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揮了一把淚,表情誇張,繼續拽著他,道:「六年前,咱們在仙女廟相遇,你曾說對我一見鍾情,再見傾心,許諾要娶我,你咋忘了,殺千刀的,嚶嚶嚶……。」


    「我……」那醉漢被雲沫打懵圈了,結結巴巴,順著她的話迴答,「我……沒忘。」


    「你個負心漢,沒良心的,你還說我左手手心那顆痣好看,要牽著我的手一輩子,你也忘了。」雲沫繼續瞎編胡造,哭的傷心欲絕,感天動地,鬼哭狼嚎,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表情都做得十分到位。


    見她表演得如此兢兢業業,一旁,雲夜,荀澈都狠狠抽了抽嘴角。


    「我……我沒……忘。」那醉漢急得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隻覺得汗如雨下,他偷偷往袁金鈴,慧珍的方向瞟了一眼。


    姓雲的想幹嘛?


    袁金鈴直覺不妙,趕緊朝他使眼色,可惜那醉漢太蠢,又被雲沫打懵圈了,根本看不懂,雲沫問什麽,他就順著答什麽,氣得她藏在袖子下的手握了又握。


    蠢,蠢貨。


    雲沫問了兩個問題後,突然,沉下臉,摸幹了淚水,一把將那醉漢推開,然後眸子一轉,瞬間變了個人,一眼掃過周圍眾人。


    「各位,雲沫想問一句,若有男子胡言亂語,故意毀女子名節,當如何?女子不守婦道,你們便嚷著要沉塘以示懲戒,那麽,男子胡言亂語,故意毀女子名節,是否該千刀萬剮?誅心示眾呢?」她說出的話,擲地有聲,還帶著重重的煞氣。


    想訛詐她雲沫,不是那麽容易的。


    「童童娘,若此人是胡言亂語,故意毀你名節,一定要將他告到衙門去,我莫青山第一個給你作證。」莫青山拍著胸口保證。


    「雲沫丫頭,若此人當真是胡言亂語,故意毀你名節,我這個村長也不答應。」莫青山話落,田雙喜也站了出來。


    「若誰敢故意毀沫子姐名聲,我秋月也不答應。」


    「沫子姐不是那樣的人,你們不要聽這醉漢胡說。」


    ……


    緊接著,秋月,馬芝蓮,賀九娘她們紛紛站了出來,一個個都替雲沫說話,圍觀的其他村民見這麽多人包括村長都向著雲沫,便不敢在私下議論。


    袁金鈴氣得心裏直冒煙,卻還得忍著,見這麽多人向著雲沫,她為博好名聲,也趕緊道:「雲姐姐,你放心,大家會還你清白的。」


    雲沫睨了她一眼,表情平靜,沒有說話。


    袁金鈴昨日才來陽雀村,今日,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嗬嗬,未免有些太巧合了……不過這隻是她的猜測,沒有真憑實據,便隻淡淡的睨了袁金鈴一眼,便收迴了視線。


    「你說你是我孩子的爹?」從袁金鈴身上收迴視線,雲沫重新盯著那醉漢,不過,這次的眼神比之前更冷,冷中還帶著滔天的怒火。


    那醉漢打了個哆嗦,「……是。」


    「是你娘個屁。」雲沫實在氣急,沉著一雙冷眸,直接爆粗口,「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這熊模狗樣,賴子頭,塌鼻樑,蘿蔔腿,水桶腰也能生出童童這麽漂亮的孩子。」


    雖然她不知道童童挨千刀,挨雷劈的親爹是誰,但是,絕對不是眼前這個又醜又戳的醉漢。


    聽雲沫罵完,周圍的村民才注意起那醉漢和雲曉童的長相。


    那醉漢說雲曉童是他的孩子,可是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嘛,難道那醉漢在說謊?


    眾人皆狐疑的盯著那醉漢看。


    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下,那醉漢被嚇得手足無措,時不時朝袁金鈴,慧珍的方向瞧去。


    雲沫將他細小的動作看在眼裏,心裏大抵明白了,今日之事,多半與袁金鈴脫不了幹係。


    「還有,我忘了告訴你,我出自於昌平候府,六年前,我人在大燕汴都,而仙女廟卻在秭歸縣,難道我會分身之術,千裏迢迢跑來秭歸縣和你私會。」


    「是啊,是啊。」


    聽雲沫分析完,周圍村民紛紛點頭。


    雲沫出自於昌平候府,五年前才來的陽雀村,這在陽雀村,是盡人皆知的事情。


    雲沫見村民紛紛點頭,趕緊趁熱打鐵,又接著道:「還有,我手心裏根本沒有痣。」說完,她將左右手都攤開給眾人看。


    「各位,這人就是一個騙子,用心不良,想毀沫子姐的名聲。」確定那醉漢是騙子後,秋月首先替雲沫打抱不平,「村長,咱們不能讓沫子姐和童童白白受這委屈。」


    經過秋月那大嗓門一喊,一半的人都覺得雲沫母子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叫嚷著要懲處那醉漢。


    「這人太可惡了,將這人送到衙門去打一頓板子。」


    「打頓板子多輕,像這種人,就該綁了沉塘。」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光是唾沫星子都能將那醉漢給淹死。


    雲沫見已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朝著秋月暗暗遞了個感激的眼神。


    關鍵時候,這丫頭的大嗓門很有作用,比現代的擴音器都管用。


    頃刻之間,那醉漢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在眾人的怒罵聲中,他縮了縮身子,看向袁金鈴主僕。


    「袁小姐……」


    「你求我沒用,你這般胡言亂語,毀雲姐姐的清白,就算是我替你求情,大家也不會原諒你的。」袁金鈴害怕事情敗露,趕緊搶了那醉漢的話,與整件事情撇清關係,說完,還避過眾人的視線,警告的瞪了那醉漢一眼。


    其他人或許沒看見袁金鈴警告那醉漢時的眼神,但是雲沫卻瞧得真真切切。


    棄車保帥,袁大小姐還真是有些手腕。


    那醉漢收到袁金鈴警告的眼神,隻得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袁金鈴是縣令千金,有權有勢,動一動手指頭,都能捏死他。


    見那醉漢閉上嘴後,袁金鈴才滿意的收迴了視線,轉而看向村長田雙喜,「田村長,這醉漢胡言亂語,毀雲姐姐名節,著實可惡,不嚴懲不足以還雲姐姐公道,但是,動用私刑怕是不妥,依我看,找人將他押去縣衙府,交給縣衙來處理最合適不過,我也會修書一封,向爹爹說明事情經過,你看如何。」


    她句句懇切,說得好像多為雲沫打抱不平一樣。


    「雲姐姐,你覺得如何?」


    「還是袁小姐考慮得……周到。」雲沫皮笑肉不笑。


    處罰一個醉漢沒多少意思,始作俑者是袁金鈴,隻可惜,她現在沒有證據,眼下,袁金鈴處在強勢,她處在劣勢,隻能暫且忍一忍,不過,她雲沫也不是軟包子,今日所受之侮辱,來日,定要盡數奉還。


    「村長叔,就依袁小姐的意思辦。」


    「雲沫丫頭,讓你受委屈了。」田雙喜安慰了雲沫一句,朝著身旁揮了揮手,立馬,就有幾個陽雀村的壯年將那醉漢拽住,準備押著送去縣衙府。


    那醉漢知道自己被送去縣衙,頓時心裏鬆了一口氣,有袁金鈴作保,就算進了縣衙大牢,他也不會挨板子。


    事情告一段落,村民漸漸散去,雲珍珠,袁金鈴卻未離開。


    雲珍珠見雲沫安然無恙,氣得死死咬著牙,心裏暗暗咒罵,雲沫這賤人咋這樣命好,都這樣了,還死不了。


    最氣之人,莫過於袁金鈴。


    她鬧這齣,原本是想毀雲沫的名聲,讓荀澈因此嫌棄雲沫,遠離雲沫,哪知,沒害得了雲沫,還差點暴露了自己。


    「雲姐姐,今日之事,你受驚了吧?」袁金鈴心裏恨毒了雲沫,臉上卻看不出半分,還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婷婷走上前兩步,想要伸手將雲沫挽住。


    雲沫微微側了側身子,很自然的避開袁金鈴的手。


    「是啊,著實是受驚了。」被你這朵白蓮花驚的。


    袁金鈴的手抓了個空,有些尷尬,不過,她是修煉多年的白蓮花精,隨意笑了笑就遮掩住了臉上的尷尬之色。


    「雲姐姐,你放心,我修書一封給爹爹,爹爹弄明白事情原委後,一定會嚴懲那醉漢,還你公道的。」


    「如此,便要多謝袁小姐了。」雲沫說謝字時,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


    「不過,我一個鄉野村姑,擔不起袁小姐稱唿一聲姐姐,還請喚我雲姑娘吧。」讓這麽一朵白蓮花稱唿自己姐姐,雲沫覺得聽著噁心。


    「雲姐姐……你是不是怪我?」


    雲沫不讓袁金鈴稱唿她為姐姐,袁金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雙水眸眨了眨,立即染了氤氳的霧色。


    「我怪你什麽,袁小姐想多了。」雲沫瞧她紅著眼眶,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樣,心裏開始有些厭煩了,「袁小姐還是快些迴去,窮鄉僻壤不適合你這樣的大小姐待。」


    「雲夜,麻煩幫我送客。」與袁金鈴這樣的白蓮花說得心累,雲沫蹙了蹙眉,直接讓雲夜送客。


    「嗯。」雲夜略略點頭,「若是累了,就進屋去歇息一會兒,這裏的事交給我,我會處理好。」


    「好。」雲沫微微笑了笑,然後直接丟下袁金鈴,牽著雲曉童準備進屋。


    袁金鈴見雲沫牽著雲曉童朝屋裏走,根本未將她放在眼裏,氣得袖下的拳頭又緊了幾分,指甲幾乎都掐進了肉裏。


    「雲姐姐……」她咬了咬唇,對著雲沫的背影大喊,模樣比剛才還要委屈。


    雲夜瞧著她紅著眼眶,咬著唇,絲毫沒有同情,「袁小姐,此處不是戲班子,不適合演戲,還有,請別將所有人都當傻子,瞎子。」


    對付這種虛假,又做作的女人,他可沒有多少耐心。


    「……你說什麽?」袁金鈴被噎了一下,揚起臉盯著雲夜。


    雲夜見她裝傻充愣,裝柔弱,裝無辜,冷睨了她一眼,不客氣道:「我說什麽,難道袁小姐自己不清楚。」


    袁金鈴氣得想跺腳,但是礙於荀澈在場,她緊咬著牙,忍了又忍,才將心裏的怒火憋下。


    「雲兒跟童童要歇息,荀公子,袁小姐,請迴吧。」雲夜冷睨了袁金鈴一眼,眸子一轉,將視線移到荀澈的身上。


    「荀公子,你說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雲兒,可結果……」他很不友善的將荀澈盯著,說話的語氣達到了冰點。


    「抱歉,是我失言了。」荀澈被他這般不友善的盯著,沒有半分惱怒的意思。


    今日之事,袁金鈴騙得了那些村民,可卻騙不了他,沫兒因他之故,受到一個醉漢的侮辱,他心裏著實過意不去。


    「夙月,荀書,我們走吧。」


    「是,公子。」夙月應了一聲,推著荀澈離開。


    「荀公子……」袁金鈴見荀澈未看她一眼,便讓夙月推著他離開,心中有些氣憤。


    荀澈聽到袁金鈴喚自己,頭都不迴一下,淡淡道:「袁小姐,請好自為之,若有人再傷害沫兒分毫,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語氣仍舊溫和,卻帶著明顯的警告。


    一句話,像一柄冷刀子,狠狠的捅進袁金鈴的心,袁金鈴聽得心下一涼,身子晃了晃,差點站不穩。


    「……小姐。」慧珍驚唿一聲,趕緊與雲珍珠一道攙扶著她離開。


    迴到雲春生家,袁金鈴大發雷霆。


    「誰讓你找了這麽一個蠢貨,差點還連累了本小姐。」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奴婢辦事不利。」


    見袁金鈴大發雷霆之怒,慧珍跪在地上一個勁兒認錯,嚇得頭都不敢抬一下,另外兩名粗使婆子也是戰戰兢兢的,不敢看袁金鈴一眼。


    「好在今日,本小姐的名聲未曾受損,否則,你這賤婢死一千次也彌補不了。」袁金鈴咬牙訓道。


    「奴婢知錯了,請小姐責罰。」慧珍趕緊磕頭。


    袁金鈴見她砰砰的磕在地上,心裏煩悶,一揮手,「好了,別磕了,你將頭磕傷,是想告訴眾人,本小姐心腸歹毒,虐待下人麽?」


    「奴婢不敢。」慧珍趕緊停下來,覺察到袁金鈴怒氣稍微散了些,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看了袁金鈴一眼,斟酌著道:「小姐,雲沫隻不過是一個卑賤的村姑,還與別人生了孩子,成不了什麽氣候的,您不必與她計較,依奴婢看,您應當將注意力放在荀公子的身上。」


    對,隻要她俘獲了荀澈的心,雲沫又算個什麽東西。


    聽了慧珍的話,袁金鈴心裏舒服了許多,抬了抬手,「起來吧,迴縣衙再罰你。」此刻在陽雀村,她若懲處了慧珍,隻會遭人議論。


    「謝小姐。」慧珍心下一喜,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小姐說迴去再懲罰她,眼下,荀公子不離開陽雀村,小姐怕是不會走的,有這些時間,討好小姐,讓小姐忘記處罰之事,足矣。


    經過那醉漢一番鬧騰,時辰已經不早了,太陽落去,遠處,天山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朵黑壓壓的烏雲,院子裏,狂風大作,像是要下雨。


    索性也吃過晚飯了,雲沫便去拴上院門,陪著雲曉童在房間裏作畫。


    突然,一道閃電從天上劈下來,耀眼的電光穿過簡陋的竹窗,將小茅屋照得通亮。


    「娘親,要下雨了。」雲曉童話音剛落,緊接著,就是一個響雷。


    雲沫用手將桌上的油燈護了護,瞧著外麵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將自家的破竹窗,破木門吹得吱呀吱呀的響,就連小茅屋都有些搖搖晃晃,快要被眼下的狂風掀了頂。


    雲曉童挪了挪身子,緊挨著雲沫。


    「童童,別怕,娘親在。」雲沫看出雲曉童有些害怕,伸手將他摟緊懷裏。


    小孩子都害怕打雷閃電,小豆丁也不例外,縱使平時他再成熟懂事,那也隻是一個五歲的小屁孩。


    雲曉童往雲沫懷裏鑽了鑽,緊緊的抱住她的腰,「娘親,風這麽大,咱們家房子會不會被吹倒塌。」


    他揚頭看著雲沫,眸子裏寫滿了擔心。


    若小茅屋被風吹倒塌,他,娘親,夜叔叔就沒地方住了。


    「不會的。」雲沫摸了摸他的頭,溫著嗓子安撫,「咱們家小茅屋結實著呢,不會被吹倒。」


    娘倆說幾句話的功夫,外麵的雷聲更大了,風也急了幾分,緊接著,便下起雨來,豆粒般大的雨滴劈裏啪啦的打在屋簷下,這雨下得,就像倒水一樣。


    「童童,你在這裏坐一會兒,娘親去將門窗關好。」雲沫見門窗被吹開,趕緊走過去關上。


    雨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急,足足下了一個時辰,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茅屋的頂也是用茅草壘砌的,雨下大了,雨滴打在房頂上,將幹燥的茅草發漲,吸水後的茅草也越變越重,將茅屋的幾根支稱柱頭壓得吱呀吱呀的響,雨水也順著茅草垛子往下滴,落在房間裏。


    「娘親,漏雨了。」雲曉童緊張道。


    雲沫將桌椅,床,挪到幹燥的地方,然後照顧雲曉童坐下,「童童,你就待在屋裏,娘親去拿個盆來接雨水。」


    若讓這雨一直這麽落在地上,用不了半個時辰,房間就會變成水田。


    「娘親,你小心。」


    雲沫點了點頭,趕緊去灶房找木盆。


    她走出房間,就不由自主的朝驢棚方向看了一眼,隻見那邊黑燈瞎火的,偶爾劃過一道閃電,才看得清驢棚那殘破不堪的頂棚。


    他們娘倆住的屋子都漏雨了,驢棚肯定漏得更厲害。


    ……不知道,雲夜怎麽樣了?


    雲沫盯著驢棚方向看了好一會兒,心裏不由自主的擔心起雲夜。


    驢棚裏,雲夜正直直的站著,仰頭望著驢棚頂上的草骷髏。


    隻見他頭髮,衣服全都濕透了,豆粒般大的水滴透過驢棚頂上的骷髏滴落下來,打在他的身上,順著他的頭髮,臉頰輪廓落下。


    這邊,雲沫盯著驢棚看了一會兒,就趕緊跑去灶房提了兩隻木盆,再腳步飛快的迴到房間,將漏下來的雨接住。


    「童童,娘親去看看夜叔叔。」她將木盆放好,告訴了雲曉童一聲,就急忙走去驢棚。


    雲夜見雲沫突然出現在驢棚,有些驚喜,也有些驚詫,「你怎麽來了?」


    「這裏漏雨太嚴重,跟我進屋。」雲沫沒有迴答他那句「你怎麽來了?」而是直接讓他隨自己進屋。


    雲夜沒動,隔了點距離,靜靜的將雲沫盯著,心裏劃過一絲微妙的感覺。


    這女人是真的關心他!


    「傻愣著做什麽,趕緊進屋。」雲沫見他沒動,走上前,準備拽了他的袖子拉他進屋去。


    隻是,驢棚裏黑壓壓的,根本隻能看見一個人影,雲沫伸出手時,角度有些偏差,袖子沒拽到,不小心,拽到了雲夜的手。


    手間突如其來的碰觸感,令兩人同時一愣,睜大雙眼將對方盯著。


    雲沫隻覺自己心跳漏了半拍,手心有些酥麻,猶如觸電一般,手不由自主一縮,想收迴來。


    「你的手好冷。」雲沫想將手收迴來,反而被雲夜給拽緊了。


    雲夜盯著她看了幾眼,然後將她的手拿起來,放到自己的唇邊,鬼使神差的對著她的手吹了幾口熱氣,「還冷嗎?」


    這句話問出口,雲夜也愣住了。


    他竟然幫這個女人暖手,覺得幫女人暖手這樣的事情,他應該是不削於做的,可是,他現在卻做了……


    「不冷了,多謝。」雲沫感覺臉頰有些發燙,趕緊將手抽迴來。


    「咳咳……」雲夜尷尬的咳了兩聲,「不冷了就好。」


    兩人都很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氣氛就這樣靜謐了,隻聽得見彼此的唿吸聲,和外麵雨水滴落的聲音。


    「你衣服都濕透了,隨我進屋吧,傷還未痊癒,小心染了風寒。」過了半響,雲沫才收斂了方才的尷尬,淡淡道。


    「好。」雲夜點頭,跟著她進屋。


    雲沫走在前麵,聽著雲夜細細的腳步聲,她突然問道:「下這麽大的雨,你為何不自己進屋來躲躲,非要將自己淋成個落湯雞。」


    「我怕我進屋躲雨,有損你的名節。」雲夜如實迴答。


    「所以,你就寧願自己淋著。」


    「淋一點雨,不妨事。」


    「不妨事個屁。」雲沫爆粗口,「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救迴來的,花了我不少錢,你若再淋出個好歹,你看我還救你不。」


    雲沫爆粗口,雲夜也不生氣,仔細聽著她抱怨。


    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他算了解了雲沫的個性,刀子嘴豆腐心,恩怨分明,此刻,她這般責罵自己,其實是關心自己。


    想到這裏,雲夜不由自主勾起唇角,一抹暖暖的笑從深邃的眸子裏浮出,雖然雨夜冰冷,但是,此刻,他的心卻像棉花一樣暖。


    帳篷這邊,荀澈見外麵的雨下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將手裏的書卷放下,「荀書,去準備雨傘,我要去一趟茅屋。」


    他心裏很擔心雲沫母子倆,雨下得這般大,不知那茅屋是否可以遮擋風雨。


    「公子,此刻天色已晚,恐怕雲姑娘已經歇下了。」荀書未動。


    「咳咳……」荀澈咳了兩聲,「荀書,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荀書撲通跪在地上,「公子,外麵下這般大的雨,您身子骨本就不好,若出去淋出過好歹,老太爺會擔心的,我知道您擔心雲姑娘母子,但是雲姑娘母子身邊有雲夜公子照料著,不會出什麽岔子的。」


    荀書跪在地上,依舊沒有要去拿傘的意思。


    這是他第一次忤逆公子爺的意思。


    「公子,荀書說得沒錯,茅屋那邊有雲夜照料著,雲姑娘母子不會有事的。」荀書話落,夙月也蹙著眉頭走到荀澈麵前,單膝跪下。


    「雲夜並非普通人,這一點,相信公子應該看出來了,他有保護雲姑娘母子的能力,請公子不要擔心。」


    「你們……」


    「咳咳……既然你們不聽我的吩咐,往後就不必跟著我了。」荀澈垂眸看了二人一眼,旋即,自己滑動著輪椅車軸,繞過夙月,荀書二人,朝著帳篷外去。


    「公子……」


    夙月,荀書二人同時出聲。


    「你們不必勸我,你們不想去,我自己去,咳咳……」荀澈繼續滑動著輪椅,一臉固執,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夙月見他就快要出帳篷,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趕緊站起身,去櫃子裏取雨傘。


    「公子,我陪你去。」


    既然阻止不了他,那麽,她就陪著他,即便知道,他這般擔心,隻是為了別人。


    「哎……公子。」荀書見夙月推著荀澈出帳篷,深深嘆了一口氣,一臉的無可奈何,也趕緊追了出去。


    三人冒著瓢潑大的雨來到茅屋前。


    因為風雨太大,茅屋的小院門被吹得大敞開,站在門口就能瞧清小院裏的情況。


    茅屋裏,油燈未滅,隻見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倒映在竹窗上,兩個身影靠得很近,幾乎是重疊著,從窗外看,就好似一對夫妻抱在一起。


    荀澈盯著竹窗,輕輕揮了揮手,示意夙月停下來。


    「公子,你還要進去嗎?」夙月也盯著的竹窗,淡淡的問。


    她目光緊鎖在竹窗上,盯著竹窗上的兩個身影,有些心疼,心疼荀澈。


    「咳咳……」荀澈沒有迴答,掩袖輕咳了兩聲。


    一道閃電落下,電光劃過他的側臉,照亮他的輪廓,令他的臉看上去更加蒼白如紙。


    荀書看得心疼,趕緊將傘向前挪了幾分,幫他遮雨,「公子,您身上的衣服都淋濕了。」


    「走吧,咱們迴去,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荀澈盯著那竹窗看了好久,才迴答荀書的話。


    話音夾著雨聲落下,他垂著眸子,如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搭在臉上,眼神逐漸暗淡下來,心裏升起一陣陣失落,有些暗自傷神。


    他……終究是來晚了一步嗎?


    「小姐,咱們還去帳篷嗎?」


    茅屋不遠處,袁金鈴主僕盯著荀澈黯然傷神的離開。


    「不用了。」袁金鈴收迴視線,莞爾笑了笑,「雨下得這般大,咱們迴去睡覺。」


    今夜下這般大的雨,她原本是擔心荀澈的帳篷擋不了風雨,所以才特地出來瞧瞧,卻沒想到,剛出門,就看了這麽一場好戲。


    慧珍見袁金鈴麵露笑容,知道她在高興什麽,一邊撐著傘,一邊道:「小姐,如今,荀公子已然知道雲沫與那醜八怪苟且,如此這般,他一定不會再受雲沫狐媚。」


    這些話正中袁金鈴下懷,她聽後,勾了勾嘴角,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隻要荀澈斷了對雲沫的心思,她離荀家主母的位置也就近一步了。


    夙月推著荀澈離開後,才有說話聲從茅屋裏傳出來。


    「雲夜,這裏有些漏雨,拿些茅草來補補。」


    「夜叔叔,這裏也漏雨,還有那裏……」雲曉童盤腿坐在床上,時不時伸手指著屋頂。


    冷雨淅淅瀝瀝的下,劈裏啪啦的打在屋頂上。


    昏暗的屋子裏,雲沫跟雲夜為了修補茅屋頂,大晚上,搞得手忙腳亂。


    那茅屋頂距離地麵有些高,盡管雲夜也不算矮,但是也得墊一個凳子,才能夠得到。


    黃泥地麵被雨水澆過,有些濕滑,雲沫見他墊著凳子修補屋頂,擔心凳子腿打滑,就幫忙扶著凳子,如此這般,兩人的身子就貼的很近,身影倒映在竹窗上,從外麵看,就好似兩個人抱在一起。


    忙到半夜,總算將多處漏雨的地方都修補好了,雨勢逐漸變小,雨水沒再順著茅草垛滲下來。


    「總算不漏了。」雲沫抬眼望著屋頂,鬆了一口氣。


    雲夜也盯著修好的屋頂,琢磨了一會兒,道「夏日多發雷雨,暴風,這屋頂恐怕不夠結實,必須得重修。」


    雲夜說得沒錯,夏日多發雷雨,爆風,這樣破舊的茅草屋抵擋得了今夜的風雨,難保第二次風雨來臨,不被吹塌,就算重新加蓋了屋頂,也無濟於事,茅屋的牆體,柱頭都壞了,加蓋屋頂治標不治本。


    「這茅屋太破,沒有重修的必要了。」雲沫一邊坐下歇息,一邊道,「明日,我便去打聽打聽,看誰家有房屋要賣,若有,就買下,反正這些日,我也正琢磨著這茅草屋太狹窄,太破舊了,想將它換掉,至於這茅草屋嘛,等天轉晴了,我去請工匠來翻建一下,用來做豆腐坊,這樣一來,就不用每日都等秋月她們下了早工,才能燒午飯。」


    「你決定了就好。」雲夜盯著雲沫的側臉,「錢夠嗎?若是不夠,我上山去打些獵物。」


    「這些日子,我存了些錢,買座小院是夠了。」雲沫隨口答道,她迴答了雲夜的話,眼神才一亮,「你還會打獵?」


    雲夜提起打獵的事,她才想起自己在霧峰山設的獵坑,這麽久沒上山去看,不知有沒有捉到獵物,若不是雲夜提起打獵的事情,她還忘了這件事。


    「嗯。」雲夜略微點頭,「我覺得,我應該會使箭,打獵應該不成問題。」


    「你覺得……你應該會使箭。」雲沫聽得滿頭黑線,「打獵的事情,咱們改日再說吧。」她說著話,捂嘴打了個哈欠。


    「時辰不早了,你去睡吧。」雲夜見她麵露倦色。


    「那你呢?」雲沫打著哈欠起身,「驢棚已經被雨淋透了,怕是睡不成了。」


    她說完,才恨不得咬斷自己舌頭。


    瞧她問的什麽話——那你呢?你沒睡處了吧,要不要也上床擠擠,雲夜會不會這樣想?


    「咳咳。」雲夜尷尬的咳了兩聲,「你睡你的,不用擔心我。」聽雲沫言語間透著關心,他心裏劃過一絲甜蜜,「我將椅子拚起來,隨便將就一夜就行。」


    他說完,便將幾把椅子並排拚湊在一起,然後躺了上去。


    雲沫見他躺在椅子上,頭枕著手臂,雙目微瞌,這才脫了鞋,爬上床。


    被窩裏,雲曉童睡得一臉憨甜,忙碌了大半夜,雲沫爬進被窩,沒過多久,也沉沉睡了去。


    雲沫母子倆均勻的唿吸聲傳進雲夜的耳朵,他換了個睡姿,將臉對著床的方向,目光落在他們倆的身上,盯著他們母子二人看了許久,自己何時睡著的也不知道。


    笠日,雨後天晴。


    「沫子姐,昨晚下這麽大的雨,你和童童還好吧?」天剛亮,秋月,賀九娘就火急火燎的趕來茅屋。


    賀九娘瞧著滿院子狼藉,菜園邊上的竹籬笆都被風颳倒了,地上泥濘不堪,屋頂上的茅草被風掀得亂七八糟。


    「咋弄成這樣了?還咋住人。」


    昨天晚上,她跟秋月就想過來瞧瞧的,可是風雨實在太大,自家那屋子也漏雨,實在沒忙得過來。


    「賀嬸,秋月妹子,我和童童都很好,就是茅屋被風颳壞了,怕是住不成了。」見賀九娘,秋月眉目裏全是對自己家的關心,雲沫心裏一暖,「隻要人沒事就好,房屋壞了重修就是。」


    見雲沫,雲曉童都好好的,賀九娘,秋月才鬆了一口氣。


    雲沫掃了一眼小茅屋,見廚房那邊已經漲亂得不成樣子了,便對賀九娘道:「賀嬸,我家的灶房怕是不能用了,這幾日做觀音豆腐恐怕得使你家的灶房。」


    「這沒啥問題,待會兒,我讓秋月去馬老二家,通知芝蓮,芝蓮她娘直接到我那上工。」賀九娘爽快應下。


    「多謝賀嬸。」雲沫感激的笑了笑。


    她知道一個灶房,又要做一日三餐,又要做觀音豆腐,實在有些不方便,「賀嬸,就借用你家灶房幾天,等我將菜園子收拾一番,就去縣城找個工匠來,幹脆將這茅草屋推了,重新翻建一下,用來做豆腐坊。」


    昨夜風大雨大,菜園邊上的野木槿都被風折斷了好幾根,菜窪中間預留的排水溝也給泥巴堵死了,整片菜園子濕漉漉的,好在,那些蒜苗,土豆吸收過仙源福境的靈氣,比那些長了幾年的野木槿還耐得住風吹雨打,經過一夜的風吹雨打,那些蒜苗,土豆嫩苗不但幾乎沒被打倒,反而青綠了不少。


    「沫子姐,你找工匠去啥縣城,這事不必這麽麻煩。」秋月接過雲沫的話道,「咱們村的莫青山就是泥瓦匠,他爹的肉攤不忙時,他就給人家修房築牆,我見過,那一手修房築牆的活兒幹得很好。」


    「青山兄弟是泥瓦匠,這敢情好。」雲沫聽說莫青山是泥瓦匠,這心裏也高興,直接去莫屠夫家請莫青山,省得她再往縣城走一趟,再說了,請熟人做事,做得也仔細一些,「待會兒,我就去找青山兄弟,看他有空沒。」


    「沫子姐,你要是忙,待會兒,我去幫你跑一趟。」提起莫青山,秋月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反正他家離芝蓮妹子家近,我順道去幫你問問。」


    雲沫見她表情不自然,狐疑的盯了她幾眼。


    這丫頭莫不是喜歡莫青山吧。


    秋月感覺雲沫一直盯著自己,更加覺得渾身不自在,「沫子姐,你總盯著我做啥,難不成,我臉上有花?」


    「沒有花,不過,秋月妹子,你的臉怎麽紅了?」雲沫故意打趣道。


    秋月趕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感覺發熱,「沫子姐,你咋騙人。」


    雲沫見她跺了跺腳,嬌嗔,十足一副少女懷春的嬌羞模樣,笑了笑,「好了,不拿你開玩笑了。」


    這丫頭情竇初開,若再取笑下去,恐怕得羞死了。


    賀九娘,秋月離開後,雲沫就趕緊拿了竹掃帚,將茅草屋裏裏外外給清掃了一遍,雲夜見她一個人忙裏忙外,實在太累,就主動扛了鋤頭,去將菜園子的排水溝給挖通,將昨夜積在菜園子的雨水給排出去。


    雲沫隨意將茅草屋給打掃一遍,覺得勉強能夠住人後,便去灶房提了個竹籃子,走進菜園子。


    雨後方晴,菜園子裏的蒜苗很嫩很新鮮,嫩苗長了這些日,已經差不多有一尺多高,放眼一望,整片菜窪子綠得令人眼饞。


    「雲夜,咱們今天中午做蒜苗煎蛋餅。」雲沫將竹籃擱在腳邊,一邊拔著蒜苗,一邊與雲夜說話。


    雲夜將菜園子整理好,雙手握著鋤柄,隨意將鋤頭柄的末端擱在下巴處,雙腿交疊站在邊上看雲沫拔蒜苗。


    「我不挑食,你做什麽,我都愛吃。」


    雲沫聽他這麽說,莫名覺得心裏高興,唇角一勾,背對著雲夜笑道:「那是,我做菜這麽辛苦,你若是再挑三揀四,我就一竹掃將你送出去,讓你喝西北風。」


    她說話時,口吻很隨意,很清淡,甚至還帶著一點暖意,就像妻子和丈夫在說笑玩耍。


    「西北風哪有你做的菜好吃,再說,竹筍炒肉也不好吃。」雲夜見她蹲在那裏,拔得滿手是泥,眸子裏溢出寵溺的笑。


    雲夜溫淡的話音傳入耳,雲沫聽得微愣。


    「你竟然知道竹筍炒肉?」


    竹筍炒肉的意思就是被竹條子抽打屁股,雲夜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她剛拔了棵蒜苗拿在手中,扭過頭,很驚訝的將雲夜盯著,「你竟然會開玩笑,太不可思議了。」


    在她印象中,雲夜大爺是孤傲,冷傲,不苟言笑的,還有些悶騷。


    「我連椅子,種菜都會做,難道開玩笑會比做椅子,種菜難?」雲夜睨了雲沫一眼,不答反問一句,然後扛著鋤頭轉身,留了一個孤冷的背影給雲沫。


    雲沫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人耍大爺的毛病又犯了,該吃藥。


    ------題外話------


    不要養文啊,快撲成狗了。


    大家給星兒打點氣唄,這樣才有力氣天天萬更,看著如此差的訂閱,好愁寶寶的奶粉錢,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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