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彎過郟縣,經襄城、郾城至上蔡。


    盛茱萸以係臂,登高飲菊花酒,九九重陽,發源於此。


    趙榮一行人過汝南,才抵上蔡北望潁川。


    此地風流名士頗多,武風也極盛。


    韓寨小縣往東,白皮鬆林與圓柏林連綿數裏,人煙稀少,時有大蟲出沒。


    那晚霞下的烈烈秋風吹得木葉颯颯作響,好似洞庭湖上秋波作惡,一浪一浪地在白皮鬆林中鼓蕩。


    一個連鬢胡子的瘦長男人正憋著一口氣,發足狂奔。


    唿唿唿的風聲直灌耳中!


    臉上的肉簡直被風吹出骨頭,他一口氣不敢泄,除偶爾朝後瞥一眼之外,唯有亡命飛逃,再不敢有任何動作。


    好快,


    這家夥好快!


    紀白鷹又怒又怕,不知道身後之人為何多管閑事。


    他有個“百裏雙飛”的采花惡名,雖不如田伯光,卻也是汝南一帶有名的小淫蟲大害蟲。


    論手上功夫,他是小蛇比井繩,差人一大截。


    輕功逃跑卻為強項。


    然聽身後越來越大的動靜,心知跑不掉了。


    衣袂掠響的聲音大起,他慌忙喊道:


    “大俠,我是登封道上的人,大俠高抬貴手啊!”


    紀白鷹才喊完話,就被近身。


    後方之人一掌拍來,他瞧見一張冷峻的年輕麵孔,心生僥幸,迴掌一碰。


    “啊!”


    一聲哀嚎,紀白鷹就地滾了五六圈,撞在一棵白皮鬆上,當場暈了過去。


    趙榮緩步走向那暈死過去的淫賊。


    “去死~!”


    他靠近三步,那暈死的淫賊忽然睜眼,抬手從袖中“哆哆哆”連發三道袖箭。


    這招何其歹毒,


    趙榮自知留力,曉得他在裝死。


    側身一避讓開袖箭,手成衡山流雲手之勢銜住一箭,翻手甩出便聽銳響穿林,紮透了那淫賊舉起的臂膀!


    紀白鷹又“啊”得慘叫,


    這下是真的害怕了!


    本以為對方臉嫩沒江湖經驗,哪知是個老謀深算的。


    “大俠饒命啊!饒命啊!”


    趙榮沒理會他求饒,問道:“登封道上的人我就惹不得?”


    紀白鷹捂著箭傷,麵色發白道,“大俠當然惹得,不過小人在登封為嵩山派傳過消息,也打探過潁川魔教賊人下落。”


    “為正道立過功,往後還會繼續為正道出力。”


    他大言不慚。


    “你也算正道?”趙榮笑不出來了。


    難怪越靠近嵩山派,反而賊人越多。


    這一路他殺了四五個,正覺得奇怪。


    原來這幫賊人在內心早將自己洗成正道。


    他們恐怕都是嵩山黑道高手預備役,左盟主的黑心手段當真不少。


    眼前的淫賊想必實力不夠,空有一身輕功還不足以成為嵩山黑衣眾的一員。


    紀白鷹避重就輕,


    “小人在正邪上分得極清,見了魔教賊人,必然想辦法弄死。”


    “那方才韓寨集鎮中的女子,她也是魔教?”


    “你汙人清白也叫正道?”


    他語氣漸冷,紀白鷹慌亂認慫,“大大俠小人一時性起,以後絕不敢犯。”


    “待會兒小人定賠她銀錢。”


    “別說了,”趙榮懶得再聽,“你就是該死。”


    “伱你不能殺我!”


    紀白鷹聞言,崩潰大喊,“我為嵩山派立過功,你若不信,我們可以一起去見左盟主!”


    真是又壞又蠢。


    見了左盟主,你死得更慘。


    趙榮不再多說一句,抬劍鞘迅捷出手,


    破其丹田,廢其武功!


    淫賊直接疼昏過去。


    仰頭瞧瞧天色,趙榮腳尖一挑翻開他的身體,右手並劍指聚攏真氣,點其任脈神闕穴。


    淫賊武功被廢,沒本事化氣。


    這真氣駐神闕穴至亥時,他隻要唿吸鼓腹,穴門立時張開。


    氣血又被真氣所堵,登時滿腹衝撞,吐血斃命。


    沒有立刻將他殺死,是想將這淫賊拖到那集鎮上。


    莫大師父他們還在鎮中。


    俯身在他身上摸了摸,什麽也沒有。


    正懊惱時,林中又傳來三道聲音。


    向大年、未錦師妹與淩兆恆也到了。


    “走吧,這家夥已經廢了。”


    淩兆恆聞言,抓住淫賊的腿拖行。


    一路上,趙榮與他們講起這淫賊吐露的消息。


    三人大為氣憤。


    淩兆恆道:“怪不得北上聽到越來越多的惡人兇名,左大師伯竟是這般劃分正邪。”


    “中原武林正邪交鋒,本就混亂。”


    “左大師伯又助惡為惡,實在過分。”


    向大年一臉正色,“嵩山派雖是我五嶽第一大派,但中原之地可沒衡州府太平。”


    “大師伯當初疏於門內之事,卻也會在衡州府一地行俠仗義。”


    未錦師妹神色糾結,


    “當初我還是一名外門弟子,哪能曉得這許多齷濁事,我們若走在嵩山登封道之外,在左大師伯心中,豈不也成了早晚要對付的邪道?”


    趙榮幽幽開口:“東家點燈,西家暗坐。”


    “嵩山有嵩山的道,我們有我們的道。”


    “不過咱們衡山勢微,想經受住江湖大勢衝刷,眾同門任重而道遠。”


    向大年吐出一口慷慨之氣:“衡山眾同門無懼之!”


    “沒錯!”師弟師妹也異口同聲。


    趙榮頗為欣慰,又見向大年去摸紀白鷹,當即道,“沒有,他身上我摸過了。”


    “師兄~!”未錦師妹與兆恆師弟一道抱怨。


    趙榮笑著破功,“哈哈,下次下次,方才沒忍住”


    ……


    迴到韓寨集鎮,他們將暈死過去的采花大盜交給受害一家,在集鎮鄉民的恩謝中離開。


    那淫賊被一位憤怒老農用石錘砸碎下體,從昏死中硬生生疼醒過來。


    又被周圍憤怒的鄉民亂棍打死。


    屍體被扔在集鎮大街上,圍者甚多,眾皆叫好。


    從汝南到上蔡,衡山俠客們除邪懲惡的美名逐漸散開。


    “大師兄,那紀白鷹號稱百裏雙飛,輕功想必不錯吧。”


    南善時實在忍不住了。


    哪怕程明義多一點點八卦之心,他也不至於親自下場。


    “我若單獨追他也能追上,恐怕要耗費很長時間,”趙榮隨口應了一聲。


    南善時誇讚一聲,沒再多問。


    此行搜羅的消息,再結合傳聞已經夠了。


    衡山大師兄雖有天賦,但與傳聞中相差巨大。


    在五嶽年輕一輩弟子中,就算他處於史登達師兄與華山令狐衝那種層次,又能有什麽用呢?


    隻要衡山派不出個‘南嶽左盟主’,即使再多兩個莫大,在左盟主眼中也無甚了不起的。


    南善時卻聽不到向大年與未錦師妹等人的小聲議論。


    “向師兄,下次你要跑快一點,搶在大師兄前麵出手。”


    “是啊,”


    李未錦竊竊私語,“大師兄近來手氣不順,還頗愛伸手。”


    “這一路殺了數個賊人,竟一無所獲。”


    向大年左手手背在右手手心嗒嗒數下,“我也無奈,大師兄的輕功實在厲害。”


    “我的猿公筋鬥勁已有進步,能從隱白循勁到三陰交。”


    “十四代弟子中,隻有兩個人能高過我,一個是內功大有進步、練到陰陵泉的巧雲師妹。”


    “另外一個,就是功到地機穴的大師兄了。”


    向大年先是無奈,說著說著又露出笑意,


    “我派論輕功,恐怕隻有莫大師伯能與大師兄一較高下,你叫我怎麽發力去追。”


    “大都太白公孫盛”


    “想當初從足太陰脾經中練出三小循,合上發勁法,便是佼佼者。如今互相學習,研磨武功,練到三陰交的都不在少數,我也隻是仗著入門早,功力稍微深厚一些。”


    “但大師兄的功力,不用說你們也懂。”


    李未錦與淩兆恆深有體會,


    以往小掌門用寒勁做冰豆糕時,都是小碗大碗去做。


    現在論盆而做,叫大夥吃得一個盡興。


    ……


    伏牛山下隱陽城,穿過西城那一場熱鬧的比武招親,便踏上中原鏢路,從河南府一直到平定州。


    此地正邪兩道交戰不休,多有大盜山匪。


    但這條路油水大,


    茶葉絲綢,皮毛藥材,南來北往。


    沒點本事的商人,在這條路上走貨稍不留神,就容易淪為肥羊。


    此地長久開鏢局的要麽靠著大派,要麽手下有一群狠人,普通的練家子到這邊都是送菜的。


    自隱陽、潁川、登封,至鄭州,然後北上。


    這登封本可繞過,然少室山、太室山各有大派,不去拜個碼頭,這鏢路走得心中不安。


    因鄭州矗立在正邪交匯之間,這鏢路又被稱之為鄭州大道。


    過了汝水到隱陽,尋驛站換馬,走這條路無疑是最快的。


    而且,越有實力的人走得越快!


    “駕!”


    “駕!”


    “駕!”


    衡山一隊人馬大清早從隱陽城出發,直奔潁川方向。


    這條路上的馬幫車隊當真不少。


    一大群人布圍束腰,打綁腿,足踩蒲鞋,有的裹著頭巾或頂鬥笠防塵防日頭。


    帶刀帶槍稀鬆平常。


    哪怕不會武功的人,也要搞點兵器防身。


    大路上的秋風將馬鞍吹得冰涼,濃重了行人愁緒,又慘淡了秋光。


    楓林轉紅如血淚,一碗村醪寬肚腸。


    牲畜脖頭鈴鐺響,鏢頭口中號子唱。


    “都去撒泡尿,抖抖精神!”


    到了半大下午,有領隊的鏢頭喊道:“過了前麵的村鎮,再往前就是潁川了。”


    “此地近來不太平,黑店也多,招子都放亮一點!”


    “是!”


    ……


    太陽快要落山,


    “前麵有店,先弄點吃的吧。”


    趙榮舉頭朝天瞅了瞅,微微皺眉,“今晚怕是到不了潁川。”


    南善時滿含歉意:“全賴我耽擱。”


    “說的什麽話?”


    “你抱著高師叔,如何快得了。”


    那村店有個黑黢黢的夥計,其貌不揚,步伐卻矯健得很。


    衡山派的人來了,他也不出來招待人。


    外間擺了七八張桌子,已坐過四桌。


    淩兆恆去問:“可還有飯菜?”


    “你們來得晚,肉賣完了,酒也見底,唯剩粗茶淡飯。”


    “上吧上吧,有片菜葉子都是好的。”


    莫大先生與趙榮對視一眼,也找桌子坐下。


    不多時,飯端上來。


    各有兩碟菜,一碟是楊花,即楊樹之花。


    去了花瓣,隻留花軸,煮熟曬幹保存。吃時拿來再煮,合以醬。


    還有一盤苦菜。


    趙榮瞅了瞅另外一桌的南善時,他先動筷子,直接去夾苦菜。


    見狀便知此地貓膩與嵩山派無多大幹係。


    苦菜是一種菊花,夏初前開花,其色黃白,一般清明前後采集。


    若是不拌醬來吃,難解苦味。


    楊花有醬,苦菜無醬,這就可能有詐。


    大多數毒藥都做不到無色無味,若是佐在苦菜中,吃下毒藥還以為是菜苦。若是拌醬入毒,則有一股怪味,江湖人一嚐便知。


    南善時一直待在大通商會,做內鬼傳遞了不少消息。


    但江湖經驗匱乏。


    其他衡山弟子早在出發前就被叮囑過。


    莫大先生與趙榮不動筷子,他們是決計不會吃的。


    五嶽盟會在即,左盟主沒道理在這時出手,再加上南善時毫不知情,那就隻能是魔教了。


    似他們這等裝扮的,尋常黑店根本不敢招惹。


    “呸,好苦!”


    南善時吃了兩口,吐了一口出來,趙榮給向大年打了個眼色,


    向大年當即道:“師弟,別吃了。”


    此言一出,另外四桌子十五六人陡然氣質一變,從普通過路客變成了不知深淺的江湖人。


    南善時心驚肉跳,已然會意。


    向大年、程明義等人麵色如常,南善時卻兩股戰戰。


    從衡山弟子如臨大敵的模樣,他腦海中出現了“魔教”這兩個大字。


    怕不怕?


    怕!


    一直聽聞魔教兇人的恐怖,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上。


    “師弟。”


    向大年又輕唿一聲,朝他手中的高師叔與外麵的馬各用眼神示意一下。


    南善時點頭,他會帶著高師叔先走。


    天色漸黑,露天小店氣氛怪異。


    衡山派的人不動,那些吃客們也不動。


    就如唐長老與老虎精比坐禪一樣。


    裏間的廚子在擦刀,黑黢黢的夥計則是一遍又一遍地擦桌子。


    “南師弟”


    趙榮心中鬱悶,不由出口提醒。


    你這個礙眼的,怎麽還不走?!


    向大年也嘴角抽搐,“師弟,刀劍無眼,你帶上高師叔先走,我們馬上跟上。”


    南善時不斷點頭,可一顆顆豆大汗珠順他額頭滾滑下來。


    他艱難晦澀地說道:“我的.我的腿麻了.”


    衡山眾弟子暗自憤懣。


    慫貨!


    隻會對自家人使壞,碰到魔教慫軟至此。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長笑,喉嚨山響:


    “哈哈哈,酒打來了,大家快來分嚐。”


    一位樵夫打扮的老人越走越近,嘴中又喊著:“這家村醪盡,那家醅甕開。”


    他肩頭扛著一個鐵扁擔,兩頭挑酒桶。


    魔教賊人不動手,等的就是他!


    “幾位客官不用飯,那就喝一碗酒吧。我這酒壇蓋子一打開,遠近飄香。別瞧酒槽沒濾盡,滋味絕對美。”


    “哈哈哈!”


    村店眾人都在大笑,擦桌子的夥計拍起馬屁:


    “飲盡長老神仙醉,黃泉一路不受罪。”


    “.!!!”


    “轟~!”


    一聲巨響傳出,眾魔教賊人抽出藏在桌下的各色兵刃,將四張桌子踢向衡山弟子方向!


    “抱好師叔!”


    聽到一聲大喝,腿軟的南善時趕緊將骨灰壇抱住,淩兆恆則是拽著南善時這個膽小鬼,帶著他上馬。


    他早已嚇得半死,眼前一花,哪裏還能瞧見後麵發生什麽。


    “凔~~!”


    一串拔劍聲,嚓嚓嚓劍光紛飛!


    四張桌子盡被劈成兩半。


    趙榮與莫大同時抓在桌麵上,兩人內力催動,霎時間木桌砸向肩挑鐵扁擔的魔教長老!


    轟然巨響,


    那長老的鐵扁擔直接砸出,三人狂暴勁力直接將木桌絞碎!


    魔教長老、莫大先生,趙榮三人各自心道:


    ‘高手!’


    那邊衡山弟子與魔教教眾對上後,一方是快劍,一方各種招式極為狠辣。


    隻一交手,他們彼此心驚。


    ‘怎都這般難纏?!’


    白虎堂下黑旗旗主,那個黑黝黝的夥計,他的雙手戟與向大年仙二劍招對攻,竟然節節敗退!


    一旁的旗內好手趕忙相助。


    紫旗旗主臧慶鴻,那個擦刀的廚子與程明義對攻。


    宰牛十三快刀對遊龍快劍,二十多招後忽露敗象!


    就在此時!


    客店內又衝出一名環眼大漢,直襲趙榮!


    那魔教長老應對莫大先生的快劍,沉重的鐵扁擔在他手中那樣靈活。


    他竟然還有餘力以扁擔另外一頭的巨力撞擊趙榮長劍,給那正偷襲的環眼大漢創造與趙榮對掌機會。


    “砰~!”


    感受對方鐵掌中的澎湃內力,趙榮不及調動霜寒真氣,以易筋經的剛猛內勁直接與他暴力硬攻!


    二人掌力相對,各自再運第二道藏力!


    這一下對碰,立刻叫他們氣血翻湧!


    雙方聚力轟擊,兀自被震得倒退!


    環眼大漢比趙榮多退兩步,心中吃驚不小!


    他可是內外兼修,最善角力。


    ‘這什麽路數?’


    ‘硬接我的紅砂煞掌?’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年輕高手?!’


    趙榮也心驚不已,左掌聚力一震,將紅砂煞力衝散,又催動洗髓經化掉入了掌心的絲絲紅砂煞氣。


    ‘潁川之外,怎有這許多高手?’


    他的目光快速四掃。


    ‘拿扁擔可能是黃衣長老,師父恐怕也久戰難敵。’


    ‘這個大漢內外兼修,精通煞掌,極為難纏,恐怕是個副堂主。’


    ‘人少,打不了,得走!’


    他打定主意,立時用衡陽的調子喊了聲“山移”。


    魔教的人聽不懂,衡山弟子卻秒懂。


    退如山移,進如風雨,來自《吳子·應變》。


    趙榮一腳踢飛木桌,擋住了偷襲射來的暗器,跟著一腳將木桌踹向那魔教大漢。


    迴頭舉劍與莫大先生一道強攻黃衣長老。


    這些動作一氣嗬成!


    他不再留手,幻劍一出,那魔教長老在幻滅的劍光下一個不查,心神微微一個恍惚!


    就這一下,他險被莫大先生刺中要害!


    靠著詭異武器,扁擔頭往地下一撐,人如猴子一樣掛在頂端。


    莫大先生的劍擦著他的胸口,帶出一道血光!


    這魔教長老毫不在意,反而死死盯著趙榮。


    他一腳將扁擔踩彎,整個人猛地彈射出去,再度避開趙榮追來的快幻之劍!


    “他娘的~!!”


    “這什麽路數!”


    那邊魔教教眾驟然大罵,


    與外界的馬嘶聲響在一起!


    向大年等人全都拋出石灰,用內力帶著袖子狂震,直接搞得滿是白灰,如雲如霧。


    魔教弟子第一次見大派弟子這樣幹。


    向大年等人卻在他們喊罵間快速上馬,趁著天沒完全黑下來,直接朝潁川方向衝去。


    “師父,走!”


    他們二人斷後,又迎上衝來的魔教!


    莫大先生聽趙榮急唿,落後一步的他這才跳到馬上。


    兩人迴頭各使迴風落雁劍,挑翻三個衝前的魔教好手。


    趙榮與那個環眼大漢又對一掌,肩膀在調馬頭上沒轉過來,吃到從旁打來的判官筆,莫大先生扼住了那受了輕傷扁擔長老,與他也對了一掌。


    此時極為兇險,好在兩匹老馬沒受驚,


    一路朝潁川方向狂奔!


    他們前腳剛走,見到身後人影晃動。


    又一隊魔教援兵趕來!


    師徒二人心下驚悸,若戀戰走晚一步,再來高手的話,今晚怕是生死難料。


    “找個地方停下,為師助你療傷。”


    莫大擔憂地看向趙榮肩膀。


    “小傷無礙,那人用判官筆想打我中府穴,但內力不夠看,叫那個拿扁擔的長老打還差不多。”


    趙榮傲氣地哼了聲,又疼得偷偷吸了口氣,不讓師父擔心。


    “打不了穴也有外傷,別強撐,”


    莫大訓斥一聲。


    “不忙,先到安全之地再說。”


    沉默了幾秒後,逃跑的老掌門小掌門忽然同時大罵:


    “他媽的!”


    老掌門:“今晚幫誰擋了一災,我早看出那個夥計不對勁,就不該進店。”


    小掌門:“我瞧見那廚子給客人打眼色,可不就是一夥的。卻將他們當成軟柿子,想著摸秘籍,結果踢到鐵板上了。”


    老掌門:“南善時那個蠢貨,幾個魔教賊人將他嚇得路都不敢走,魯師弟哪裏會教徒弟。他早點走,我們豈會如此被動。”


    小掌門:“高師叔死得好,什麽垃圾都朝我衡山塞。”


    兩人一路罵罵咧咧,心中鬱悶無比。


    屬實是無妄之災。


    不太熱情的夥計、後到的魔教長老、遲來的魔教援兵


    這些都在印證,村店魔教的目標不是他們。


    一想到替別人擋災,甚至是替左盟主擋災,二人就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


    方才廝殺的小店門口。


    一位身穿黑衣,鷹鉤鼻,大概五十歲出頭的男人一臉戾氣地走了進去。


    衝那環眼大漢點了點頭,又用一絲驚奇的目光瞧著扁擔長老胸口的一道劍傷。


    “尹大哥,你竟然受傷了?”


    扁擔長老拿手摸了摸傷口,擦出一把猩紅。


    他皺眉道:“衡山劍法。”


    “好厲害的幻劍,佘堂主,我人老眼花,那用劍的年輕人應當年歲不大吧。”


    白虎堂副堂主佘嗚鑾擦著自己的手掌,“尹長老哪裏會看錯,那小鬼臉還很嫩。”


    “但一身內力剛猛怪異,竟讓我也氣血翻騰,他還不怕我的紅砂煞掌,路數怎麽有點像禿子們的武功。”


    “他媽的還真是怪.”


    鷹鉤鼻男人雙手環抱,不屑道:“禿子不是隻看戲的嗎?”


    又奇怪道,“衡山掌門在門前,竟然不知這店不能進?”


    “一老一小都察覺到的,似是以為吃定我們,又或者想打探我們的身份。”


    “哼,”佘嗚鑾道,“若不是楊總管有囑咐,我們擔心節外生枝,這衡山派的人,哪能輕易逃走。”


    鷹鉤鼻男人五指交叉點在腰間的長劍上,“我該來快點,好瞧瞧你們說的那個小子。”


    “總管叫我南下饒州,少不得與衡山派碰一手。”


    “小鬼就算再厲害,也不是歐陽長老的對手啊,”佘嗚鑾哈哈一笑。


    扁擔長老卻朝潁川方向看去,“咱們這個方向沒截住人,估計在潁川西南。”


    “哼!”


    “他們豈能跑掉!”


    “給嵩山派的教訓還不夠,這左冷禪當了五嶽盟主,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被少室山的禿子利用,左冷禪還樂在其中。”


    “野心不小,但我黑木崖也是他能挑撥的?”


    ……


    ……


    亥時深,夜微涼。


    蛐蛐藏在草叢中鳴叫,夜鴉扇動翅膀在枝頭飛來飛去。


    衡山一行人皆已匯合。


    大家都有些狼狽,陳明義掩護李未錦師妹時,腿上掛彩,好在隻是皮外傷。


    向大年的屁股中了一腳,郭玉瑩腳踝扭傷。


    趙榮肩膀被魔教賊人的判官筆打中,起初腫了起來,但在他運功打坐順氣順血之後,已經消除淤血,沒什麽大礙。


    有南善時這個奸細在場,他也不好製冰冷敷。


    好在配合默契,沒有陷在店內。


    因為拋灑石灰之故,大家身上多少都沾了一點石灰。


    叫趙榮沒想到是.


    身上灰最多的人,竟然是南善時!


    柴木燃燒的火堆旁,南善時捧著半個骨灰壇子,麵色極度難看。


    雙目微微失神。


    他的頭上白蒙蒙一片被灰覆蓋,如一層霜,臉上鼻子甚至.


    他的嘴角還有一些‘灰’。


    淩兆恆‘悲傷’道:“我帶著南師弟騎馬狂奔,沒想到.”


    “高師叔的房子被那魔教長老鐵扁擔敲碎的木屑擊中,一個顛簸壇子碎開。那馬一直跑,風灌入壇子內,骨灰亂飄”


    “南師弟滿身滿頭都是,”


    “他又不敢將高師叔洗掉,隻能帶著”


    又小聲道:“因南師弟驚唿開口,骨灰順風飛入他的嘴中。”


    “故而.”


    “故而南師弟心神迷亂恍惚。”


    原來如此


    哦,南師弟吃了高師叔。


    一些衡山弟子聽罷‘傷心’地背過身去,也有人表情抽搐埋著腦袋。


    小掌門用手狠狠捏了捏肩膀上的傷,用痛疼壓住想笑的衝動。


    又寬慰道:


    “師弟不必介懷,想必這是高師叔自己的意思。”


    “潁川距登封極近,此地名士頗多,高師叔也是嵩山名士,留一部分在此豈不是美談?”


    “不過.”


    趙榮小聲道:“此事還是不要讓左盟主知道為好。”


    南善時一慌,趕緊點頭。


    若因此被左盟主怪罪,那可大大不妙。


    他心神慌亂,也沒心思再問魔教之事。


    其他門人各自明白,今日到鬼門關走了一趟。


    擔心魔教的人追上來,他們沒敢多停留。


    摸黑慢行,一路朝潁川而去。


    路上遇到潁水支流,南善時聽了趙榮的勸,洗掉臉上的高師叔,又將身上的高師叔拍去,他還漱了漱口。


    漠北雙雄看了都要膽寒,他們也不吃骨灰的。


    南善時在河邊又撿到一個壇子,感覺是天意,他趁黑將高師叔從破爛壇子中倒了進去。


    沒想到,這卻是一個別人遺棄的醃菜壇子。


    高師叔被他醃製入味了。


    往潁川方向走時,衡山弟子的身體都在微微抽搐。


    剛與魔教一戰,本該提心吊膽才是。


    現在卻要死死壓著笑.差點憋出內傷。


    終於,在要接近城門口時。


    他們的心情又緊繃起來!


    晃動的火把,兵器交擊的聲音,


    還有吼叫與慘叫聲!


    夜正深!


    “呃~!!!!!”


    “啊!”


    連續響起的慘叫聲音是那樣的淒厲突兀!


    像是有人在被酷刑折磨!


    “有人在惡鬥!”


    “小心!”


    “可能還是魔教人馬!”


    衡山派這邊趕緊滅掉所有火光,將馬遷後,莫大先生與趙榮幾人慢慢摸去。


    這時,


    忽然響起一道尖笑聲:“就憑你,也敢挑撥黑木崖?”


    “楊總管高抬貴手留你一命,你就感恩戴德吧。”


    接著,一道慘叫連著憤怒的吼聲撕破夜空!


    “魔教害我,定要報仇!”


    “魔教害我,定要報仇~!!”


    “呃啊~!!”


    慘叫之後,潁川城門方向響起一大串匆匆腳步。


    “住手!”


    這是一道女子的聲音。


    莫大先生微微一頓,覺得耳熟。


    “魔教賊人,哪裏走!”


    拔劍聲!


    又是刀劍交錯的聲響,


    莫大先生反應過來,趕忙喊道:


    “華山派的朋友,衡山派前來助你!”


    趙榮跟著喊道:


    “泰山派也來相助!”


    李未錦與郭玉瑩也有急智,立刻大叫:“恆山派在此!”


    “不好,五嶽劍派都來了!”


    “快走~!”


    衡山派眾人騎馬製造聲勢,與華山派一道趕跑了魔教賊人。


    聽對方逃走製造的動靜,便知有數名高手!


    等到了城門口,眾人瞧見觸目驚心的一幕。


    寧女俠口中唿喊著:“孫師兄,孫師兄!”


    她身旁,呆立著一個年輕弟子。


    年輕弟子身邊,還有一個背過身去的少女。


    書生打扮的嶽掌門連點地上那人穴道,微微搖頭。


    莫大先生與趙榮從黑暗中走出,衡山弟子下了馬。


    大家湊了上去,


    嵩山派高手孫振達躺在地上,雙手雙足被斬斷!


    兩個眼孔,成了黑黑的窟窿,不住流淌著鮮血。


    他如瘋了一般,口中不住喊著那句話:


    “魔教害我,定要報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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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ゞ敬禮!


    ps:嵩山高手孫師叔劇情來自令狐衝麵壁時的迴憶,正好是這個時間線。並且位置在鄭州大路上,我仔細看地圖,覺得出現在這裏有點奇怪,已經盡力在圓


    還有走到江城(蕪湖)的原因,上章有,怕拖節奏沒詳細寫。已經在上章末尾發圖解釋啦,有疑惑的書友可以瞅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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