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小風,真的對不起……”


    聽著她後悔的低泣,風清眼神哀傷卻沒有任何的波瀾。


    很多感情是在一次次的試探和傷害中磨滅掉的,曾經的她不懂卻茫然,甚至開始怨恨這個世界。


    但是在漫長的生命長河裏,她漸漸學會了放下。


    有時候怨恨不僅是折磨對方,更是折磨自己。


    她不怨恨任何人,每個人的人生和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選的。


    道不同不相與謀。


    她隻是惋惜,那個曾經跟她一起暢談理想和願望的少年和少女沒了。


    三人曾並肩走在一條大路上,隻是走著走著,這條路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自己在這邊,而他們,在另一條路上。


    遙遙相望,卻不可能再迴去。


    風清拍著低著頭的米德的肩膀,低聲開口:“你們要說對不起的對象不是我,而是這個孩子。”


    “以前的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她性子也倔強,有些事情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時候經常鬧得不快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原因。


    “隻是…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不是嗎?”她漂亮的眼眸終於有了別樣的情緒,眼中紅光微閃,似乎帶著一絲憤怒,“他什麽都不懂,剛出生的時候隻是個嬰兒不是嗎?”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風清低喃著不解。


    放在米德肩膀上的手清楚地感受到他哀傷憤怒的心情,曾經那遭受的一幕幕一一出現在眼前。


    被世人當做怪物,被星獸欺負,被吃得隻剩下半條命,躺在地上那絕望的心情。


    本該是他避風港的父母親卻狠心地將他丟棄,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那不甘怨恨的情緒終於將他身體裏的潛能完全爆發出來,他開始學會吞噬,吸收其他星獸的能源和力量來增強自己的實力。


    最終他成功了,他一步步登上力量的頂端,成為新一代的‘獸’王。


    再接著,他建立自己的勢力,為的就是要一點點將整個米德聯邦的勢力吞噬殆盡。


    他扶持伯克家族,讓人吞噬聯邦裏天賦過人的天才們,為的就是要擊潰這個國家的未來。


    他們不是最愛權力嗎?貪戀權勢嗎?


    那麽他就將他們最在意的東西毀滅殆盡,看著自己最重要,最心愛的東西一點點毀掉,他要讓他們嚐到同樣痛苦的滋味!


    風清眼中紅光閃爍,最後歸於平靜。


    “你在探取我的記憶嗎?”米德神情平靜地看著她。


    風清笑著搖搖頭,揉著他的頭發眼中滿是慈愛。


    “傻孩子。”


    米德不解,傻傻地看著她,那冰冷已久的內心似乎被打開了一條縫隙,有道光照射進來。


    風清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就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克拉德開口了:


    “我們曾去找過他……”


    旁邊的米寧也低聲說道:“那畢竟是我們的孩子,無論怎麽樣,那也是我們的孩子。”


    隻是當時有多愛他,多期待他,當初就有多失望和恐懼。


    他們下不了手處理掉自己的孩子,隻能將他丟棄,聽天由命。


    在將他丟棄的那天晚上,夫妻兩站在山坡上,看著一隻星獸將他叼走,那時候的他們心神俱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感跟殺死風清時是一樣的。


    他們終於還是承受不住,找了三天三夜,沒有找到他的影子,這才黯然離去。


    “還有你,對不起,風清……”克拉德沙啞地歎息道歉。


    很多時候,很多事和人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


    在隕落星那戰後,他們看著風清在他們眼前閉上眼睛,也同樣看著雲德帶走了她。本可以追上的他們卻同樣沒有動作,也許心裏都期待著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當時剛剛起步的雲家根本不是這兩人的對手,但是從始至終,無論他如何的挑釁辱罵,兩人都保持了沉默。


    不單單是因為這孩子也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更是因為那是風清養大的‘孩子’。


    他們已經對不起她了,至少她的‘孩子’讓他能夠平安長大。


    米德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情緒激動:“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在說謊!”


    他們怎麽可能會去找自己?這不可能!


    他們不可能愛自己的?!不可能!


    幾聲歎息是他們的迴答,同樣也告訴了他答案。


    米德跪坐在地上,突然笑起來,隻是笑著笑著他就哭了。


    “啊!啊!啊……”


    痛苦的嘶吼聲在寂靜的空間裏迴蕩著,帶著無盡的哀傷和後悔。


    因為報複,他將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因為複仇,他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


    他…或者現在說它更為合適,因為吼叫,它原本僅剩的半張臉逐漸獸化,星獸猙獰的麵孔若隱若現。


    “米德…米德…我的孩子……”


    米寧嗚咽悔恨著,卻無濟於事。


    滄桑的男聲帶著無盡的後悔:“我的孩子……”


    風清紅著眼睛看著他,低啞著聲音:“小米德,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


    米德痛苦嘶吼著,那雙望著她的獸眼帶著哀求:“殺…殺了我……”


    在將靈魂出賣給惡魔的那一刻它就知道遲早有一天他也會被吞噬殆盡,那時候他會淪落為連理智都沒有的星獸,那時候他作為人類標誌的資格都沒有。


    他不要,他不想,至少在這一刻,在死的時候他想像個人類一樣死去。


    “風姨…殺了我……”他顫抖著手抓住她,那已經不能稱作是受,而是星獸的利爪,那麽得冰涼且鋒利。


    風清看著他堅定痛苦的眼神,帶著眼淚笑了,“好,風姨幫你。”


    她舉起手放在他臉上,感受著手下凹凸不平的粗糙獸皮,顫抖地低念咒語。


    “尊敬的天神大人,您的信徒……”


    一陣耀眼的白光亮起,原本掙紮不止的米德慢慢冷靜下來,他平躺著身子,原本已經全身獸化的身子一點點恢複著。


    最後一個模樣俊美的男人出現在麵前。


    他睜開眼睛,看到風清眼中那完全是人類模樣的自己,終於流下一行清淚。


    他慢慢抬起手,顫抖摸著自己的臉,一片光滑,是人類的肌膚。


    他笑了,千年來,第一次真心實意地笑了。


    “謝謝你,風姨。”


    讓他可以像個人一樣堂堂正正地死去。


    至於他犯的罪,他去地獄後再償還。


    最後抬眼看了眼那兩個容器,終於閉上眼睛,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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