假的。


    但某種意義上它又真得很,真到隻剩奧妙,隻剩下玄之又玄,卻無有門路領會。


    為了讓它更像劍譜,還摻雜了一些他的個人理解。


    兩位老人都瞧不出端倪。


    或者說,武學理解越高之人,越會癡迷其意,而非其形。


    不多時趙榮迴到藏劍閣,聽了全子舉匯報的消息。比如向問天與魔教人馬朝北邊去了,比如嵩山派已返迴中原.


    衡州府本地無亂,多是與辟邪劍譜、下福州的各派武林人士有關。


    還有就是來衡山派拜山的人更多了。


    趙榮說了福威鏢局成為衡山下屬勢力之事,讓呂鬆峰安排幾名辦事牢靠的弟子去福州正式接觸。


    又向馮巧雲、程明義,席木樞詢問門人練劍近況。


    還有一堆雜事,耐心聽全子舉說了一遍。


    難怪莫大師父做甩手掌櫃,掌門人的繁瑣活確實讓人無心彈曲。


    好在有同門分擔,這才壓力大減。


    “還有兩件事要告知師兄。”


    “什麽事?”


    趙榮瞧全子舉一臉壞笑,便知不是什麽好事。


    “師兄有一封來自龍泉的書信,是丘家師妹寄來的。”


    他說著將未拆封的書信遞上。


    趙榮接過來,看到了信封上有些熟悉的字跡。


    又問:“另外一件事呢?”


    全子舉笑意更甚:“師兄去福州這段時間,五仙教的藍教主過來尋你,藍教主尋你不到,又似有事,便南下走了。”


    趙榮暗道一聲可惜。


    又聽全子舉補充道:“當日我們對藍教主的威名頗有忌憚,小師妹舉止自若,是她代師兄盡了本門禮數。”


    他說完便瞧著趙榮表情。


    沒想到小掌門笑容滿麵:“那不是正好麽。”


    全子舉笑著離開了藏劍閣。


    不多時又走來一位綠衫少女,她才喊一聲榮哥,趙榮就領著她出了院子,一道返迴趙家塢。


    “藍教主在衡陽待了幾日?”


    “隻一日,就在衡陽城逛了逛,一道在迴雁樓用了飯。”


    “你不怕那些江湖上傳聞嗎?”


    少女輕盈一笑:“我是劍神師妹,當然不怕。”


    趙榮不由點頭,又將自己準備閉關的事告訴她。


    “榮哥.”


    趙榮以為她要說阿妹的事,曲非煙卻不提。


    “你這次要閉關多久?”


    “我也不清楚,可能很短暫,也可能很久。”


    少女露出可憐之色:“那我可不可以去驛站給你送飯?”


    “你?”


    “嗯嗯,我。”


    趙榮伸手朝她腦袋比劃了一下,“等你個子再高一點,現在步子邁得太小,登山太慢。”


    “我會長高,我更會輕功!”


    “你的個子以後才高,你的輕功還要多練。”


    “……”


    他們一路笑鬧,街道兩邊古樸的樓宇不斷倒退。


    在最熱鬧的西廟街,一座高高的牌樓前,趙榮買了串糖葫蘆遞給她。


    “不要,小孩才吃糖葫蘆,我已經長大了。”


    她笑如銀鈴,朝著趙家塢方向跑。


    沒過多久,趙榮一個提縱便追上她。


    拿起她的胳膊,將她攥緊著的小手掰開,又將糖葫蘆塞上去,再將幾根青蔥細指合攏。


    “走,迴家。”


    “嗯。”


    春暖花開,蝴蝶翩翻粉翅,亂點羅衣。


    綠衫少女跟在少年身旁,也像是隻快樂的蝴蝶。


    他們伴蝶納履,穿過芳草綠柳,又在塢亭休憩,等到趙家塢時,那根糖葫蘆已經吃完了,唯有薄唇點紅,滿口清香。


    趙榮度過了極為寧靜的五日。


    期間,又給丘師妹迴信一封。


    迴雁城後的第六日,他又迴到最清淨沒有煩擾的天山石洞。


    如今衡山派今非昔比,人手充足。


    這處閉關之地哪怕趙榮不在,日間也有人看護,定時派人打掃。


    趙榮登山第一日,還如往日一般打坐調息,修煉內功。


    到了第二日,他才開始幹正事。


    那盞荷花燈吊燈下,趙榮又捧起了駱夫人所贈的《金針賦》。


    動而進之,催氣之法。循而攝之,行氣之法。


    針賦有雲“陽中隱陰、陰中隱陽。”


    陰陽相濟,乃是大妙。


    葵花寶典乃是極陽之功,燥氣讓陽火更甚,這燥氣能讓真氣奔流卻受人之形體所限,難以掌控,需得切割練功。


    燥氣刺激經絡,金針賦中的妙法同樣能刺激經絡。


    但是


    針法都是從外而內,無法參照寶典之功。


    不過,這陽中隱陰,陰中隱陽的法門,卻暗合妙諦!


    天山之巔,趙榮盤腿坐下。


    他一運功,頓時麵如雪白,眉眼飛霜。


    霜寒勁算不上至陰至寒之氣,但也屬陰。


    寒氣過任督二脈,以寒氣為針刺激經絡,再以金針賦下針中的陰中隱陽之法,合催氣訣、行氣訣,化陰為陽!


    以此刺激經絡,便與燥氣之功如出一轍。


    當初以無雞法練葵花寶典的人是大才,趙榮采集諸家之長運轉任督真氣,更是大才中的大才。


    因為其中融了針道大宗師的法門,暗合人體陰陽之道,做到了真正的無需外求!


    趙榮小心翼翼,極力控製寒氣。


    這是要命事情,隻能如履薄冰,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


    第一日,趙榮隻覺經脈刺痛,如同蟻噬。


    好在吊墜氣息有療傷之效,第二日又能繼續自殘。


    這當是他練功最艱難的一次,接連十幾日,竟然進展極慢。


    直到


    閉關天山的第二十一日。


    趙榮忽然有所感應,起身站了起來。


    此時寒氣行針法內催,催氣行氣,化陰為陽,刺激經絡。


    連連催動!


    終於在某一次中福靈心至,成功了!


    霎時間!


    真氣在任督中快速奔流,如脫韁野馬!


    趙榮登時提氣在峰頂行走,須臾間邁過一丈!


    看似一步邁出,其實走了數步,隻是腳下動作太快,叫人目不暇接!


    “沒錯了!這便是東方不敗如雷似電的秘密!”


    “劍快,速度快,所有的動作都會快。”


    “快到極致,便沒有破綻!”


    趙榮喘了一口粗氣,這一步邁得可不輕鬆,也還沒達到形如鬼魅的程度。


    但邁出這一步,他立時踏上了一條嶄新道路。


    盤腿坐下,調整氣息。


    片刻後,他把控好寒氣之量,如方才那般再次化陰為陽,刺激經絡。


    他愈發熟稔,之前不知用了多少次,現在幾十次經絡刺痛後便讓真氣快速奔行。


    拔出劍來,一劍斬去!


    “嗤~~!!”


    一道刺耳聲音傳來,峰頂石壁被一道四寸餘長的劍氣斬出裂痕!


    果然!


    真氣奔行越快,劍氣越盛,與燥行任督的效果一致。


    相比於功力增長,這是一個短期提升的妙法。


    趙榮心中歡喜,他剛剛涉獵,定然還能有提升。


    而且


    這化陰為陽之法是在霜寒勁的基礎上施展的。


    霜寒勁的效果比寒冰真氣還差些,若是能得到玄天指,結合霜寒勁練出至寒至陰之氣。


    那時化陰為陽,豈不是能以至陰催出至陽?!


    如此一來,真氣奔行必然更快。


    趙榮不禁舔了舔嘴唇,很是心動。


    壞了,突然有點想姑蘇表妹。


    也不知表妹現在過得可還順心.


    ……


    時臨五月。


    會稽山上走下一位罩著薄紗的黑裙少女,她身旁跟著一個背著竹簍的老篾匠。


    “姑姑,現在去黑木崖會不會早了點?”


    “哼。”


    “我隻是去拿胭脂,端陽不端陽,有什麽妨礙?”


    任盈盈想到那極大的藏功殿,想到那門功訣,又想到一個無恥小賊。


    她一會兒露出一絲笑意,一會兒又生氣得很。


    綠竹翁道:“近來江湖上多出這陰陽劍譜,各都深奧,含有武學至理。”


    “不過,這劍譜詭異之處甚多,且與東方教主有關姑姑,你上了黑木崖,少提此事。”


    “我明白。”


    任盈盈又道:“給張夫人一個消息,讓她去找平一指。”


    “是。”


    ……


    太室山,勝觀峰上。


    嵩山練功房內,費彬、陸柏、丁勉、鍾鎮等太保各都用奇異的眼神盯著左盟主。


    “劈啪~!”


    火爐中木柴炸響,上方的鐵壺冒著熱氣。


    左冷禪盤坐在那張虎皮毯上,他旁觀依然掛著那件血色披風。


    隻見他臉上忽明忽暗,隱隱有紅白二色光芒閃爍。


    太保們各都焦慮,生怕師兄練功出什麽岔子。


    方才左師兄可是連吃十枚燥丹,簡直不可想象。


    可到了練功關鍵,他們都不敢出聲打擾。


    “嘿!”


    左冷禪悶吼一聲,忽然擺出極為怪異的姿勢。


    他左手倒立撐地,身體在空中倒做盤膝狀。


    跟著右手抓起一把寒氣,按在臉上,跟著順經絡引動將一團火紅拉到胸腔。


    “咚咚~!”


    眾人聽到擂鼓一般的聲響。


    那道火紅之氣分作八方,左冷禪左手發力,整個人躍起翻身,拿起身旁的薄細之劍連砍,劍速比往日更快!


    一眾太保大驚!


    但他沒用幾招,又急忙收功盤坐。


    “哈哈哈!”


    不多時,練功房響起了左冷禪冷厲狂傲的笑聲。


    “果然可行!”


    說話時他臉上氣血翻湧,顯然還是受到了燥氣衝擊。


    “左師兄!”


    陸柏驚喜道:“難道.難道左師兄已知曉神功練法!!”


    費彬迫不及待:“左師兄,這是如何練的!”


    左冷禪臉上著閃爍霸道冷光:“陰譜我要練,陽譜我也要練。”


    “八脈難通,燥氣難平。”


    “這幾個月我一直想方設法,終於有了一條妙計。”


    “那便是倒練逆轉陰陽,再以寒冰真氣凍住那一口心血,引燥氣強闖八脈!”


    “這條路隻要走通,我如何不能領悟人生妙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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