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雨還沒停,裴澤奕坐在窗邊,雷聲不絕於耳,忽近忽遠。偶爾一道驚雷打下來,黑夜閃變白天。


    裴澤奕坐在床邊沒什麽表情,隻是眼神太過疏離,看床人之人的神情仿佛看陌生人一樣,周身的氣勢,連來換藥瓶的護士都不敢靠近。


    “砰——”的一聲,護士關門時不小心發出聲響,走廊的風挾裹著涼意吹進病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護士站在門外,下意識對著門道歉,遲遲得不到迴應後,她躡手躡腳的離開。


    病房內,南明月睡得極不安穩,睡夢中眉頭總是皺著,眼皮顫動也有要醒的趨勢,半晌後,她悠悠轉醒。


    因為發燒的關係,她臉頰有些紅,頭燈的白熾燈照在臉上,把她臉上的細小絨毛都照得清清楚楚。


    “醒了?”男人的話清冷不帶溫度。


    南明月反應遲鈍的眨眨眼,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問道:“你是送我來醫院了嗎?”


    裴澤奕垂眼,深黑的瞳孔盯著她的眼睛,冷聲問道:“顧少卿是誰?”


    顧少卿三個字一出,南明月的臉色微變,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臉繃得很緊。


    裴澤奕義不明輕笑一聲,帶著審視和批判的目光將她的表情欣賞個遍。


    “南明月,你膽子真大。”


    南明月心下一驚,不知道他是從何處知道“顧少卿”這個名字的,明明暈之前見到他時,一切還好好的。


    她渙散的眼神逐漸清明,理智也被拉迴,她暈的那會兒,裴澤奕還穿著黑色襯衫,現在卻換成了白色。


    他身上縈繞著一股牛奶般清冽味道,若有似無,味道極輕,和他原本的氣勢有些突兀,南明月用力一嗅,是她浴室裏的牛奶洗浴露的味道。


    他去過她家了,至於為什麽,她想是去找衣物吧,想到這裏,南明月放在被裏的手指,輕輕捏了下。


    她垂下眼瞼,“他是我的初戀。”


    南明月的聲音越來越低,簡直是驚怕了,直到說完才敢抬眼看他。


    她靜靜看著他,試探性問了句:“你是怎麽知道他的?”


    聲音被沉默悉數吞沒,南明月沒有得到迴應。裴澤奕神情淡漠,與她對視時麵色無常。


    直到這裏,她知道這個男人的可怕,他能走到權利的頂尖,絕對不是平時和她相處時表現出的和顏悅色。


    也許,這才是他的本來麵目,冷漠無情,用無聲審視,令人無處遁形。


    裴澤奕突然俯身,南明月的臉頰多了幾分略粗礪的觸感,他的手指在她臉上遊走。


    南明月在被子裏的手,攥的越來越緊。男人粗糲的熱氣噴灑在她臉頰,


    “南明月,你最好不要說謊。”


    他左手攬過她的腰,迫使她與自己直視,如同老虎鉗住一隻羔羊,極其危險。


    他問她:“他今年多大?”


    南明月頓了頓,思考了幾秒才做迴答:“26歲。”


    “你們幾歲認識的?”


    南明月眼眸微動,沉默了許久,答:“小學,我7歲,他9歲。”


    “繼續。”


    “他是花蓮人,小時候對我很好,他母親也對我很好,他會給我帶好吃的,也會幫我打架。”


    裴澤奕聞言,眨了下眼,“你的初戀是在小學?”


    “當然不是。”南明月臉色鬆動,除了緊張又多了抹不可思議的顏色。


    “是中學,他成績很好,又大我兩屆,體諒我家條件不好,經常把他的習題作業給我。”


    裴澤奕的審問還在繼續。


    “你和他做過了嗎?”


    “......”


    南明月輕飄飄探了坐上之人一眼,他眸色沉沉,不似在開玩笑。


    她咳了咳,朝前努了努嘴:“怎麽可能啊,那時我才讀初中呢。”


    雖然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比較早熟,但她也沒早熟到這個地步吧,某人居然能問出這話。


    裴澤奕巋然不動,依舊用那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盯著南明月。


    “那你們有親密接觸過嗎?”


    南明月怔怔的,“什麽叫親密接觸?”


    裴澤奕:“接吻,擁抱,撫摸。”


    “沒有。”南明月搖搖頭,那時男女界限比較嚴格,大家都防備著,她和他,也不過牽過手,一起迴家罷了。


    男人的唇角略有些放鬆,漫不經意朝她投去一瞥,“那你們為何分開?”


    “......”南明月心思恍惚,定定地看著裴澤奕出了神。


    然後就聽見自己略微清潤的聲音說:“我們沒有在一起過,也不存在分開一說。”


    “那這呢?這是什麽?”他從褲兜裏掏出那張被捏得不成形的照片。他抱著極大的屈辱,將這張照片收起來,就是想問個明白。


    他目光多了幾分冷凝,比之前的平靜還令人毛骨悚然,南明月感覺自己兇多吉少。


    和他分開是她本意,但不想因為顧少卿的事情和他分開,否則,她不知道會麵對什麽樣後果。


    窗外月色如霜,雨水拍打著玻璃,襯得病房裏出奇的安靜,屋內燈光煞白,將南明月的窘迫暴露於人前。


    男人下頜線崩得很緊,烏黑的眼睛裏翻滾著複雜的情緒,他開口。


    “南明月,合約簽訂時有明確說明,乙方若是有不妥舉動,甲方可直接解約,並且要求乙方賠償合約期間所有的財物支出。”


    “你的行為極其不妥。”男人抬腕,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十一點三十分,離合約結束時間還有半小時。”


    “你最好編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千萬賠償以及後續結果,我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


    房間裏死一般的沉寂,南明月的拳頭悄悄攥緊,心頭泛起努意。


    男人這麽無情嗎?


    好歹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隻是最後半小時就要將兩年的付出都無視得幹淨嗎?


    南明月暗暗鬆開因為憤怒而咬緊的牙根,裝作懵懂的對裴澤奕笑了笑,問他。


    “我有什麽不妥嗎?”


    男人眉毛微挑,眼尾斜斜看了她一眼,出聲提醒:“照片。”


    南明月眨眨眼,抬眼看了下頭頂的吊水瓶,因為剛換不久,還剩了三分之二。


    她又把視線投放在被子上的手腕上,那裏還留著針頭。


    不知道現在暈倒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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