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澤奕進來的時候腳步放輕,明亮反光的地磚上一點兒聲音都沒聽見,他走到床邊,踩著地毯上,低頭看了眼南明月。


    她枕著枕頭,身子半歪著,從小腿肚往下的地方都搭在床外懸空,腳踝那裏露出白淨的襪子,仍然遮不住全部,這要是醒來,改冷上個半天。


    裴澤奕半蹲,手臂繞過她的後背和腿彎,將人一把輕輕抱起,走到床頭,讓她安安穩穩地落在床的正中央。


    他動作很輕,就連唿吸也都放慢,可這樣是打擾到南明月了。


    她皺了皺眉,嬰嚀一聲,頭著枕頭時扭了扭脖子,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入睡。


    裴澤奕鬆了口氣,轉了轉手腕,又將袖口上的折痕撫平。


    床上的人漸漸有了動靜。


    南明月像是反應遲鈍一樣,意識漸漸清晰起來,她好像被人動過了。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麵前什麽都沒有,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了起來。


    剛才她好像是在床尾睡著的,現在到了床中央,可門還關得好好的,房間裏的一切都絲毫未動,難道她還沒睡醒嗎?


    意識還有些渙散,南明月爬到床尾撈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手機屏幕,正好下午三點,原來竟不知不覺中就睡了一個多小時。


    手機裏還有幾條未讀的白潔發來的微信消息。


    午睡過後,人反而更疲憊。


    南明月翻身仰麵躺在床上,手臂舉著看白潔的信息。


    白潔:哦,剛才程總找我了,把續約的事情說了一遍,讓我督促好續約的事兒。


    白潔:突然覺得你單幹也不錯,我就能成為一手遮天的獨立經紀人了。


    白潔:好啦,我開玩笑的。


    白潔:你在幹嘛?怎麽不迴消息?程總說裴澤奕送你迴去的,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窗外的陽光沒有褪盡,照在身上有些發燙,南明月轉了個身,把後背與之對抗。


    她右手彎曲枕在腦袋下,慢吞吞的跟白潔迴消息。


    南明月:我在他的辦公室。


    消息發出去的那一刻,南明月意識到自己還在裴澤奕的休息室裏,而他正在一牆之隔的隔壁和別的女人談論工作。


    理智的天平終於傾倒,南明月一軲轆翻下床,沒穿鞋跑到門邊。


    她把耳朵貼在門上,企圖聽到外麵的動靜,同時她在心裏默念安慰自己:


    我隻是聽聽外麵的動靜,如果有人她就繼續躺迴床上,沒有動靜她就出去,不然自己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就突兀的跑出,嚇到兩人多尷尬。


    與此同時,休息室裏響起一陣潺潺水聲。


    南明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把耳朵收迴,朝旁邊的出聲地看去。


    她屏住唿吸,靜靜觀察。


    一秒、兩秒、三秒……


    第五秒時,水聲停止,洗漱間的門被從裏麵打開,裴澤奕拿著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


    南明月提到嗓子眼兒的一下蹦出嘴,說話間停停頓頓地,舌頭在打結,“你怎麽在裏麵?”


    裴澤奕把毛巾仍在一旁的桌麵上,又將袖子往下放,轉過身來。


    “我不在這兒,應該在哪兒?”


    南明月愣怔片刻,“你不是在外麵談事情嗎?”


    裴澤奕唇角彎起,溢出一絲微笑,“十分鍾前已經談完了。”


    南明月的話卡在喉嚨,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裴澤奕縝垂眸,深黑的瞳孔盯著她腳下,“你站那兒幹嘛?鞋也不穿。”


    “出去找你來著。”南明月喃喃道,“你們談完了,那我可以出去了吧?”


    裴澤奕偏頭,輕點了一下,“可以。”


    南明月抿了抿唇角,默默的把門打開,正要出去移布出去時,裴澤奕叫住她。


    “等等。”


    “嗯?”南明月扭頭,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麽了?”


    裴澤奕視線往下,看了下她的腳,南明月跟著看過去,瞬間腳跳起,解釋道:“睡得懵懵的,忘記穿鞋了。”


    裴澤奕彎腰撿起地上的運動鞋,邁步走來,直勾勾地看著她心虛的臉,“自己穿。”


    南明月靠在牆邊,半蹲著穿鞋,裴澤奕腳步沒有停留,直接朝辦公室走去。


    南明月跳著腳,跟在他身後,“你不用談話了,我也可以不再躲在你休息室了吧。”


    裴澤奕半轉著身子,看了她一眼,“委屈了?”


    “啊?”南明月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委屈什麽。”


    裴澤奕掀了掀眼皮,“你不用再躲著了,就在辦公室待著就好。“他接下來還有幾個會議連軸轉,不在辦公室。


    “我等下有幾個會議,結束後我們一起迴家。”


    南明月的鞋已經穿上,眸子裏的慌亂也恢複了平靜,她重重地點了下頭,“知道了,我在辦公室乖乖等你。”


    裴澤奕的這一場會開了兩個小時,結束後迴抽空到辦公室裏瞧了南明月一眼,並囑咐助理給她訂飯。


    他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又進行下一場會議,南明月一個人窩在辦公室的沙發裏,把地磚的塊數都數了個遍。


    到了十點,南明月昏昏欲睡,辦公室的門終於響起一陣響動。


    她倏地迴頭,裴澤奕就站在那裏。


    八小時的連軸會議,男人的臉色有些疲憊,大概是大腦運行的速度過快,他眉骨有意無意的皺著,並不自覺。


    南明月從沙發裏坐起身,“都結束了?“


    裴澤奕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邁著步子經過她身邊,南明月瞥了一眼裴澤奕青筋凸起的額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裴澤奕轉頭看她,目光落在兩人的手上。


    “你是不是很累啊。”


    南明月揚著臉,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要被人圍著聽那麽多會,擇那麽多主意,換做她一分鍾也坐不下去,更何況每個會議背後都是資金過億的項目。


    她手握得緊緊的,“晚上迴去我給你按摩好不好。”以前照顧外婆時,她就學得了一首好手藝,按摩起來沒有人不說好的。


    裴澤奕沒有立刻接話,細細地看著南明月,心裏暖意升起,眸裏有星星在閃,“好。”


    他收斂住目光,又說道:“收拾下東西,三分鍾後迴家。”


    …


    夜風習習,城區內四處限速,好在路上車不多,開得也算順暢。


    一路上,南明月和裴澤奕都沒怎麽聊天。


    知道他累,南明月不打算說話煩他,給他一些空間可以讓他整理下思緒。


    她坐在副駕駛,打開手機刷著微博,裏麵有些博主發的博文很搞笑,南明月截圖,打算迴家後念給他看。


    本來四十分鍾的路程,今晚裴澤奕隻用了二十分鍾就把車開進小區。


    車在別墅外停下,裴澤奕沒急著下車,而是把全身重量靠在車椅背上,揉了揉眉骨,輕聲說道:“到了。”


    南明月嘴唇微動,欲言又止,想到今天木晚晴在她麵前與男人並肩作戰的模樣,她心裏升起一股子酸意,他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幫不上忙,隻能默默的一旁看著,有些無力。


    整理完腦中的一頭亂麻,裴澤奕偏過頭,看到還沒準備下車的南明月,問道:“怎麽不下去?”


    她轉頭,對上男人的視線,“要不我們就在這兒歇會兒吧。”


    她指了指頭頂的天窗,“把座椅放下,天窗打開,一起看會兒星星。”


    裴澤奕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略略偏頭看她,額前的劉海垂下來一縷,打下一片陰影,看不清他眼底情緒。


    就這樣持續沉默了好幾十秒,男人把安全帶鬆開,打開車頂按鈕鍵,輕聲答了句“好”。


    聲音被寂靜吞沒,沒有迴想,駕駛位的座椅被慢慢放下,裴澤奕整個人躺在上麵,拍了拍車椅皮麵,看她,“下來躺躺。”


    “嗯。”


    南明月轉過臉解開安全帶,隨之把座椅跟著放下。兩人就這樣躺著,從車頂看去星空,誰也沒說話。


    晚上十點的小區已經安靜,初冬的夜風像滌蕩的海浪,一陣陣的,不覺得冷。


    寂靜之中,風吹動樹葉的細小沙沙聲,聽得清楚,車子被旁邊的一盞路燈籠罩,朦朦朧朧的,轎車車身鋥亮,黑夜中熠熠發光,裏麵躺著一男一女,十分默契的看著星空。


    顧琛從轉角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看清車裏情況的那一刹,顧琛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杵在那兒角落下的槐樹下,像是被施了定身術,動彈不得。


    他眯了眯眼,覺得並不冷寒風有些刺眼,他握緊手裏的紙袋,用力攥緊拳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袋子的把手脫落,裏麵的雜物掉下,劈裏啪啦的零碎聲,刺痛他的思緒。


    一罐啤酒滾到他腳下,定了身的身子有了知覺,他抬起腳尖,固定住要繼續滾動的啤酒,俯身撿起。


    這邊的動靜沒有打攪到車裏的人,他們那邊察覺到時間不早,關上車頂,一前一後的下了車。


    南明月站在車旁,手向前伸著等著男人來牽,裴澤奕將門關上後向前走了兩步,笑著緊緊抓住了她的小手。


    不知什麽時候,顧琛手裏的啤酒破裂,液體緩緩流出,直到覺得染上手指,他才有所察覺。


    他的心跳如雷,每一聲都像要撞出來一樣,讓人無法唿吸,顧琛抬手,撫上心髒,壓住心底那抹不太熟悉的觸動。


    他薄唇緊抿,心髒被鎮壓後,不甘示弱的發起另一波攻勢,攪得他心底又慌又亂。


    顧琛垂臉,執起手中的啤酒,將剩下的那點酒全部灌入腹中,低微的度數,在這一刻,竟像有了魔力一般注入到心髒裏,撫平了悸動。


    方才的一幕,像電影膠卷一樣在他腦中自動播放,一時間竟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想。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夜空,她和南明月在自家的小院裏,躺在藤椅上看著星星。


    印象裏那天的星星比現在的要多,要亮,夜幕下整片黑夜都亮著星星點點,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脈。


    南明月躺在躺椅上,扭動身子帶動藤椅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看著那座大山,她不禁問他:


    “少卿哥,你說山那邊會是怎樣?”


    他笑著迴答:“去過就知道了。”


    那時南明月家的條件不允許她出去,一直到高中她才能翻過那座山去外麵見識一番。


    現在他們兩人都翻越過了那座山,但人卻不是那晚坐著的人了,隔著一條百米的小道,他在這頭,她在那頭,相識卻不能相認。


    這是怎樣的可笑?酒水從唇邊溢出一絲,顧琛舉起手,指腹腹從唇邊劃過。


    …


    第二天,顧琛在辦公室裏叫來蔡能。


    麵對顧琛的詢問,蔡能聲音小小地,越往後越心虛,最後低到隻餘氣聲。


    “這樣不大好吧?”


    顧琛眼瞼微垂,“怎麽不好了?”


    蔡能杵在那兒,神情有些糾結,“作為明月的好友,我也想她的星途能夠更進一步,但是平心而論,如果真將她請為汽車代言人,想必有很多人不服。”


    顧城抬頭,挑了挑眉毛,“怎麽不服了?推廣不是拍得很好嗎?”


    蔡能:“好歸好,但是不足以證明她是位合格的代言人,第一次的推廣確實是增大了在年輕人當中的影響力,但是影響的那批人的財力是不足以購買我們的這款汽車的,而第二次的vlog拍攝反響平平,沒什麽浪花,無功無過。”


    顧琛足足愣了三秒,蔡能又繼續說道:“我們看明月哪哪都好,那是因為我們認她,所以偏心的戴上了有色眼鏡,但是你捫心自問明月她有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嗎?她在28歲到40歲之間的人群中有影響力嗎?且不說這一點,光是提出讓她做代言人,公司裏就有很多人不服。”


    顧氏這個大染缸裏什麽料都有光一個代言人就能扯出不同的派係,也能看出不同人的態度,光是想他就知道,當在會議上提出藍明月作為代言人時,場麵上會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顧琛剛到顧氏,上麵還有兩位哥哥,他的每一步都有人看著,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光是上次會議裏提出讓南明月做推廣就已經很多人抗議了,但因為推廣效果好,那些抗議聲才漸漸淡去。


    他不敢想提出讓南明月當代言人的事,那些人會是怎樣的動靜。


    蔡能提了口氣,向前兩步,“少卿,你先理一理頭緒,好好想想這件事的可能,再做決定可以嗎?”


    顧琛抬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我已經考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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