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的顯著特征,就在於某些身居高位的人,可能隻是說一句話,便有無數的人要為這一句話去做很多無法言說的事情,這些事情有的光明,有的黑暗,有的灰暗。


    在宋三思的身邊,光明他有武元慶,他有齊抗;黑暗他有不良人;至於那一抹比秋日還要蕭條的灰暗,眼下他隻有一個半灰半黃的暉月。


    他不想拔苗助長,所以灰色的事情,他並沒有安排暉月去做,而是選擇自己動手。就如那一夜對那個村正刑訊逼供一般,這種灰色的事情,始終是需要專業人士去做。


    看似簡單的刑訊逼供,其實並不簡單。


    在什麽地方用刑,在什麽時候用刑,用什麽樣的刑,用什麽樣的語氣,在什麽時機提出問題,通通都是需要經驗,一個如宋三思一般的專業人士,在一個時辰能獲得的信息,可能旁人要花數倍,甚至說數十倍的時間……


    光明,是溫暖的。恰如站在曹威身邊的武元慶一般。


    一朝得誌的曹威,感覺自己的人生似乎在那天遇到了齊抗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觸手可及的權利,讓他有些沉醉。


    而更讓他沉醉的,卻是貴人。


    往日他費勁心機,也未必能夠有機會見到的貴人,在最近兩天,卻都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可是,這些貴人的出現卻並沒有動搖曹威的決心,哪怕他的對麵坐著讓他如沐春風的長安官員武元慶,曹威依舊決定要置那個李縣尉於死地。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洗刷他這兩年的屈辱,才能夠讓他名正言順的享受權利帶來的快樂。


    “武……大哥。”曹威本想稱唿麵前武元慶的官職,可是想到這裏是人多口雜的茶館,而且武元慶之前在點名自己身份的時候還刻意的壓低了聲音,所以在開口之時,便改口稱唿武元慶為武大哥。


    當然,這裏麵也有曹威的小心思。畢竟,若是他能在衙門口的官人麵前喊武元慶做大哥,可就是在無形中又給了他一座靠山。


    “武大哥,此地人多口雜,我們要不要換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茶館生意不錯,每一個桌子都有著客人。不過武元慶選擇的這張桌子在二樓靠裏麵靠窗的位置,雖然吵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是實際上卻是比較適合談話的地方。


    而且這樣,似乎也更符合他是幫著並州衙門下來審查的官員身份。


    所以對於曹威的建議,武元慶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什麽。


    不是故作神秘,而是他身為上峰的態度。一個六品,一個九品,武元慶實在不需要刻意的表現什麽,隻要拿出他平日裏再長安的做派,便足夠曹威這種小官目眩神迷。


    畢竟,等級的差距,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拉近的。


    當然,曹威也沒有氣餒。雖說他隻是一個寒門出身的士子,可是他相信憑著自己的努力,早晚有一天他也能如武元慶這般,如高高在上的雄鷹,俯視那些下級的小官。


    “有些話,我想先跟你說清楚也省的你誤會些什麽。”輕輕的放下茶碗,武元慶語氣開口說話,輕柔的嗓音就如他的性格一般,讓人如沐春風。


    “這一次我找到你,並不是因為你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也不是因為你這個縣丞做的有多麽多好。


    事實上,昨天我在上黨轉了一圈,你曹縣丞在上黨沒有美名,也沒有惡名,甚至說,一點名氣都沒有。


    所以說,你這個縣丞,或者是你這個,在上黨並沒有什麽地位。”


    武元慶的話並沒有什麽問題,不過要是換做旁人,曹威這時候總要開口反駁兩句。


    可是麵對著武元慶,他確實無法鼓起勇氣,隻是耐心的聽著。


    曹威也並不知道,他現在的表現,讓武元慶也有些欣賞。


    就和齊抗一樣,武元慶的心中也輕輕的可惜了一聲。


    不過既然是宋先生的吩咐,那麽不管怎麽可惜,都已經不再重要。


    重新收斂心神之後,武元慶輕聲說道:“昨天算是湊巧,我遇上了那個宋大壯。所以宋大壯的事情,我知道了一些。


    而且,我也知道你在這件事情當中扮演了一個角色,不止是你就連並州法曹狄仁傑也參與的進來。


    所以我想要問你的是,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曹威的臉上有著一絲愕然,當然,這並不是因為武元慶說出來的事情。


    事實上,因為宋大壯的存在,武元慶知道這些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要是他這時候還是不知道什麽,那才會讓曹威心生警惕。


    他這個時候的愕然,是不明白武元慶最後的問題。


    他不確定武元慶是在詢問他對這件事情的意見,還是想知道他對宋大壯的看法。


    武元慶顯然沒有給他解答的想法,隻是問完了問題,便將目光轉到了窗外,默默的看著街巷中不聽穿梭的百姓,等待著曹威的迴答。


    沉默了片刻,曹威開口說道:“之前狄參軍在的時候,此事我和狄參軍講述過。後來有一個仵作來上黨,雖然幾經周折,可是好像一直也沒能開棺驗屍。


    所以我也無法確定宋大壯說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武元慶將頭轉了迴來,玩味的看著曹威,輕聲說道:“我很忙,你走吧。”


    這突如其來的逐客令,讓曹威再度愣在了當場。


    他本想著表現一下自己的謹慎,可是他似乎是忘了,整件事情可以說是因他而起。


    這個時候再表現謹慎,不就是欲蓋彌彰。


    好在曹威及時醒悟了過來,知道麵前的武元慶並非那種好糊弄的豪門子弟,當即便斂了斂心神,快速說道:“整件事情我覺得有古怪。


    哪怕沒有任何證據,我也覺得這個事情有古怪。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找到狄參軍,請他幫忙查清楚這件事情,希望能換劉舉和宋大壯一個公道。”


    一口氣說完這麽多,曹威也隻是換了一口氣便繼續說道:“請寺丞莫要因為我的無心而拒絕為兩家人討一個公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該死的仵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家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家白並收藏該死的仵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