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男子來著不善,本著夫子所說“君子不逞一時口舌之快”,楊路選擇退一步海闊天空,提著書準備直接走,不予理會。


    想來自己理會,糾纏幾句,不知情還以為自己仗著燕家勢力欺負人了。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而那書生見楊路要走,以為他這是自覺羞憤,便更是氣焰囂張,與一旁同伴紛紛將楊路堵在門口。


    “誒~”


    “這是要走?”


    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將楊路堵在書局門口,一時間引得路上的行人紛紛停住腳步,指指點點,熱議起來。


    見到那幾個人將楊路堵在門口,李某本來想上前勸說的。誰曾料想,那個男子的兩個同伴一把攔住他問東問西,故意為之。


    “各位公子麻煩讓一下小的。”楊路即便被圍堵也不慌亂,施禮相問。這倒不是他性情沉穩,隻是他知道在這個燕城,敢欺負燕家人還真沒有。


    就說上個月那個欺負自家三爺的秦公子,剛從衙門裏出來,一轉角就被自家二爺帶著一幫小廝裝進麻袋,打了半個時辰。自己當時也在其中,知道他平時壞事做盡,也狠踹了幾腳。


    眼前這幾個人,也就是書讀多了,太把自己當迴事兒了。


    剛才首先出言不遜的人又站了出來,“你把書退還出去,我們也就不為難你了!”


    “…就是,就是,把書換迴去…”


    “…就是,你一個下人,讀什麽書啊!還不快點迴去洗恭桶…”此話一出,連著幾個旁觀之人又都笑了起來。


    看著他們言辭愈發尖銳,楊路想,燕府家規第十一條:外人損之,輕者忍,重者懟死,突發情況自行處理。隻要不害人,一切後果燕府力挺。


    楊路直視那位挑起事端的男子,“敢問這位公子可否讀過《孟子》?”


    “哼~”那個男子簡直是鼻孔朝天,“四書早已爛熟於心。”言語中皆是驕傲自滿,“你知道什麽是四書嗎?”輕蔑之意唿之欲出。


    楊路依舊淡定從容,“這個小的還是略知的,隻是小的很是疑惑,公子既言熟讀,必然知道《孟子》中一則講,‘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這些名士皆是出生下品,卻功在於千秋,流芳百世。”


    “這~”


    楊路見該男子神情惶恐尷尬,更是上前一步,直逼而去,“這什麽?西漢放羊的衛青出生更是卑賤卻成為了一代名將,而這同樣是西漢的匡衡,鑿壁偷光…”


    “可~”那男子之後步步後退,腿腳犯軟,靠著同伴幾人。


    “可什麽?皇帝都有出生乞兒,爾等書生怎能以身份定成敗!國家舉行科舉考試就是為了不拘一格選拔人才,大力發展書院,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可以讀書,教化民眾,難道你覺得聖上做的不對?”


    “我~”眼看著那個書生就要被說道在地,幸而楊路抓住他的腰帶。可楊路並不想將他拉起來,就這樣吊著他、晾著他,其實彎著腰挺好的。滿的他總是狗眼看人低,楊爺我也是很生氣的。


    “我什麽?我家顏夫子常說,‘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爾等連自己的德行都不能端正,當街堵人,我若是公子您的同窗定然不屑與之為伍…”


    楊路話還沒說完,書局內就有兩三人奮袖而出,氣憤道:“李淮南,羞於與你同窗。”接著掩麵而走,悲憤決然。


    群眾也是氣憤難當,


    “這是什麽人啊?”賣茶的曲老頭。


    “光有書生模樣,看看,幹的都是什麽事兒!”袖珍坊的袁娘子。


    “大陳交由這些學子,危矣!”路過的老先生。


    ……


    議論之聲不絕如縷,那個李淮南直接氣血翻湧,血濺三尺。


    楊路見此立刻鬆開了手,免得濺到身上,要不然嬤嬤又得嘮叨了。


    抱起一旁的書堆,“我家夫人出身名門,詩書世家,寬厚待人,府中人等無論品階皆可讀書識字。得夫子賞識者,還可拜師研習,夫人不僅無償歸還賣身契,還大力資助我們。


    夫人常教育我們,‘讀書使人明理。’見你書生模樣,又精通四書五經,居然如此蠻橫,看來書還是未讀夠、未讀精啊!”


    見楊路皺眉惋惜之狀,路人也都惋惜、咂嘴。


    李淮南隻感覺氣血翻滾,直衝腦門。


    “我家顏夫子也經常教育我們,‘書讀小了是為了修身養性,規避舉止;讀大了是為了頂天立定、救人危難、匡扶正義、報效國家。’看來,李公子你的書是讀沒了吧!”


    李淮南隻覺得,好想暈,頭好暈!


    一旁的人等皆是被楊路這一席話渲染,各個熱血沸騰。


    “就是,老夫想當年也是懷著報國之誌熱血之心,苦讀數十載!為這大陳也是盡了自己綿薄之力…”路過的老先生平日裏很是受街坊四鄰的尊敬,如今心情很是激動。


    “好一個報國之誌,不問出身。”一個俠客打扮的江湖人士,高舉寶劍唿喊,“好!”


    此時掌聲四起,群起轟動。


    “就是,我家二娃以前上躥下跳,從不讓我省心。自從讀書後,一迴家就幫我做家務,別提多懂事了!”隔壁王大娘。


    “就是,也不盼望他狀元及第,就求他明事理,懂是非。”


    ……


    如今,街上的人都忘記了剛才何事起的頭,隻知道談論誰家孩子讀書之後懂事了不少,或是年輕時激動人心的往事,或是江湖兒女的報國豪情…


    楊路騰出一隻手,將李淮南拉起來。


    本來李淮南十分不情願的,可是早些時候原本在身後的弟兄就把他撇下了。如今氣血不通,自己怕是難以站起,也就勉為其難的讓這個粗鄙之人拉一把吧。


    楊路趁其剛剛站起,附在他耳邊說了句,“公子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口中的顏夫子正是陳國開朝以來唯一一位連中六元之人——顏學真。而我這位公子瞧不上的下等人正是顏夫子的第二十八位關門弟子。”說完,楊路便小心翼翼地抱著書籍迴府去了。


    李淮南感覺血都快幹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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