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仲沒死。


    隻是此刻老人已經不是小酒吧裏那個似乎永遠在擦吧台的木訥老板,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決勝千裏之外的從容淡定,連一直吊兒郎當的何九都一洗當初的牛郎痞氣,變得鐵血錚錚,殺氣縈繞。


    唯獨徐媛還是那副ol打扮,匆匆走近,叫了聲老師。


    管平仲這才斂去那份關切神情,問:“有什麽新消息?”


    徐媛一笑,“正如老師預計的,聯邦現在正在暗中調派人手沿著繞城運河挖臭泥呢,估計他們打死也想不到鎮國神棺正在自己頭頂的衛星軌道裏飄著。”


    老人淡淡一笑,旋即又神色黯淡的說,“為了這個計劃,九個兄弟永遠迴不去故鄉,但願不要再出紕漏。”


    徐媛微微低頭,“大家死得其所,老師也不必過於介懷。”


    老人自嘲一笑,明明埋骨異鄉,飛船上的四個替身在那團煙火中化為烏有,甚至連半片殘骨都找不到,真的能算是死得其所?


    他抬起頭來,像是要找出飛船爆炸的地點以憑吊戰友,又像是在找被多達十四層高強度合金保護的鎮國神棺,也不知數萬米高空中那些數百年間積累下的無數金屬殘骸裏,究竟哪一片才是那座值得無數人前赴後繼的神物。


    除了已經死在陸伯言手上的前任皇帝,沒有人知道鎮國神棺的來曆,如今更是連去處都隻剩下個大概,莫非這就是天地神物注定的命運,寧願棲身冷寂荒寒的宇宙,也不屑於與蠅營狗苟的渺渺眾生為伍?


    “布加迪?龍那兒有什麽動靜沒有?”管平仲又特意問了一句。


    這位陸軍總長最為好戰,在帝國人稱“龍屠夫”,老百姓心裏僅次於斬皇者的憎惡對象,陸伯言尚能贏得三分敬意,對這位動輒滅城絕戶地圖武器亂轟的屠夫大人卻隻有徹徹底底的畏懼。


    管平仲看不起布加迪,卻不能不防著他,瘋狗咬起人來可不管別人會不會給差評,咬一口是一口。


    徐媛搖頭,“聯邦現在有苦說不出,對外已經宣告的大勝利,總不能轉臉又說吃了暗虧,現在的聯邦民眾安逸慣了,對戰爭沒太多興趣,誰也不會主動出來扮演戰爭狂。”


    老人點了點頭,“懷珠是不是去安排衣冠塚的事了?如果妥了,我們還是去一趟吧。”


    眾人都沒有意見。不久後,三人就出現在閘西區一處荒僻的公墓裏。


    肖懷珠,也就是何九調笑說要送給胖子做禮物的女子,此刻正在細心擦拭九座新墓碑中的一塊。


    墓碑光滑一片,不見半個字,正如墓裏也是空棺一副。


    見管平仲等人到了,她從地上的包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酒,帝國特產“玉門關”,酒性極糙極烈。


    酒香四溢,倒了十三碗。


    四人抬手,酒液清冽,從墓碑上傾瀉而下。


    公墓氣氛本就有些陰冷,四人都不說話,像是這種事已經經曆過無數次,各自默契,無需多言。


    管平仲按帝國習俗,灑去一半,剩下一半卻翻腕倒入口中,輕聲開口說道,“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等到榮耀重迴東帝京那天,管平仲再來和大家敘舊。”


    幾句話說完,四人頭也不迴的轉身離去。公墓重歸寂靜,一如聯邦平靜的表象。


    在吱吱嘎嘎離開的那輛破車裏,何九忍不住打破沉默問了一句,“老爺子,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向宇已經進學院了,我看這一時半會他的大屁股還擦不幹淨,要不我們先不急著離開緋橘星?”


    老人看了何九一眼,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走了?倒是你強忍了這麽多年,一開殺戒這心思就不安分起來了。”


    何九摸著光頭嘿嘿訕笑幾聲,臉上卻是喜上眉梢。


    “雖然話糙,可理不糙,向宇如今已經身在局中,我們當然不能躲起來看他一個人亂來,等到他有立足之力,有立足之地了,我們再走不遲。”


    徐媛撲哧一笑,說道,“老師果然還是最疼這個無恥的胖子。”


    管平仲不置可否,接下來的話卻鄭重而正經,“把他推到最前麵,是他逃不開這段宿命,可是你們幾個對我來說也同樣重要,二皇子的計劃我們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既然由我做主,那命令隻有一個:你們三,誰都不能死!”


    何九哈哈一笑,“放心放心,在搞定懷珠之前,我怎麽也舍不得去死的!”


    開車的肖懷珠一掃之前胖子麵前的那種*風騷,冷冷瞥了一眼何九,粗魯漢子頓時幹咳兩聲,老實閉嘴。


    老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肖懷珠一眼,說道,“懷珠啊,你也考慮考慮,把衣服裏那些墊著的東西取了,連我這老家夥看著都覺得有些刺眼呢。”


    臉上依舊塗抹著厚厚濃妝,看不清本來麵目的肖懷珠又瞪了管平仲一眼,還是同樣的眼神,還是熟悉的意味。


    老人和徐媛都笑了,後者打趣道,“聽大師兄說,二師姐還被當禮物送給那個小家夥了,可我們的小師弟居然還嫌棄,到底有沒有這迴事啊?”


    何九狠狠一拍手,頓時來了興致,“怎麽沒有,懷珠好演技,胖子當時被嚇得差點尿褲子啊。”


    三句話不離屎尿屁的何九這句話卻有了效果,一直專注開車的肖懷珠也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勾起了某段迴憶。


    徐媛半開玩笑半當真的對何九說道,“大師兄,要是二師姐當真喜歡上那個小痞子了,你是讓還是不讓啊?”


    笑得正開心的何九頓時像小肚子挨了一拳,險些岔過氣去,看著無動於衷的肖懷珠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這迴又輪到老人和徐媛一起暗笑了。


    四人都明白從此以後要過的截然不同的人生,再不能顯露於人前,再不複昔日的輕鬆安眠,歡顏可能頃刻間變作硝煙,不過在他們看來,隻要自己在乎的人還在身邊,這些憂慮都不過是車外唿嘯的秋風,被一層名為信任的玻璃完全阻擋,絲毫吹不到心上。


    ……


    完全不知情的胖子還在唿唿大睡,根本沒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又多了一堆師兄師姐,多個兄弟多雙拳頭,本是好事,可偏偏兩邊形同水火難同爐,總有一天他會被夾在中間倍受煎熬,然而按說書先生的話來說,這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著個什麽急呢。


    至少胖子現在還能睡得很香,嘴角口涎流下,還在喃喃自語,若是湊近了細聽,還能聽到斷斷續續諸如五月花之類的隻言片語漏出來。


    好夢不長久,胖子終究還是被一腳踹醒。


    睜開眼看到香腸正摳著鼻子準備來第二下,頓時一骨碌爬起來作勢要打,香腸連連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說樓下送來個大箱子,點名要你簽收。


    胖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著香腸到了宿舍門口,果然看到一個半人高的箱子包得嚴嚴實實,正擺在房間門口。


    修牆壁的工人已經走了,房間裏還有牧月珊、天下若雪和陸遜等人,都圍著那個巨大的箱子好奇的打轉。


    要不是若雪攔著,小家夥早已經操刀子開箱看個究竟了。


    香腸拉著胖子衣袖輕聲問,“你不會是從網上訂購了一個真人女仆吧?聽說這個網購業務最近被炒得很火啊。”


    網購女仆案胖子也聽過,一個多月前弄得整個東帝京家喻戶曉,蓋因一個宅家男人抱著試一試從網上訂購了一個真人女仆,沒想到還當真收到了貨,營養槽裏麵一個雌性外星女性全身赤裸,正處於深度休眠狀態。


    整出這個網購事件倒沒什麽,隻是這位仁兄因為太過於驚喜,夜夜笙歌,結果引起鄰居不滿,把這位天上掉下個萌妹子的宅男連帶負責網購事宜的懷特網一並告到了法院,奇葩的是這官司一路打倒了最高法院,全城為之轟動,更為奇葩的就是在年過八十的聯邦大法官左語磬的終審結果裏,鄰居們竟然還輸了!


    “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自己家裏高興的時候不準出聲,豈不是扼殺人性!”


    “該雌性物種既然不是聯邦十三個行政星所屬,故而不受聯邦法律約束,視為可交易資源並無不可!”


    兩條結論讓左語磬頓時得了個“人性大法官”的奇葩綽號,個中意味誰都明白,懷特網也瞬間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網站一躍而成變為僅次於淘金網的第二大網購巨頭,生意火到極點。


    事後一連串狗血報道中雖然有人點破說這不過是懷特網背後的大股東白字世家一手炒作的超大型作秀,原被告雙方都已經被白字世家買通雲雲,不管狗仔們如何起勁,這件事終歸是塵埃落定,這也是香腸會有此一問的根本原因。


    胖子知道香腸的齷齪心思,懶得跟他胡扯,心想老子要有這錢還用得著蹭你幾十個包子?


    走到大箱子麵前扯開膠帶一看,不是真人女仆,而是整整十套機甲之心虛擬對戰裝置!


    還有一封署名鄒亞夫的短信。


    大致內容是既然你們贏了三天假,向宇又那麽勤奮好學,那我就索性再多給你們幾天時間,9527班除開陸遜外,下個課程是全體參加機甲之心大賽,最終統計勝率低於75%的直接卷鋪蓋迴家,就當這是遲來的入學測試好了。


    末了還有一行小字是單獨留給胖子的,院長大人的威嚴畢露無遺,十一個字:胖子!不準再教唆陸遜亂來!


    向宇瞬間就明白了,自己慫恿小家夥破解b1機庫虹膜鎖的事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鄒亞夫的火眼金睛。


    這老頭還真是無處不在啊……胖子還在暗自腹誹,卻感覺身邊有些不對。抬頭一看,除了小家夥外,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要吃人的那種,尤其是香腸,第一個哀嚎出聲。


    “不是吧,75%的勝率,懲罰是卷鋪蓋滾蛋?傳說的第二關測試也太變態了!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連最基本的駕駛訓練都沒開始,就得去打比賽。”


    誰都猜到這事絕對和胖子脫不了幹係,胖子本來還想抵賴幾句,環顧周圍最終還是寡不敵眾敗下陣來,撓著頭幹笑著說,“四場贏三場,好像也沒什麽哦,你們說是吧?”


    小家夥陸遜好死不死偏這節骨眼上不鹹不淡的接了一句,“嗯,是沒什麽,我記得好像上屆排名第五十強的總勝率也不過72.3%而已。”


    “……”


    包括胖子在內,在場其他人全部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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