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景隆帝凝眉神傷,趙清禾三歲幼子曾被他秘密處死在獄中。


    這大抵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是他的罪行連累了淑妃母子,每每念及,但凡淑妃請求景隆帝不忍迴絕。


    “就當是為朕報恩還債吧。”


    景隆帝語氣淡淡,“別讓天下人議論朕忘恩負義,不念功臣。”


    “且不管泉宮之事內情如何,許家姑娘清譽毀於你總是事實,人人皆知。”


    “許氏女又是上吊又是投井,許尚書掛心女兒今日早朝都未上,你若執意不娶,那姑娘隻有死路一條,難道讓世人指責皇家無情不負責任嗎。”


    景隆帝算不得好人,甚是冷血狠厲,可身居九五之尊的他偏看重萬世聖名,哪怕做過不光彩之事也不願被人詬病。


    “泉宮一事後兒臣封鎖了消息,隻稟報宮中長輩,不想才半日時間宮外傳得沸沸揚揚,何以如此?分明是許家刻意散播。”


    越王額上青筋暴露,從未有過的憤懣,“若真是貞潔烈女豈能散播此事鬧得人盡皆知,真想尋死還能幾次被人救下?一切不過是給皇室施加壓力逼兒臣就範。”


    “父皇”越王不改初衷,“兒臣不願娶那”


    “一個女人而已!”景隆帝厲聲打斷。


    沒了耐心的人恢複了一貫的威嚴強勢,“娶了能怎樣,不喜擺著就是,大不了納幾房合心意姬妾。”


    “男子漢大丈夫,心思誌向當放在朝堂天下,豈能為女人之事婆婆媽媽。”


    想到淑妃哀傷的目光,那熟悉的眉眼,深情凝睇望著他,景隆帝又堅定了一分心念。


    “聖旨已下,宮內外皆知,你想讓朕收迴旨意被天下恥笑嗎?”


    不容再質疑,命越王跪安。


    ————


    賜婚消息很快傳遍京都高門府邸,人們無一不私下議論此事。


    有人說是許家陰謀算計,也有人說是越王,說他早覬覦這位未婚長嫂,故意設下此局奪取美人,逼君父成全,一時間宮內外眾說紛紜。


    東宮殿內,茗山一張嘴正嘮叨著。


    “泉宮宮人也不知怎麽當差的,竟弄出這等意外,讓皇家蒙羞,那倆太監死得活該。”


    淩恆靜坐在桌案前,望著窗外,平靜得像事不關己,南緗也默不作聲,整理著架上書籍。


    “殿下也不要難過。”


    茗山安慰著主子,“男女姻緣講究緣分,大抵也是上天注定。”


    “說來許家女也是忠貞,聽說幾次尋死,其父朝都不上守著女兒,這姑娘也算為殿下盡心,不枉婚約一場。”


    一聲笑打斷了言語,那笑聲帶著明顯嘲諷,與氣氛格格不入。


    茗山瞪向南緗,“姑娘笑什麽?”


    擺弄手中著書,南緗嘀咕了句沒什麽。


    有些人說話她實在聽不下去,轉身準備退出房。


    “說說吧。”


    淩恆突然開口,阻斷了女子要離開的腳步。


    “你怎麽看此事。”


    南緗迴了句沒什麽看法兒。


    知道她有所忌諱,淩恆讓她放心直言,說好說歹皆恕她無罪。


    “什麽意外,分明是那姑娘嫌棄太子,另投前程。”


    “趙姑娘!”


    南緗話剛說出口茗山就打斷,他壓著火氣咬牙低聲道:“別亂說話。”


    淩恆擺手讓茗山閉嘴,朝南緗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說。


    見太子沒有怒色,瞧出這是個願聽實話且有肚量的,南緗直接把話攤開。


    “許家女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殿下母妃一直有意大婚衝喜,那姑娘能願意嫁過來守活寡?”


    “我來京不久也聽說了,殿下養病這些年越王十分得君王看重,不少人暗道這是未來儲君。”


    “就算衝喜之事不辦,熬到太子離世,可做過太子未婚妻的人也難再嫁其兄弟,眼看太子妃之位落空許家能甘心?”


    “泉宮一事根本是許家暗中籌謀,將女兒從太子這兒轉到越王府,太子之位在哪兒許家就往哪兒跑。”


    難得聽到實話,還句句一針見血,淩恆來了興趣跟她探討,故意道:“有傳言說是越王暗中籌劃,你為什麽不認為是他?相較嬪妃臣子,親王更有能力操作此事。”


    南緗一口否定,“越王既有可能是未來儲君,那不論許家女衝喜與否,隻要越王想要,等日後登基大權在握之時,重新給她個身份收到身邊便是,屆時這都是小菜一碟。”


    “何必在這個時候冒險行事,弄不好失了名聲和聖心,影響自己前程,女人和儲位哪個重要他豈會分不清。”


    “再者,先前越王有意娶我姐姐,怎麽可能這麽快又移情到其他女人身上。”


    茗山聽得焦心,忍不住插言,“什麽亂七八糟的,哪兒有這麽多說道,就是個意外而已,殿下您別聽她胡咧咧。”


    南緗白了他一眼,“哪兒有那麽多意外,就算池中撞見是意外,接連死了兩個太監也是意外嗎,一連串意外撞一起就不可能再是意外。”


    淩恆笑聽著他們辯論,轉望向窗外,不再開口,茗山見狀趁機將南緗拉出房間。


    “你怎麽迴事!”


    出來後的茗山怨憤叨叨,“說那些做什麽。”


    “不管到底是誰設計,真相是什麽,咱就隻當此事是個意外,隻有這樣才能把對主子的傷害降到最低,你懂不懂!”


    茗山惱恨地盯著麵前人,“你當我看不出當中有貓膩嗎,可不論是越王還是許家女,最終傷害最大的都是主子,我不過是擔心殿下難過,難受尋些好話安慰,你做什麽扯破。”


    南緗聽得好笑,“那也叫安慰?你歇歇吧。”


    “成日讚你家太子天資聰穎,睿智英明,你都看出的事當他看不出?還用你在這兒顛倒黑白胡亂圓說,讓人聽著膈應。”


    “我……”茗山不服氣,“我是不會說話,那也好過你,都像你似的直言直語衝撞,全不顧對方感受才好?”


    “殿下被嫌棄背叛難過都來不及。”


    茗山說著眼前騰起水霧,指著麵前人控訴,“你還在傷口上撒鹽,狠心娘們兒。”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對皇家有怨,逮著機會就宣泄,往殿下心窩紮針很痛快吧,你故意的!”


    南緗冷嘁了聲,懶洋洋靠在廊柱旁,“一碼歸一碼,我隻是據實分析,再說,方才是他讓我說的,且有沒有紮針刺激到你看不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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