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置身黑暗的海底,身體裏生出無數幽冥鬼爪,如海草般糾纏蔓延,拉扯他的手腳,滯後他的步伐。那些負麵能量正逐漸侵蝕內心,失敗和死亡的暗影逐漸吞噬理智,眼看著最後一絲清醒都要喪失。


    老爺子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平靜的眼神裏看不出有什麽情緒,卻讓向宇為之一怔。


    “爺,你果然沒死!”


    向宇極力掙脫,朝老人伸出手去,似乎要觸碰那張熟悉的麵孔。


    “你天賦異稟,該把這力量用在真正需要他們的地方……”老頭幾天前的話渺渺傳來,恍惚而不真實。


    “我好累……爺,我一個人,好累。”向宇喃喃自語,老人的臉近在咫尺,卻始終無法觸及,身體不停生長而出的黑色手臂將胖子團團包圍,把前方去路的光亮連同老爺子的那張臉一起遮去。


    “這是你的命運,試著去接納他人,哪怕是嘲笑。”向宇已經記不得這句話是老爺子什麽時候跟他說過的了,過去,抑或是將來,還是此刻的幻聽。


    “你要是這樣死了,我一定不放過你。”


    前方的聲音忽然變了,通過黑色的手臂縫隙,老爺子的臉不知什麽時候變作了天下若雪,滿臉執著。


    你怎麽也來了,看到若雪後,向宇的心裏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在冰冷絕望的海底,那絲暖意迅速壯大,充斥全身,身體裏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手臂不再生出,向宇低頭甚至能看到一點亮光從心口處倔強漲大,將無邊無際的黑暗緩緩推開。


    你這小丫頭,還想著我答應你生孩子吧?苦笑聲一起,那個嬉皮笑臉的胖子終於迴歸本體。


    不過再抬頭時,眼前的若雪卻已經不知去向,而是換了另一張麵孔。


    小娘炮?你怎麽也來了……


    胖子話沒說完,隻聽到一聲驚叫,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薄霧彌漫裏,牧月珊的臉是向宇瞬間清醒又昏迷前最後的記憶。


    ……


    胖子昏了過去,小娘炮牧月珊卻被嚇得半死。


    嫋嫋蒸騰的水霧裏,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打破牆壁闖了進來,眼瞳蒼白如鬼,還伸出手朝自己抓來,要不是牧月珊膽子夠大,換了普通少女,隻怕早已經嚇暈過去。


    不過當牧月珊驚叫一聲後,那男子眼瞳裏的白卻盡數褪去,胖子踏出兩步後,神情古怪的朝他說了句什麽話,慌亂間牧月珊隻聽得你怎麽來了這幾個字,還沒來得及反應,這裸體男人就腿一軟,朝自己懷裏撲了過來。


    第二聲驚叫聲發出,胖子直接跌入牧月珊懷裏,巨大的衝擊力將兩人一起帶進牧月珊身後熱水還未放去的浴缸,失去意識的胖子前伸的手無力垂下時帶起一物,正是牧月珊隨意係在胸前的那條浴巾。


    水花四濺,兩人完成了自打相識以來第一次親密接觸。


    驚恐萬分的牧月珊手忙腳亂的將懷裏那顆沉重腦袋扶起,又羞又惱又怕,定睛一看竟然是胖子時,小娘炮愣住了。


    怎麽可能是他,剛才明明看到的不是個胖子啊,雖然水霧繚繞看不真切,但身形曲線總比五官好辨認。


    牧月珊勾起頭看了一眼向宇脖子以下,那具“珠圓玉潤”的龐大身體正壓住自己,目光瞥到腰際以下時,小娘炮臉更紅了。


    也更生氣了。


    “向宇!給我起來!”


    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女扮男裝的事穿梆與否,少女的羞恥心讓牧月珊揮起拳頭朝胖子一頓狠敲,然而身上這具兩百斤的身體始終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般。


    意識到這點後,牧月珊又嚇了一跳,然而伸手朝向宇口鼻間一探,她更加氣憤了,“起來啊,你這個死胖子,變態色狼大流氓死烏龜……”


    罵到後麵,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胖子總是一動不動。


    浴缸裏的洗澡水加了沐浴露,加上浴缸本就光滑,費了好大力氣牧月珊才將身子從向宇身下挪出來,跳出浴缸的時候還差點沒滑一跤。


    撿起地上的浴巾迅速把自己包起來,牧月珊瞪著在那舒服躺著鵲巢鳩占的胖子,似乎這本來就是他的浴缸一樣,掩著胸口喘息著,捋了把濕淋淋的頭發,最終還是恨恨的轉身出了浴室。


    說到底,少女心思總是羞,這檔口,穿上衣服才是最緊要的。


    心亂如麻的穿好製服後,牧月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催眠般自言自語,“別慌,深唿吸,仔細想想,待會怎麽跟他說,不,還是直接威脅他,剛說出去就殺了他!”


    牧月珊對著鏡子搗騰了數十秒,連她都自己都沒發覺,這時候她已經徹底亂了方寸,完全是個懵懂少女的模樣了。


    迴到浴室裏,看了一眼牆上恐怖的大洞,又看了看胖子手指關節處,血肉模擬的傷口正緩緩向外沁血,一滴滴的落在浴室地磚上,牧月珊停下來蹙著眉頭想了想,最終還是一跺腳,轉身又走了出去。


    再進來時,她手中拿著包紮帶和外傷藥。


    盡量不去看胖子的裸體,牧月珊用最快的速度包好了傷口,這才鬆了口氣,


    看到那張似乎在熟睡的胖臉,小妮子又氣不打一處來,很幹脆的打了一巴掌,清脆聲入耳。


    “喂,起來啊,發了瘋又裝死,算什麽男人啊。”


    挨了一耳光的胖子還是沒動靜,就像個爛醉如泥的酒鬼,哪怕你現在割了他的腎賣了去換個最新版的智能終端都不會有半點反應。


    女人最怕什麽,最怕男人沒反應,無論是上床還是吵架,這招都能讓她們沒轍。


    呆呆看著那張熟睡的臉愣了片刻,牧月珊歎了口氣,起身重新走了出去。這次迴轉來,她手裏拿的是從向宇房間裏取來的學院製服。


    放幹浴缸裏的水,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胖子扶起,確定這樣都不會弄醒對方後,牧月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吹風開始替胖子弄幹身子。


    要她親手用毛巾擦幹是絕對不可能的,小娘炮寧可選擇這個費時又費力的法子。這時她已經明白,向宇絕對不是普通的睡著,腦海中不停迴放之前的那些情景,牧月珊知道這應該是屬於胖子的秘密,就像自己也有自己的秘密。


    至於胖子怎麽會有力氣打破牆壁闖進來,還說些稀奇古怪的話之後就一頭栽倒,小娘炮想不通,她準備待會好好審問一番,尤其是眼睛怎麽可能會變成那樣怪異而恐怖的蒼白色,這點是關鍵。


    對於胖子身形的忽大忽小,牧月珊隻當自己是眼花看錯了,對於這個家夥的裸體畫麵,她早已列入惡意文件,直接掃進了大腦記憶的迴收站。


    幾十分鍾過後,吹幹工作總算接近尾聲,戴上不知哪裏找出來的一副橡膠手套,牧月珊開始最後的收尾工作:穿衣服。


    牧月珊自己都有些想不通怎麽腦袋裏會冒出這種奇怪的想法,竟然要為一個破牆而入的莽漢做這做那,不過她看著手腕上那塊隨身多來年,即便是洗澡也不會取下來的男款老式機械表,心底就有了答案,隻是無聲無息的歎了口氣。


    很久前,自己也看母親替哥哥做過類似的事,隻是眼前這個胖子一副吊兒郎當的痞相,怎麽會讓心底生出和哥哥在一起時相同的感受呢?


    一想到身邊的人早已無數次勸自己,牧月空已經離開人世,年少的自己卻偏偏不信,還總是抬起手腕對他們說,哥哥說過隻要表針還在走,他就會迴來找我……如今越長越大,心底的擔憂逐漸變成隱約的恐懼,牧月珊苦笑著甩甩頭,將這些迴憶重新放迴原處。


    戰戰兢兢幫胖子穿好製服,為了避開敏感部位,小娘炮已經是滿頭細汗心力憔悴,扶著胖子將其丟到了外麵自己的床上,她終於是癱軟在地,靠著床喘著氣,連把胖子甩在床沿的腿扶正的力氣都沒有了。


    算了,就這樣吧,本想著扶他去自己的床,可現在這十幾步距離在牧月珊看來,竟然漫長得好比數十光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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