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麵而過,人未動,影卻已然繚亂。隻因人站在那蒼茫樹下,被其樹蔭遮蔽,難以直見天日。如若沒有那無法直視的龐然大物,或許,影便不會動,依舊會隨著人一起,迎向那或是清涼,或是凜冽之風。


    一切都是“如果”。


    “楚哥……”一名身著球服的高大男生站在楚健毅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的叫喚了一聲。


    “楚學長……”一名穿著學生製服的文弱男生也是弱弱的唿喊了一聲。


    “嗯……”楚健毅答應了一聲,但卻並沒有望過去。


    這時的他,有些狼狽,身上穿著的依舊是昨日的常服,散發著令人皺眉的酒氣味。難以想象,曾經如同所有人眼中的太陽之子的他,似乎是擁有著近乎無可衡量的未來的他,會如此落魄,如此失魂。


    即便是酒已經醒,卻依舊想要灌下更多的酒,企圖夢裏的過去,那青梅竹馬的曾經,能給予自己些許安慰。但再多的迴憶,換來的卻是更多的空蕩與虛無。再多的努力,也不能博取心上人那淺淺的一笑,而那個似乎是橫空出世一般的男人,即便自己再怎麽不服輸,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比得上的男子……卻隻是因為重新迴到了心上人的眼前,就讓心上人喜極而泣。


    被橫刀奪愛?或許?或許是曾經的自己沒有牢牢把握住唾手可得的愛情,讓原本屬於自己的人,隨著風飄散到遠處吧?


    “咕嚕……咕嚕……”


    舉起啤酒罐,大口的灌下那帶著苦澀氣息,卻能讓自己更多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中的琥珀色液體。如果能一醉不起,永遠沉浸在那……原本以自己為主角的,根本無法存在現實中半秒的夢幻中……那麽這個世界,一定是還有這最後的溫柔。


    自己還剩下些什麽呢?最親的人,父母已經不在了……而在自己最為迷茫彷徨的時刻,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少女,那個自己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以及是將來都愛著的人,也已經消失在了自己那破碎的夢話之中。


    如果有神佛的話,我願意一步一蓮花祈禱,祈求……祈求活在那沒有那個男人出現的世界裏。


    自己恨他嗎?恨那個即便是無意間,也能靠著他那足以令自己拜服,將自己所有自以為傲的自信擊垮的男子嗎?不……自己無比的崇拜他。崇拜那個能在末日中,在喪屍的包圍中,在勾心鬥角中,在物資將近中,在無盡絕望中,依然談笑風生的男人。


    現在的自己,在模仿這他。想要在麵對喪屍時,握著槍的手不會抖。想要在麵對絕望的困境時,能夠淡然的站出來,腳不會發軟。想要在同伴處於危難時,伸出手,作為無法被擊潰的陽光去驅散所有的陰霾。


    但……即便是現在,幾乎是所有人都在以敬畏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也無法辦到。


    握著槍的手繪顫抖,準星無法準確瞄準。麵對突然出現的絕境,隻想要拔腿逃走。看著處在為難的同伴,即便再怎麽向他們伸出手,也隻能看見他們的絕望和不甘。


    “咕嚕……咕嚕——咳……”


    冰冷的酒水灌入喉中,讓自己的心都散發著涼意。但,自己真正想要的,卻是讓這酒將自己的思考迷醉,將自己的大腦麻痹。已經什麽都沒有的世界,到底要憑借著怎樣的毅力,去為什麽人努力呢?


    所謂的太陽,無論多麽燦爛,燃燒的終究是自己。


    散發的光芒無論多耀眼,最後也會燃盡。


    燒灼剩下的,或許是“無”,也或許會是早已千瘡百孔,無法辨認出其真正樣貌的“自己”。


    “為什麽……蒼天要這樣對我?”楚健毅再度舉起酒罐,倒了兩倒,“……”


    酒已經喝完了,自己卻還未醉死過去。


    醉到最後,剩下的隻是悲哀。想大聲哭吼,但早已忘卻了該如何去流淚尋求安慰。曾幾何時,自己從一個摔了一跤,會尋求父母安慰的孩童,成長到了現在……要去照耀他人,給予他們希望的“太陽”呢?


    今天的課,不想去上。也不想見到那個,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的少女。昨天的晚宴,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像條敗狗一般,縮在一個角落,悶悶的,暗自灌酒。無人會安慰自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真正的“太陽”之上。也不知道是誰,將醉倒後的自己,送迴了家中……


    或許是,自己的親叔叔吧?


    現在,即便是在“家中”,也由於多出了一個人,重新在磨合的家庭,而顯得如此的礙眼。


    搖晃著站起身,望向處在身下的,那美麗而又祥和的校園。


    比以前更加強健的手臂,青筋暴起,寬大的手掌猛然緊握。啤酒罐在這一瞬便變形,發出了吱呀的慘叫聲。想要向著麵前猛然投去,擊碎擋在自己麵前的“煩惱”,最後卻也隻得幽幽收迴手,裝作無事發生一般,將身旁的一堆空酒罐收拾齊整……


    走吧,迴去洗一個澡,換一身衣服,將現在落魄的自己,重新包裝成那個堅毅的男生,繼續去,向所有人示意最“自信”的一麵吧。


    “……”


    轉過身,看著身後兩人,楚健毅點了點頭。


    “楚哥,我們……”高大的男生張了張嘴,但話語卻堵在了喉中,無法說出。


    “我們一直支持著楚學長,是學長讓我們擺脫了黑暗……無論別人是怎麽看你,我們一直都相信著你!”文弱的男生看了高大男生一眼,注視著楚健毅,真摯的說道。


    “是的!我也一樣!”高大的男生聽此,急忙點了點頭。


    “嗬……謝謝。”楚健毅淡然一笑,似乎又變迴了那個叱吒整個學院,所有師生眼中的新星的男生,“武煉,文取,我們迴去吧。我得先洗個澡,不然,這樣的狀態可沒辦法繼續學習。”


    “是!!”兩名學弟一齊應答道。


    返迴至屋中,此時早已經是空無一人。表妹不再,二叔也不在。正好,也省得他們看到,自己那落魄的模樣……


    打開的花灑嘩嘩作響,似乎是要將身上帶著的所有汙穢之氣盡數洗去……


    “少年,你渴望那個……由夢幻構成的,以你自己為‘主角’的世界嗎?”


    腦海中,一個男子的聲音,幽幽響起……


    “……”


    四處張望無果,楚健毅調解了一下溫度水閥,仰起頭,讓變得冰冷的水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以此來消除自己那短暫的,可笑且幼稚的幻想所產生的幻聽。


    長久的沉默,洗完澡將出門的衣服換好,楚健毅才幽幽歎了一聲。


    “如果可以,誰又不想,做一次自己的‘主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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