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正好趕到普陀山城外的時候,便聽到妖族大營傳來的鳴金聲響。兩族爭鬥現在打的難分難解,而且旗鼓相當,她有些不明白為何妖族會在此時收兵,隱約覺得或許是因為蕭雲的關係。


    人族這邊在聽到妖族鳴金收兵的時候,也同時下令停戰收兵,雖然不清楚妖族出現了什麽變故,為何會突然收兵,但這對於人族來說,是好事。


    隻是兩邊的命令下了之後,卻過了好一陣,兩族兵馬才完全脫離開來,實在是打得太過膠著。


    兩邊人馬漸漸撤去,退迴了各自所在的大本營。綠衣望著普陀山前的戰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屍體和焦土,一片蕭殺蒼涼。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再參與進這場戰爭中來。


    抬頭,人族的兵甲都陸續迴到了普陀山,在還吊著一個尾巴的時候,綠衣動身了,將蕭雲打在自己身上的氣息印記全力催發。


    光幕前,綠衣站立空中,望著光幕裏麵一雙雙審視好奇的眼睛,說道:“是蕭雲叫我來的。”


    風仙兒可以說是此地最為了解蕭雲的人,關鍵是身居高位,說得上話,她下令開門,將綠衣接了進來。


    麵對這麽對人族大能審視的目光,綠衣沒有絲毫怯場,她對著風仙兒道:“我要找一個叫淺雲的姑娘。”


    風仙兒雖然心中有諸多疑問,但是並沒有多言,隻是吩咐惠碧靈帶著綠衣去找淺雲。她隱約覺得此次妖族收兵一定和蕭雲有關係,否則找不出其他任何解釋了。至於是他敗了魔龍魂還是兩人達成了某種協議就不得而知了。


    惠碧靈對於綠衣以客相待,雖然她是妖族,但是既然是蕭雲的朋友,怎麽優待都不為過。


    普陀山後麵特意被清理出來了一大片空地,山河樹木全都被移走,用來最為人族安營紮寨之地,軍營之後的篷子便是醫療傷員的臨時場所,這裏匯集著人族三座天下所有的精醫之人,在情況穩定之後,傷員便會轉往別處。


    此刻綠衣正在病床前穿梭,忙得不可開交。偌大的病房裏,全都躺滿了傷患,病床不夠,傷勢稍輕的人連床位都沒有。


    不過,病房之內都很安靜,並沒有誰在哼哼唧唧的喊痛,一個個全都咬著牙關忍著,好像是生怕打擾了哪個長發白衣的姑娘治病救人一般。


    惠碧靈指了指淺雲,“姑娘,哪個白衣姑娘便是淺雲。”說完施了個萬福便告辭離去。


    綠衣道了聲謝,之後望著那個溫婉的背影,一步步走上前去。直到走到了淺雲身後,淺雲才有所察覺。一迴頭,入眼便是一身綠裙,尤其那雙眉眼,煞是好看。


    淺雲一愣,因為蕭雲對她說起過,那兩個姑娘,一個人族一個妖族,一個喜綠衣,一個好紅衣。


    已經隱約猜出眼前人身份的淺雲莞爾一笑,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笑道:“你是綠衣姑娘吧。”


    綠衣點了點頭,既然是蕭雲叫自己來的,那麽眼前人知道自己不足為奇。


    淺雲對著身後兩人吩咐幾句,就拉著綠衣去了自己很難有時間去休息片刻的住所。


    麵對如此熱情的淺雲,綠衣還有些不太適應,不過卻沒有拒絕,對於蕭雲,他隻有腦海中的記憶,雖然很熟悉卻也很陌生,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不過既然蕭雲要自己來找這個叫淺雲的姑娘,想必自有他的盤算。


    淺雲拉著綠衣來到了屬於自己的獨立的小帳篷,笑道:“地方簡陋了些,你別介意。”說著請綠衣坐下,給她斟茶倒水。


    綠衣道:“蕭雲叫我來找你,但是找你幹什麽他卻沒說,想必你應該清楚。”


    綠衣將茶杯放到綠衣身前,自己也坐下,一口氣喝完了整杯茶水,她實在是有些累了,麵對源源不斷送迴來的傷患,她已經忙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不過對她而言,累並充實著。


    “蕭雲哥哥也並沒有對我交代什麽,不過她讓你來找我,可能在這裏我與他最為親近吧。你跟他曾經的事情我知道,之後的事情他也跟我說起過,既然他讓你來找我,想必你已經恢複了記憶。”


    綠衣點了點頭。聽著淺雲喊“蕭雲哥哥”不知為什麽,她心裏有些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什麽東西。


    淺雲笑著拉起綠衣的手,那以後你就是我姐姐了。


    綠衣愣愣的望著淺雲,有些不知所以。


    淺雲笑道:“那我把我跟狗子哥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給你說說吧。”


    兩個女子,在狹小的帳篷裏,一個說,一個聽。


    …………


    鬼蜮天下。


    鬼尊無間清鴻正斜靠在自己的王座上閉眼假寐,他在等待消息。


    不多時,四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跪在身前,正是他的四個兒子。除了還未返迴的大兒子無間浩和小女兒無間弦思,當初一起離開鬼蜮天下的六人,已經迴來了四個。


    無間清鴻睜眼,望著殿下跪著的四個兒子,有些疲憊道:“如何?”


    二兒子無間藐稟告道:“遵從父親指示,我兄弟四人已經在人族三座天下的名勝之地,全都埋下了盤古石,一但父親大人開啟陣法,那麽人族三座天下頃刻間便可全都成為煙瘴之地,屆時隻要小妹以她的陰厄之體運使無間煉獄,那麽人族三座天下便成了父親大人的掌中物了。


    一旦咱們占了人族天下,被玄天祖龍煉化成小天地的蠻荒天下,也就指日可待了。


    至於人族那名天選之人的消息,我們能打探到的都是些尋常消息,並沒有見到本人,所以沒有得到更多有用的訊息。不知他是不是被人族刻意藏了起來,還是躲在某處煉化倚天劍碎片。”


    無間清鴻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們做的不錯,先下去吧,等你們大哥和小妹迴來之後,咱們一族的大計便要開始了。”


    四人告退,無間清鴻便再度閉上了眼睛。


    為何堂堂一座鬼蜮天下,可以四處流轉,可以隱匿蹤跡?原因就是整個鬼蜮天下,被無間清鴻一分為二,煉製成了兩件一模一樣的法寶,取名“酆都”和“鬼蜮”的兩把大黑傘。因為是天地疊天地,所以哪怕蠻荒天下已經成了魔龍尊的小天地,弦思與大哥兩人依靠手中的“酆都”依舊能瞞過魔龍尊的所有感應。


    至於另外一把“鬼蜮”則一直在妖人兩族的戰場之下,已經吸取那些屍血精氣殘魂萬年之久。這些東西,便是將人族天下轉換成酆都的力量源泉。


    兩把大黑傘,酆都作為鬼族的居住地,而鬼蜮則全都用來作為積蓄力量的容器。


    正當無間清鴻在盤算布局的時候,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殿內。


    無間清鴻望著來人,眉頭皺得厲害,這酆都之中,可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即便是他玄天祖龍,想要強闖也得付出不少代價,絕對不可能如此輕便。


    “你……是人族那位號稱真正天選之人的蕭雲?”


    蕭雲點了點頭,打趣道:“果然都是千年修行的狐狸精,沒有一個笨的。”


    無間清鴻疑惑道:“可是我有些想不明白,為何你連境界都沒有了,是功法特殊,還是在倚天劍碎片中的天道規則中從新覓出了嶄新的大道?”


    蕭雲從與魔龍尊見麵之後,境界便一跌再跌,就像是從開始修道到離合境的倒放一樣,而且跌境極快,此刻已經猶如凡人,不但沒有絲毫靈力波動,甚至連丹田氣府都全部關閉了,完完全全就是是一個肉體凡胎。


    但是無間清鴻還沒有傻到把蕭雲當做一個凡人來看,所以才有此疑問。


    蕭雲笑道:“去了蠻荒天下一趟,與魔龍尊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玄天祖龍聊了兩句,之後又有感悟,所以這跌境跌得有些厲害,現在已經無境可跌了。”


    無間清鴻疑惑道:“就隻是聊了兩句?你們妖人兩族在外打生打死,你倆本就是指定的對手,就沒分出個生死勝負來?”


    蕭雲隻是笑笑。


    無間清鴻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蕭雲道:“當年在混亂仙域,我還是借由你的幫助才逃得殘魂,怎麽,這就不認識了?”


    “你是君奉天!?”無間清鴻驚訝的站起身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當年他悄悄潛入混亂仙域,目的就是為了去打秋風,事後雖然沒落得好處,但是倒也全身而退了。至於自己如何被君奉天利用則是半點沒有察覺。


    蕭雲笑道:“你以為你進退有度,其實我與魔龍尊早就發現你隱匿一旁,要不是對你還有所顧忌,我哪裏能寄魂於倚天劍中逃迴去,這件事,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那。”


    無間清鴻冷哼一聲,與魔龍尊與君奉天這兩個怪胎處在同一個世代,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實力上的差距可以彌補,但這算計人的本事,是真他娘的學不來啊。他這輩子也不知多少次被這兩人相互拿來當槍使了,關鍵是他自己卻絲毫都沒有察覺,比如他在朝聖大陸被白白關了近千年,還不是中了這兩人其中一人的套。


    每當他後知後覺的時候,總會懊惱自己為何非要去趟那兩人的渾水,安安心心看他們狗咬狗,之後落井下石不好麽。這世上最好的套路可不就是悶聲發大財!隻是就像賭徒上來牌桌,他總忍不住去搞些小動作。


    “那好,君奉天,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說說看吧,找我什麽事情,我掂量掂量。”


    知道來人是君奉天的轉世重生之後,無間清鴻一瞬間就想了很多,未免節外生枝,還是搞清楚君奉天的來意的好。


    蕭雲道:“嚴格說來,我並不是君奉天,不過是有他的記憶與一魂一魄罷了,不過是與不是也沒有關係,我來找你的目的便是想給你個選擇。”


    無間清鴻來了興趣,笑道:“這一般都是我給別人做選擇,能讓我做選擇的事情可是不多的,雖然你如今沒了境界,實力成謎,但是我並不覺得真要動起手來,我會怕你。”


    蕭雲無所謂道:“你真要與我動手也無妨,你聽過再說。第一個選擇嘛,簡單,我殺了你便是。”


    無間清鴻笑容玩味,“那第二個那?”


    “這第二個選擇,自然是放棄你將靈界都煉成酆都的想法,你這般做法,即便人妖兩族不滅,也都成了鬼城中的活死人,毫無生趣可言,這不是我所期望看見的。你這段時間讓你的幾個兒子在人族天下布置了什麽我門兒清。而且作為這無間大陣的陣眼之人,你得交予我。”


    聞言,無間清鴻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後對著蕭雲惡狠狠道:“你以為你是誰啊!”


    說完,屈身一震,身上不斷冒出黑色霧氣,頃刻間就充滿了整座大殿。霧氣翻騰中,陰風陣陣,還可以看見點點鬼火,更有一道道鬼魂飄忽其間。


    “君奉天,我倒要看看轉世重生的你,比起前世又能耐了幾分!”


    語罷,手指一點,口吐一個“去”字,黑霧全都襲向蕭雲,四麵八方躲無可躲。


    蕭雲也壓根兒就沒想躲,隻是歎息一聲,覺得有些累,怎麽都是那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主兒那。


    霧氣湧向蕭雲之後,將他重重包裹,最後化成了一個黑色蠶蛹,上麵條條鬼畫符閃著漆黑的光芒,亮過了牆邊的燈火。


    無間清鴻臉上笑意連連,隨後口吐一個同樣漆黑的“封”字,緊緊的印在了蠶繭之上。他自言自語道:“哎,我說奉天老弟啊,托大了吧,這迴終於輪到我贏了吧。我這招叫做‘鬼胎’那些黑氣可全都是我自身的本命心氣兒,寶貝的很,這心懷鬼胎就是這麽來的,哪怕你是君奉天也給我好好在裏麵兒待著吧。之後我再把你往那無間河裏一扔,在那虛無的流放之地流放你個萬八千年的,到時候你要還沒死,我就讓你看看本尊所創造出來的酆都世界。”


    “哦?是嘛!”正當無間清鴻自得的時候,一道聲音卻從蠶蛹中傳出。


    一言出,無間清鴻瞳孔一縮。隨後隻見那黑繭開始布滿裂紋,一條一條,最後轟然而碎。


    顯出身形的蕭雲,看著滿目驚駭的無間清鴻,笑道:“你與魔龍尊想的都是以己代天,而我已經徹底超脫天地了。所以,隻要你們還身處在這天地之中,與這方天地還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那麽對上我就沒有絲毫勝算。因為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了。”


    無間清鴻聞言,眼中驚疑不定。


    蕭雲繼續道:“我想,你放棄倚天劍碎片,不全然是搶奪廢力的原因吧,你另辟蹊徑應該也察覺到了某些蛛絲馬跡才對。我現在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們靈界之上的上位麵是的的確確存在的,比如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來自上位麵的召喚之力。”


    無間清鴻自然信了,畢竟蕭雲如今的層次的確高過自己與魔龍尊。


    蕭雲繼續道:“既然知道了咱們的修煉沒有到達斷頭路,所以你也不必與那魔龍尊一樣,去想著改天換道的野路子去投石問路。等你齊身我這個層次,你便會了解什麽是‘道法自然’!”


    無間清鴻問道:“那你為何不飛升?還留在這靈界作甚,不想踏上那未知的旅途,成為那真正的仙人?”


    蕭雲搖了搖頭,“成不成仙的,我真的不是太在乎。我之所以選擇留在靈界,一來是我所珍惜的人全都在這靈界。再者,便是我想作為這靈界的守護者,為的就是阻止你與魔龍尊這樣的人出現。我可以預見,一旦讓你們兩人中的任何一人成功,這富饒的靈界天下,可能就會立馬坍塌,坍塌之後就需要無數的歲月才會重建了。”


    無間清鴻道:“想當初,整個靈界,也隻有你我和魔龍尊三人與各自的天下徹底合道,為何那時候我們三人都沒有摸到這‘仙人’的門檻,而獨獨現在的你高於我們之上。”


    蕭雲伸出手掌,掌心便是這整個靈界。他幹脆道:“你以為我為何要來一次轉世重生?曾經的君奉天號稱替天行道,與這方天地的聯係何其之深,你們兩人自然也不例外,我轉世的目的就是為了切斷與天地之間的聯係,所謂身在其中,我便要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間萬物。當我收集了半數倚天劍碎片,融匯三教之後,作為君奉天的記憶也就迴來了,兩兩印證,便對著天地多了感悟了,遊曆靈界天下印證之後,我便齊身仙人了。”


    無間清鴻望著蕭雲的掌心,瞪大眼睛,久久無言,隨後淒然一笑。原來自己與魔龍尊以為的大道,在他蕭雲眼裏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


    無間清鴻長長歎息一聲,“好,我選擇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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